《奔跑吧！老虎》遛鱼

18、（2）

　　夜凉如水。闪电警惕地绕远路，来到动物园。追风早早就等在猴山旁，颇有些不耐烦了。“怎么才来？”“要甩掉老鬼，没你想得那么容易。”闪电气喘吁吁。统领流浪猫以来，他的伙食可不止上了一个台阶。小肚子鼓出来，直接影响了整体气质。“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吧你？皇派你出来，不是让你寻欢作乐的。”追风的话里，醋味横溢。“有本事，你让皇派你出来啊？”闪电从不在嘴头上吃亏，马上反击。
　　“没有我，你们一个个都只有去吃屎！”追风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就想吵架一样。“侩子手……”闪电话音未落，追风已一巴掌抽上了他的耳朵，“我侩子手？没有我这个侩子手，你有猫衣穿？没有猫衣穿，你混得进猫国去？混不进猫国去，你他妈的早让打狗的那帮畜生祸害死了。你还进得了狗国？你还能有幸得到皇的重任，大摇大摆在这里跟我呛呛？！”闪电的耳朵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还手。就像追风自己说的，他在皇眼里，可不是一般臣子。能忍，且忍吧。
　　“那颗绿猫眼，到底落在谁手里了？”追风点燃一根香烟，忧虑重重。“不知道。叽喳说，滚到臭水沟里了。兄弟们玩儿了命挖，差点没把地下水挖出来，都找不到。”追风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闪电，“她有问题。把她带到狗国去，交给皇。严刑逼供，不怕她不招。”“嗨，这点小事情还用惊动皇吗？我明天就抓她过来，咱哥们儿俩好好审审她！”闪电又吹牛了。这正中追风下怀。说大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叽喳听到了闪电和追风的所有对话。不过，她笑不出来。因为，此刻的她正在虎笼。一场激烈的谈判，紧张进行着。“老虎大哥，我不是有意的。求求你，放我出去吧。天都那么黑了，人家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呀。”老虎撑着下巴，“你胆子也太大了，小麻雀。我的零食你都敢偷吃？放走，不行。除非你跳个舞给我看。”
　　“跳，舞。老虎大哥，我手脚不协调，不会跳。我只擅长唱歌。”“那，唱一个也好。开始！”“哦……我不当大哥好多年……”隔壁笼子有母老虎用力敲铁杆抗议，“喂喂喂，哪儿捡的破收音机？大半夜的，想吓死谁吗？赶紧关了关了，闹心！”叽喳的嘴立刻被老虎捏住，“嘘——我正在追求她。你差点儿坏了我的好事。小鸟，赶紧走吧，快走快走。”叽喳悲愤地展翅，就要腾空，老虎一把又给她拽住了，“告诉那只叫老虎的小猫，千万别回猫国。千万别回去。”

