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总局》二柒拾肆

2、失败的委托

　　樊亮飞和夏川是在高中时代相相识的，算是老同学了。
　　那时候，夏川是全校师生眼中名副其实的“三好学生”：成绩好、脾气好、长得好。相比之下，樊亮飞就是另一个极端，典型的反面教材，平日里拿零花钱收了一帮小弟，闲的没事干就打群架，顶着富二代的光环，骨子里是个十足的“混世魔王”，还自我感觉相当好。
　　樊亮飞瞧不上没个性的夏川，夏川也从不招惹他们这个群体，所以两人虽然一个班，倒也没什么交集。
　　不过架打得多了，难免身上得挂点彩，有次伤在脸上，挺明显的。班主任气的不行，当着全班的面把他训了一通，樊亮飞吊儿郎当地听完，然后去外面罚站。
　　课后，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樊亮飞早习惯了这些忌惮中透着鄙夷的目光，无所谓地吹着口哨，这时候有个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是夏川。
　　樊亮飞嗤了一声，冷笑，“怎么，想打架？”
　　夏川摇头，从口袋掏出个创口贴递了过去，樊亮飞当场就懵了，夏川看他不接，低头拆了包装，给他脸上的伤口细致地贴好。
　　“去校医院看看吧，留疤就可惜了。”
　　夏川的手指有点凉，动作很轻，像羽毛一样在脸上搔刮了一下就离开了，樊亮飞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平时嚣张跋扈的他当场涨红了一张脸，等人走了老远才讷讷道：
　　“……多管闲事。”
　　到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夏川还是当初那个夏川，樊亮飞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

　　******
　　从影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雨还在拼命地下，夏川撑开手里的伞，慢悠悠地往对面公交站台走去。
　　这会儿是红灯，等在斑马线外的人不少，夏川旁边一位还是个年级挺大的老婆婆，腰微微佝偻着，头发花白，手里提着的塑料袋看上去挺沉。
　　“老人家，不方便的话我帮您吧。”
　　雨声很大，夏川凑近大声喊道。
　　老婆婆转过脸，冲他倒了谢，叹道，“现在像你这么热心的小伙子不多喽！”
　　夏川将老人扶到自己伞下，帮她收了伞，又接过对方手里沉沉的袋子，“您挽好我的胳膊，待会儿绿灯过马路的人多，小心碰了您。”
　　“欸！好。”
　　夏川的伞不小，不过毕竟这么大雨还得顾着老人，等过了马路自己半个肩膀几乎已经湿透了，车站就在前面，还没来得及过去避避雨，车就来了。
　　“哎哟，小伙子你帮我看看是不是56路？”老婆婆急忙道。
　　夏川定睛一看，点了点头，可不就是么。
　　老婆婆连忙往车站跑过去，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上了，结果车一停，一群人哗地一拥而上堵在了门口，一个个都在拼命往上挤。夏川看那老婆婆也挥着干瘦的胳膊挤了进去，一阵心惊肉跳，
　　“老人家，这班车人太多，要不咱等下一辆？”夏川在人流外喊道。
　　“没事，我老婆子挤了几十年公交车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老人家花音刚落，夏川就见她的干瘦的身体消失在了最外头一圈，再一仔细看，人已经到了车门口。那腰一扭，屁股往旁边一撅，不知怎么的就把旁边那好不容易踩上车前门的男人给挤了下去，自己得空一脚踩了上去。
　　……夏川看得一愣一愣，直到司机提醒关门，才想起来手里的塑料袋，赶紧塞了进去让人转给那老婆婆。
　　车站人还是很多，夏川收了伞，耐心地等着下一班。站他旁边的男人正是被老婆婆给挤下来的那位，夏川注意到他是因为紧接着56路，又来了11路和19路，男人随着人流想上去，但最后都被挤了下来，明明看起来人高马大的。
　　“你去瑞泰路？”夏川忍不住问。
　　男人循着他的声音偏过头，看清夏川侧颜的时候愣了愣。
　　“56路、11路和19路就这么一个共同的目的地，”夏川望着眼前厚重的雨帘，简单解释了一下，以免对方误会。
　　“……嗯。”
　　男人鼻音很重，夏川侧眸迅速扫了一眼。果然……对方身上满是被雨淋湿的痕迹，薄薄的衬衣紧贴在胸腹上，映出掩藏之下块垒分明的肌理，却意外地并没有给人狼狈的感觉。
　　……看样子，已经在这里挤了好一会儿的车？
　　说起来瑞泰路是S市有名的别墅区，而且看他的穿着也不像是一般的有钱人，就算雨太大打不到的，叫个人接送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夏川觉得奇怪，但他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
　　“你这样挤不上。”
　　夏川注视着厚重的雨幕，声音很轻，“待会儿跟着我。”

