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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天亮了(捉虫) ...

  •   何意再醒的时候只看到头顶的天花板,原来她躺在了走廊里,何意坐起身子,感觉脸上湿湿的,用手背往脸上一擦。

      是血!

      何意颤抖着转身,眼前的场景足以叫她毕生难忘。

      沈友倒在地上,但他的头,却不见了,血顺着他的身子往下流,沈友的衣衫已经被血浸透,门上也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何意颤抖着把目光转向沈友脚下的千纸鹤,是紫色的千纸鹤。

      凶手原来早就做了杀人预告吗?

      悬在讨论教室的窗边的七只千纸鹤都是预告,而之后的,卫絮身旁的千纸鹤是青色的,李海身旁的千纸鹤是蓝色的,沈友身旁的千纸鹤则是紫色的。

      凶手是为了复仇而来!

      何意强装着镇定,起了身,跌跌撞撞地往厕所而去,何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凌乱,神色憔悴,到处都是沈友的血,就像一张被揉成一团又展开的纸条,哪怕再怎样展开,她也不是原来的她了。

      何意用力地洗着脸,但她还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铁锈味。

      何意转身出了厕所。

      何意已经无所畏惧了,凶手把她留到最后不过是想看她一点一点被恐惧逼疯罢了。

      但她绝不变成凶手希望她变成的样子,她走到走廊的另一头,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翻找着。

      508的课桌上还有几本学生遗落的书,而505,依旧是之前的模样,何意上前看了一眼曾装着钥匙和手机的抽屉。

      何意盯着抽屉看了许久,才觉得有些不对,何意把抽屉拿了出来,细细端详着,何意又打开了另一边的抽屉。

      何意闭上眼,她不得不佩服凶手的计谋。

      凶手在抽屉里做了一个简易的夹层,只要轻轻一拉,就能让抽屉里的钥匙和手机瞬间不见。

      何意把抽屉往地上狠狠一摔,手机和钥匙便从抽屉的夹层里滑了出来。

      李海等人的手机都静静地躺在地上,全然不知它们的主人已经没了声息。

      何意拿起自己的手机,却看到两条新短信。

      其中一条是冯莘发来的短信,还有一条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何意起身出了505,504的窗户上还闪烁着长桥的灯火,厕所里也是空无一人,503的黑板上还有之前留下的微积分课的公式,讨论教室里的千纸鹤仍旧悬在窗口,漠视着他们的死亡,何意伸手摘了一只下来,缓缓拆开。

      何意把彩笺纸对着灯光,在灯光下缓缓浮现的是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脸。

      何意看了一眼隔间里的四人,又看了看地上的四只千纸鹤,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一路走下来,仿佛有什么掏空了她的心,让她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在推开502的门之前,何意听到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不要推开,不要推开,你从窗户跳下去就可以活下去。

      而推开,就是万劫不复。

      何意忽然松开了手,一口气跑到了503的窗户边,何意打开窗户,晚风吹过来,凉凉的。

      长桥上的灯火依旧很动人,但却没有人在上面穿行,何意多么希望此刻长桥上能有一个人,与她一同分享。

      何意突然觉得很伤感,这所有的恐惧,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风不知道,雨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何意坐上了窗台,只要纵身一跃她就能离开这里,忘却今夜的一切,重新开始。

      但是,她能吗?

      何意在窗台上抱着膝盖吹了很久的风,左边是生,右边是死。

      生焉?死焉?

      何意握紧了拳头,小心地跳下了窗台,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502。

      何意缓缓地推开门。

      在教室的中央,躺着一个人,或许是一具尸体,因为何意已经看不到他胸口的起伏了。

      何意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这张脸属于一个她认识的人。

      他脸上的神情很安详,仿佛睡着了的婴儿一般。

      何意靠着墙坐了下来。

      章祁和许旒都死了。

      这次教学楼的凶手会是白九吗?

      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她吗?

      何意闭着眼回想着今日的一切。

      从推理之夜的一开头,他们就已经无法回头了,冯沉、陈祀、诸芜、蒋蔚由假死变成真死,并且和设计的死法一模一样,而这些,不过只是这一夜的序曲,然后是被拖走的卫絮,失踪的李海,被砍掉头的沈友。

      凶手为什么把她留到最后呢?这一切都是白九的手笔吗?

      等等,会不会和之前的小案子一样,既是凶手也是死者?

      何意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上前翻看起他的手来。

      他的左右手的中指上都有茧,手上还有被钓鱼线一类的细线割过的痕迹,何意把他的手轻轻放到他的肚子上后,又在他的口袋里翻找起来。

      他的口袋里有一把钥匙。

      在他们来之前,凶手已经来过教学楼一次了,为什么卫絮给冯沉他们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异常呢?因为凶手是受害者认识的人。

      她总算明白了凶手做这一切的用意。

      何意笑了几声,笑声里有凄怆还有悲伤,随即何意起身出了502。

      何意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沈友残缺的身体,他的身体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说不出的惊悚,若是常人见了这场面,早已被吓破胆不知所措了。

      但她是何意,她见过常梧的死,见过朱姒的死,见过王善的死,见过章尔的死,见过章祁的死,见过周梓的死,见过吴俦的死,见过郑吟的死,见过许旒的死,见过冯沉的死,见过陈祀的死,见过诸芜的死,见过蒋蔚的死,见过韩伸的死,见过卫絮的死,见过沈友的死,见过李海的死。

      她已见过形形色色的死,如今,要轮到她了。

      何意拿出钥匙插进了锁眼,微微转动,锁便开了,曾困住他们的锁,把他们和刽子手关在一起的锁,也只需这一把小小的锁便能打开。

      何意推开门,沈友的身子倒在地上,仿佛一具毫无灵气的人体模特的残肢,沈友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何意就在沈友的注视或者说目送里走上了天台。

