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堇不

3、8-11

　　——捌
　　离公孙钤和那天权国主的一战不知不觉临近了。约定好的前一日的晚上，执明来了。
　　“现在见了我竟然不问个好，阿离，我在你眼中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地位了？”执明调笑着走进院门。他今日身着蓝黑色的锦袍，一撮紫毛仍旧随风飘动。
　　“阿离？怎么不理我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看见慕容离一个人坐在厢房前的石阶上，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就陪着他坐在一起。慕容离偏过头看着执明，忽然浅浅地一笑，说：“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执明愣了愣，显然没回过神来，而后笑道：“阿离原来这般会夸奖人。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蛮好看的。”
　　慕容离勾了勾唇，然后有模有样地对他说：“前几日我学会了看手相，你也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执明依言伸出手，慕容离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一只手的食指在手掌的纹路上兜兜转转。
　　“闭上眼睛。”
　　执明在视野的黑暗下只觉手上的酥麻感更盛。他不禁觉得好笑，这民间唬弄人的小伎俩不知会被阿离玩出什么花样来。
　　慕容离歪着头，但说出的话却与执明的命格毫无关系：“当时在蟠桃宴结束后我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与公孙浅谈了几句。而后我听闻仙侍在偷偷地讨论，说公孙钤有一位佳侣名唤陵光。我有隐了身去到天璇，见到了那位陵光，果真是一位美人，这样一对神仙眷侣真是羡煞旁人。听他的仙侍说，公孙今日里一直在寻找赤狐血，希望能助他与陵光长生不老。”
　　她顿了顿，说：“我就说他这些日子里一直在寻找我，而以前根本对我不理不睬，原来接近我就是为了我这赤狐血。”
　　执明忽然感觉到手上有温热的液体滴落，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他的阿离正落着泪，但却听不到哭腔。他一阵心疼，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他与那陵光相恋我是知道的，但我不忍心告诉你。”执明望着他，缓缓地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阿离，那日酒后说的话我其实是记得一清二楚的，我喜欢你，并非什么酒后妄言。”
　　慕容离转过头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只能看到他认真的表情。执明扳过他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半晌，慕容离慢慢拿开了执明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开口道：“公孙钤接近我是因为我的赤狐血，那你呢？多年前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的来到我身边又是为了什么？”他喃喃地自语到，“是为了什么呢，天权国的国主，执明。”
　　执明的指尖一下子变得冰凉，“阿离，我…”
　　“之前我在少司命的房间里找到了你的卷宗。你似乎有一位妹妹身患恶疾，你搜罗仙界所有的药想要为她续命。我说的，都没错吧？”
　　慕容离说完，冰冷地站起来，背对着执明，说：“我的命是我父王给的，不是别人想要就给的。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玖
　　当年执明来到慕容离身边，的确是为了赤狐血。他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瑶光国，找到了他居住的庭院。
　　一切都仿佛是昨日的事，仍旧历历在目，却回不到当年。那时，他偷偷地瞥着月光下他绝美的侧脸，听着他说着那些有关无关的琐事，听着他说着他见着的公孙钤，好像是走进了他的心里。执明却悄悄地想：“你也在这夜色中走进了我的心里呢。”
　　后来，他时常偷偷溜进瑶光，只为见他一眼。但他堂堂一方国国主这样进进出出，他只得小心翼翼，因为他根本控制不了见他的心思。
　　功夫不负有心人，执明的手下终于在昱照山脉中找到了一种神仙草，名唤长生草。那日的他高兴极了，跑去给他心爱的人吐露了真心。
　　可那天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呢？“我今日找到他了，执明。”
　　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坠进了万丈深渊。他知道公孙钤接近他的目的，所以明日与他的一战就是决战。

