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题 ...
-
时至春夏交替。
这种时节早晚温差相当大,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感冒,你本着认真负责地心提醒了所有人注意增减衣物,却忘了自己才是这群人之中体质最差的一个。
这就非常尴尬了。
小十郎和成实一起来探病的时候你连头都不好意思抬,好在他们贴心地集体对此事闭口不提,不然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
然而他俩虽说贴心,你身边却还有个不那么贴心的。
你在自己房间休息,政宗就在你隔壁工作,那扇隔在你俩之间的拉门被他以“鬼知道你会不会悄摸摸病死在我隔壁”为由打开了,于是小十郎他们探望你的时候,你旁边就还有个一边写字一边头也不抬阴阳怪气冷笑的家伙了。
“刚提醒完别人自己就病倒,不错,是个完美的反面教材。”
那一瞬间连你在内,大家的表情都很精彩。
好在成实比较厚道,总是会帮你说话。
“这个说法不太好吧政宗,她毕竟还在生病哎。”
那人继续冷哼,于是小十郎也埋怨地叫了他一声。
“政宗!”
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埋头于文件,不说话了。
却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打算对此沉默。
成实和小十郎也有自己的事情,来看你只是顺带,寒暄几句之后就离开了,等人都走光了之后,那个刚刚被迫闭嘴的人重新又开了口。
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气呼呼。
“哪里不好了,我分明在夸你,这舍己为人用自己做例子告诉我们怎样会真的生病的精神我还真没在第二人身上看到过。”
你病中懒得理他,闭上眼假寐随他去,他说了两句发现你根本没在听,噎了噎撂下一句“哼,随你”,便再不吭声。
你原以为这种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闭眼之后情况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早晨还能打起精神与小十郎他们寒暄,结果到了中午头痛愈发严重了起来。你生着病,平日里的温柔热情大方一概没了,孩子一样一副倔强记仇的样子,不想让刚刚还嘲讽了你的他看到脆弱的一面,可他却自己察觉了你的反常,还是来到了你身边。
“难受吗?”他坐在你身边,伸手探了探你额头,他手背清凉,却并不能令你舒服一些,反而令你一直憋着的身体上的痛苦和心里的委屈一秒爆发,眼泪瞬间决堤,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不要你管……”你撇过脸去,“你走……”
话虽这么说,但你却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没放。
他不理你无力的拒绝,反手握紧了你的手,一边去擦你的眼泪,一边将语气放到最最和缓。
“医生给你留了药嘱咐你吃,这么难受的话,起来吃药吧?”
你摇头拒绝,他看上去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想了想却又咽了回去,调转了话头。
“那至少先喝点水,嘴唇都干裂了。”他替你做了决定,“我去倒水。”
你本心其实一点都不想他离开你一分,却没来得及拉住他,让他离开了,只能捏着被角眼巴巴地望着门口方向,期望他能早点回来。
结果怎么等他都没回来,等着等着,你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意识模糊,中间发生的事情你只能朦朦胧胧地想起一部分来而已。
你记得他将你半扶半抱着,小心翼翼地喂药,所幸病中的你口舌无味,对苦药也没什么感觉。
你记得他在你老老实实地灌完一碗药之后稍稍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给你喂水。
你总觉得额头上凉飕飕的,那股凉意中和了你本身发烧的热度,终于令你舒服了不少。
……
再一睁眼天都已经黑了,你懵懵懂懂地坐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与你共处一室的那个人还坐在书桌前,桌上还燃着烛火,人却已经撑着头睡着了。
你于是想了想,从床上爬起来向他那边走去,想摸一件衣服给他披上——虽然他嘲讽了你,但你自认为比较有良心,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也跟你一样感冒的。
何况,你都记得。
他曾那样温柔地包容了胡搅蛮缠的你。
没想到他睡得这样浅,你刚一动作他就醒了,一双眼睛朦胧地看了你两秒,之后瞬间清醒过来。
“醒了?”