　　尽管知道，这样很不对。老虎还是没能违背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他对咪咪，越来越好了。但连咪咪都能感觉到，老虎在心里划了一条界。他对咪咪的好，倘若越了那条界，不用任何人，光是内疚和忏悔，都能让他杀死自己了。其实咪咪从没奢求过从老虎那里拥有更多。她不贪心，只是偶尔也会像其他肉身凡胎那样，感到丝丝渗进骨髓的凉意。在人的字典里，可能被解释为：寂寞。
　　咪咪继续为老虎讲那个故事，那个和绿猫眼石有关的故事。“奇怪的东西说起来也并不奇怪，只是材料用得令人费解。你见过黑色的石头吧？纯黑的，像玉的触感。黑石并不难找。但工匠要的，实在太难寻。首先，必须沿着占卜师指定的方向去找。其次，非得是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里挖出的才行。最离谱的，连工匠都觉得纳闷的是，那块黑石四周，如果没有流动的活水，也不可用。本来没抱太大的希望，却一次成功，顺利找到完全符合要求黑石的工匠，对于占卜师的神机妙算佩服不已。不多废话，很快投入到精益求精的打造中去。
　　一个月后，巧夺天工的黑石物件做工完毕。那是一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黑猫。在黑猫两只眼睛的部位，按占卜师的要求，留出了两个凹洞。天才工匠大半生完成过不计其数的作品，每一件都美轮美奂，华丽非凡。但他在将黑石猫交给占卜师的时候，竟第一次有了难以言表的不舍与依恋。如果不是碍于诚信和友情，天才工匠真想违背一次自己做人的原则，食言，向占卜师讨要那只黑石猫。犹豫再三，内心激烈挣扎阵痛之后，他还是如期找到占卜师，将心爱的宝贝亲手交予朋友。
　　嫉妒心，不安全感，被害强迫症。这一切，纠缠着国王，令他寝食难安。和宫中重臣密谈之后，已经没办法再忍受精神折磨的国王，下了诏书，处死占卜师。理由是：有人告密说，占卜师不分日夜在家念咒语，写咒文并焚烧。这种种可疑行迹，很明显是叛国的征兆。三百精兵派遣出去，围住占卜师的家。火把熊熊，干柴堆砌。不送死，就活活烧死你。
　　不料，走出来面对执刑官的占卜师完全没有一丝半分的惊恐。他衣着朴素整洁，头发梳得光亮油滑。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两个妻子和两个儿子。他们也同样落落大方，处乱不惊。‘我的妻儿，可以活吗？’占卜师面带微笑，问执刑官。他问得执刑官，嘴巴直哆嗦，‘……国王说了，只要你一个人死。’占卜师回头，对着两个儿子耳语一番，摸了摸他们粉嫩的脸。又亲吻妻子们悲伤的眼睛。转身，大步跟着执刑官走向刑场。一路都在低声哼唱着一首，谁也听不懂的歌。”

　　“我想，我看到的那个背影，真的是八爷。”咪咪在一次的例行聚餐上，听见两只波斯猫咬耳朵。“八爷在哪里？”不管场合，不顾身份，咪咪从太师椅上一个箭步冲下去，卡在两只波斯猫中间。忘了讲，她们两个是同胞姐妹。花色，个头，气质，像极了。
　　“姐，八爷死了。你不要乱说话。看把咪咪吓得。”一个踩另一个的脚，示意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偏偏那个被叫“姐”的，脑子转速没那么快，还嚷嚷：“真的真的。昨天我在家里往窗外看。啊，刮大风了，满天的塑料袋呀。有红的，蓝的，黑的，白的，彩条的……”“精简一下语言！”咪咪沉不住气了，打断。
　　“姐”想了想，从脑中删除了一大段没有营养的话，只择咪咪最想听的部分说。“有一只猫，怎么看怎么像八爷。被一个疯子背在肩头，往图书馆的方向走。走得好快呀，像在竞走一样。我当时没带隐形眼镜，只模糊看了个影儿。等我从药水里把眼镜取出来，戴上，再看，就没了。”
　　咪咪兴奋地握着“姐”的手，“谢谢你！你今天可真漂亮。一会儿我介绍个帅哥给你认识。”说完，聚餐也不管了，直奔老虎住处。“妹”不理解，问：“你怎么知道，背八爷的那个人是个疯子呢？”正对着小镜子涂口红，准备以最美的形象迎接与帅哥相识的“姐”忍不住大笑起来，“当然是个疯子！一只脚穿凉鞋，一只脚穿皮鞋。棉背心套在短袖外面。头上戴着草帽，草帽上插了好几根筷子。他不是疯子，天下就没有疯子了！”
　　咪咪把水泥管子里外都找了个遍，老虎不在。半夜了，他能去哪儿呢？又等了几分钟，还不见老虎来，咪咪失望要走了。聚餐还没结束，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刚离开水泥管子不到十米，突然被拦住。是闪电。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咪咪说：“女孩子熬夜可不好。有黑眼圈，就不漂亮喽。”
　　咪咪立刻全身心高度戒备。背弓着，爪伸出，尾巴左右呼扇，摆出随时迎接攻击的姿势。闪电高举双手，“美女，别误会。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找你，只为问一个小小的问题：猫眼石和叽喳同时掉到水里去，只能救一个。你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