　　不多久，又一辆56路从远处缓缓驶来，一拨人涌了过去，男人下意识就往公交车来的方向走，忽地胳膊一紧。
　　“就在这里等。”夏川拉住他，慢悠悠说。
　　有些人的直觉说不出的准，夏川就是其中之一。总之，等车稳稳当当地停下来的时候，车门就恰巧正对着两人。
　　夏川推了下男人，示意他赶紧上车，之前一大拨跟车跑的人也全涌了过来，将站在车门前的夏川连带着挤了上去。
　　人还没上全，车门就关闭了。
　　男人和夏川被人流推搡着挤到了车厢一角，因为之前打伞要照顾到老人，夏川的肩和半片脊背全湿了，这会儿和男人的胸膛紧贴着，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尤其随着公交车的颠簸而轻微摩擦的时候……
　　他能感觉到男人为避免挤着他而尽力拉开距离，因为每当司机刹车的时候，身后那坚硬的胸膛撞上来了的感觉都变得非常鲜明，就好像身体里的细胞一瞬间膨胀起来，细微的感觉被放大到直击心脏。夏川瞳孔缩了缩，潜意识以为是车内令人窒息的拥堵令他产生的不适。
　　好在，很快下一站到了，
　　夏川第一时间往车后门挤了过去，在离开的时候，他似乎听到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男人，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一个拘谨又腼腆的男人，夏川抿着唇下了结论。
　　下车后撑开伞往对面的站台走去的他，并不知道有一抹视线正透过车窗深沉地打量着自己。

　　******
　　因为多管闲事的原因，等夏川快到单位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好在，这要人命的暴雨停了。
　　下了公交车，夏川往矗立眼前略显陈旧的大楼里走去。门卫老李仰在藤椅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夏川一如既往地笑了笑，自个儿刷卡进了大门。
　　一楼光线不是很好，楼道里的灯只有尽头的几盏还亮着，映出白漆粉刷的墙壁上“为人民服务”五个鲜红的大字。墙壁受了潮，好几处微微鼓起，怎么瞧都觉得有点儿磕碜。
　　磕碜归磕碜，但不得不说，夏川这工作单位还是有那么点儿特殊的，而且里头呆着的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们的能力、包括今后的任务内容都是向组织签了保密协议，不能泄露半分的。
　　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总局——国安部隶属机构之一，字面上理解，也就是专为处理灵异、超自然等特殊事件而设立的秘密单位。它的存在，就连很多国家高层都未能得知，更何况普通百姓。
　　夏川军校毕业后，就被陆局长慧眼识中分派到了这里。他的异能是一种瞳力，更通俗的说话就是阴阳眼，阳眼能够看到生者的魂，阴眼能够看到死者的。除此之外，他还有着极为强大的催眠术，这是瞳力的一种衍生能力，在他接私活的时候派上了不小的用场。
　　说到接私活……局里其实是明文禁止的，但现在他们的待遇一天不如一天，隔壁国土局刚招进来的普通公务员还每月5000固定工资，加五险一金、各种补助。自己呢？干了这么多年还是只有每月雷打不动的3000块钱。
　　再对比对比工作环境，人家国土局天天中央空调从早开到晚，大厦的装潢和内设那叫一个气派，自个儿单位顶多算个\\\'老年公寓\\\'。
　　老实说，要不是当初签了那个“卖身契约”，他夏川早就想跳槽了。
　　不是没有提过加薪的建议，但是被局长一番语重心长地教育给彻底打消了：……小夏啊，小夏，你看看现在的社会形势，太平得连个鬼影都没有，这半年来你接任务了吗？不干活国家凭什么给咱财政拨款，局里又哪里有钱给你涨工资？
　　局长说到心酸处，老泪纵横，他当年也不是没风光过。
　　夏川悻悻然闭嘴，再也不谈了。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条路走，所幸他的催眠术挺好用，私下接点委托也挣了不少钱。这些年，除去父亲在疗养院需要用到的之外，算算还攒了好几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