      尽管那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让她不要上天台,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选择了上天台,她只知道冥冥中有什么在天台呼唤着她。

      或许是死亡,或许是白九,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天台的门虚掩着,何意想推开门却又有些犹豫。

      还是那个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你只要现在跑下楼去,从一楼的窗户跳出去就可以活下去,但只要你推开这扇门,你就会和他们一样,前途未知,生死不明。

      何意拿出手机,点开冯莘的那条信息,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按下了发送。

      那些死去的人的脸忽然在何意面前浮现,何意扔掉了手机,缓缓地推开了门,陈旧的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犹如破碎的口琴在谱着曲,一下一下,声响一刀一刀割在何意心头。

      何意推开天台的门的时候,白九正坐在天台边,仿佛是一直在等她。

      见何意来了,白九立刻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还不是很利索,可能是之前从图书馆的露台上跳下来的伤还没好。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何意第一次见到白九时的想法。

      但她不知道,这双爱书的手有一日也会焚了书,也会用丝巾绕上朱姒的脖颈。

      “你是故意引我来的?”何意看着眼前的白九,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体育馆事件后,她找了他很久,可是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没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她想过很多次再见时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重逢。

      为什么要救她?又为什么离开?

      原来充斥在脑海中的质问,一下子问不出来了。

      她想起那句拜伦的那句诗。

      “After long years,

      How should I greet thee —

      With silence and tears.”

      她问不出口。

      “由你开始,自然也由你结束。”白九的脸上一片平静,带着淡淡的君子式的笑容。

      “为什么?”何意不明白却又不甘心地问道。

      “忠于选择。”白九缓缓答道。

      何意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何意才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和章祁一起谋杀朱姒等人是因为她们在白教授捐赠的书上勾画,害得白教授病发,你让许旒杀掉周梓等人是因为他们在消防车道上停了车,延误了白教授的救治,对吗?”

      白九沉默不语。

      亲口说出朋友的罪行,真的是一件再难受不过的事。

      “那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何意指着楼下问道。

      “你认为堵住消防通道的只有几辆自行车吗?”白九轻声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个君子式的笑容。

      白九的声音里一片平静,没有控诉,也没有谴责。

      何意愣了愣,只觉得有一个地方疼得厉害。

      她实在无法想象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感受,尤其是当亲人唯一的生路被一群人的无知挡住时。

      那么,只有朱姒、周梓他们是有罪的吗?

      作为旁观者的她呢?

      但他们的确有错,但这错并不该死啊。

      “那李海呢?他为什么要死?”

      “他女朋友是自杀的,他自然要随她而去。”白九轻声说道。

      何意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无法说他们是无辜的,他们的确间接地害死了白教授,但是如果我说我也不是无辜的人,我见证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毫无作为,你会杀了我吗?”何意看着白九,等着他对她的判决。

      人们惯于享受从大厦中所得的一切,但在大厦将倾时,却没人愿意扶一把。

      何意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袖手旁观的人,她旁观着朱姒这些人,有动于衷,却无动于行。

      “我想我舍不得。”白九叹了一口气,说道。

      “所以你给我发了那条短信?”何意穷追不舍地问道。

      白九没有说话,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应了。

      何意愣了愣,随即有一股热热的液体从脸上划过。

      她一直以为和白九的相识纯属偶然,之前白九会让她通过面试不是因为她是她,而是因为她是何意。

      但哪怕事到如今,他还是给她留了最后的退路。

      白九往边上退了几步,她认识白九许久,自然知道白九是不会游泳,掉进水里只会死,难道白九是想要她见证他的死吗?何意见状立刻一脸慌张地问道。

      “不……你不会游泳,你掉下去会……”剩下的话何意忽然说不出口。

      她忽然想起图书馆那一夜,无所不能的白九也会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她以为白九愿意垫在她身下是因为对她有意,她以为白九…..

      但白九才是幕后的推手,把她和他们都推入深渊的人。

      “何意,还记得那一句吗?”白九忽然幽幽地开口道。

      白九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脚边的线,线一点一点地燃过去,在天台的另一头,熊熊大火顺势而起。

      何意忽然想起了图书馆那一夜的火和体育馆那一夜的火。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我告诉过你开头,也告诉了你结尾。”白九又把身子往天台边挪了挪。

      不!

      何意在心中喊道。

      “白九,你别这样。”何意带着几分哭音道。

      “何意,你也给我念一首诗好不好?”白九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何意苍白着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喜欢白九很久了,可是她想,他们从开始就注定不会有以后。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是真情

      惟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栅边,你弯下了腰

      低语着,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

      白九闭着眼听着,仿佛已经沉醉在何意的声音里了。

      “那在跳之前,能不能让我再抱你一下?”何意一脸祈求地说道。

      何意还记得图书馆第一次大火的那一天,本来是她答应了替朋友去做维护消防通道畅通的志愿工作。

      但是,她没有去。

      然后就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好。”白九说道。

      何意上前颤抖着手抱着白九,她不确定,这一次,他们还会不会和上次一样,一起活下去。

      “白九,天亮了。”何意轻声说道。

      据报道,S大的教学楼于昨夜发生一起火灾,原因不明,造成九人死亡,一人失踪。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漏掉了,特来补上\(^o^)/~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出自金庸的《书剑恩仇录》(这个不太确定,如有其他出处,可留言说明)。
    “After long years,
    How should I greet thee —
    With silence and tears.”出自拜伦。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出自洛夫的《爱的辩证》。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是真情
    惟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栅边,你弯下了腰
    低语着,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出自叶芝的《当你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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