　　慕容离躺在榻上，却根本无法入眠，心如刀割。他从蟠桃宴回来，觉得迷茫无措，只想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他向执明说出了那样绝情义断的话，觉得又伤心又后悔。他急急地跳下床，光着脚跑到门前，却看见他的衣角消失在庭院转角。
　　她失魂落魄地转身进屋，左手失手打翻了放在桌角的玉瓷杯，杯子落地的响声让他一惊。他觉得记忆呼啸而出，那日在蟠桃宴上他在手上滑落的琉璃杯。那当时是因为什么让他紧张不安？一个答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执明受伤。
　　他一直只注意到了公孙钤在如今的钧天声名鹊起，却忘了执明也绝非等闲之辈。
　　第二日清晨庚辰来找慕容离时，发现他一个人呆坐在榻上，脸上有着清晰的泪痕。他还未发话，就听见慕容离自语道：“原来我这么多年来找的，不过是当初曾有过的一瞬的美好罢了，其实根本无关公孙钤，无关爱慕。现在我发现那不过都是错觉…现在是不是都太迟了，我已经失去了我想要去爱的人。”
　　庚辰看着他失去了以往光泽的双眼，觉得心痛无比，他说：“昨夜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执明他告诉我，他自从见了你之后，就没想过要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可最终还是伤透了你的心。”
　　慕容离满脸惊愕，“他真的这么说？”庚辰点点头。
　　慕容离急切地追问道：“公孙钤与他的一战是多久？”
　　“就在今日，就是这个时辰！”

　　——拾
　　俩人行色匆匆地赶到昱照山时，已是遍地焦土，满目狼藉，有山的地方被削平，没山的地方被余波震出了坑，显然在几个时辰前经历一场恐怖的大战。
　　慕容离焦急地行走在路上，耳朵里漏尽了几句过客的话。
　　“话说今日这场战争，可谓是钧天史上为数不多的大战和苦战呐。”
　　“对啊，那天璇国的公孙钤不愧是当今钧天的第一人，修为、战术皆是凡人难以企及的啊。”
　　“不过那神神秘秘的天权国主今儿也算是见到了本人，的确不凡，招招致命啊。”
　　“听说那公孙钤已受重伤接回天璇了。”
　　“天权国主说是当场吐血，情况也是令人堪忧啊。何必苦战至此…”
　　慕容离似失了魂，脑中一片空荡。庚辰强作镇定起来，不多做停留，携着他赶往了天权。
　　到了天权殿中，看见众医师匆匆赶往寝殿。慕容离跌跌撞撞地走进寝殿，在执明的榻前跪下，此刻的执明脸色灰白，双目紧闭，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一看就是耗尽了所有的修为又受到了重创。
　　慕容离紧紧地咬住下唇，握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害怕得忘了哭，口中呢喃着：“执明，执明你醒醒啊，你快点醒过来啊！”
　　众医师一个接一个地上前诊治，但表情无一都是沉重，摇着头说：“王上怕是，怕是…”
　　他的手越来越凉，慕容离伸出手轻轻抚摸这他的五官，似是要把他刻在心里。他努力扯了扯唇角，俯身在他耳畔轻轻地说：“我也喜欢你啊。”
　　而后，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用不大却异常坚定的声音说：“我能救他！”
　　庚辰惊呼：“少主！”

　　执明醒来时觉得彷如隔世，只能听见文武百官的欢呼雀跃。他只觉得陌生，这心跳，这血液。
　　三日后，庚辰来了。
　　他看见执明努力向自己身后张望，他知道他在找谁。庚辰再也忍不住了，用哽咽的声音说：“少主、少主他不回来了。”
　　“他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他割了心，救了你一命。”
　　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变成了黑白，山河永寂。他自己约莫也死在了那一刻。

　　时隔三年，执明才去到慕容离的冰棺旁。
　　冰棺里的他仍旧眉眼如画，一袭红衣仍旧明艳动人，好似下一秒就要醒来叫他“小师哥”。
　　“敢问阁下尊号？来此何事？”他低眉敛眸。
　　“我找到他了。”他神采奕奕。
　　“你昨晚，昨晚说，说…”他忐忑犹豫。
　　“多年前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的来到我身边又是为了什么？”他黯然神伤。
　　往事历历在目，似是无常梦魇，惊醒了岁月的尘封。
　　他吻了吻冰棺，轻声唤他：“阿离，阿离。”说罢，几滴泪散落在棺上。
　　可他深爱的人儿已不会再回应他。

　　——拾壹
　　阴晴圆缺一世，悲欢离合一朝，却只他一人，独守荒芜一生。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个be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