你点点头。
“是啊,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
“没事。”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靠近你,不顾你额头上在被窝里闷了一天捂得一头汗津津,伸手覆上了你额头,“嗯……应该是退烧了。”
他长出一口气,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太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抱了你一下,在你脸上亲了亲,又重复了一遍,“太好了。”
你看着一脸放心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让他担心了。
感冒在现代只不过是普通小病而已,你本身的免疫力也挺好的,所以自己并不把它放在心上,可却忘记了在神牙的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与你那个时空中战国时代的人差不了多少,免疫和体质都比较差,哪怕只是简单的风寒,运气不好都可能要了人的命。
原来他也会怕的。
发现了这点的你干脆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政宗。”你认认真真地叫他,“我不会死的,你放心呀。”
他很是受惊地向后跳了跳,然后反驳你。
“你想什么呢,我根本不是在担心你!”
他傲娇习惯了,你也不在意,注意力已经转向了其他地方。
你睡了一天捂了一身汗,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嫌身上黏糊糊的难受,不愿意与他多腻歪,挣脱了他的怀抱,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就想去浴室。
结果又被他拦住——他声称“因为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全,万一晕倒在路上就不好了”,坚持要陪你一道去。
你被他的过保护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干脆想着借此调戏他一下,顺便就可以拒绝了,于是笑嘻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
“干嘛,你要和我一起洗?”
按说平时你这么说了,他一定红着脸迅速否认然后放你自己走的,可这次他居然不受挑拨,只是沉着一张脸摇头。
“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你。”
你难得地被他噎住,错过了再次拒绝的时机,被他直接带进怀里,一路护送到了浴室,你在里头洗澡,他就在门外站着,也没动作也不出声,很长一段时间你甚至以为他真的只是来送送你,现在已经回去处理公务了。
直到你听见他很小声地在门外说了一句话。
他说,对不起。
你疑心自己听错了,愣愣地“啊”了一声,在他听来就是你正在听他说话的信号,隔着一扇门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对你说了那些话,对不起。我只是……很生气。”
你发现他与平时不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于是沉默着,听他说了下去。
“对没有察觉到你生病这件事的自己,对明明被提醒了却没有在意的自己……”他说着说着,愈发地沮丧了下去,“对明明对自己很生气,却忍不住要对你发火的自己,我……”
你有些无措地将鼻子以下的部分统统缩进水里。
他很少这样坦率,上一次还是很久以前,因为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的时候。
你不习惯他这样。
你喜欢逗他炸毛,喜欢看他被你逗得气呼呼的样子,那样的政宗看起来又可爱又有生气……
他平日里仿佛在云端,你享受将他拉回人间的滋味。
可如今,这样在你面前自我剖白,自我责备的政宗仿佛将自己埋进了土里,他分明在低头,你却觉得他在仰视你。
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分明是你自己不谨慎,却害得他这样自责。你心酸得无以复加,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只想现在就出去抱抱他,跟他好好道歉。
想到什么就去做一向是你的强项,这次也不例外,你迅速地从浴池里爬了出去,连水漫出地面了都没功夫管,只是随便擦了擦水后草草地套上浴衣就要向外冲……
没想到地上沾了水会那么滑。
他在外头听见你摔倒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连忙拍了拍门板。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才不是没事咧。
你哭丧着脸想。
感冒倒是好了,却在地上实打实地摔了一个大跟头,眼下衣服湿了不说,一时间动弹不得,整个人趴在地上尴尬得要命,只期待他别进来,等你缓一缓自己能起来了再说。
可惜他从来也不是个能在这方面跟你心有灵犀善解人意的人。
见你长久没回答,他在外头咬咬牙,道了一声“抱歉”之后直接开了门,见你趴在地上简直大惊失色,两步并作一步地赶到你身边把你从地上捞了起来,半抱进怀里。
“没事吗?摔到哪里了?”他狠狠皱眉,“你果然病还没好,我就不该在外面……”
“不不不不不!”你赶忙制止了他继续自责下去,抬手搂住了他脖子把自己挂住……结果又因为牵动摔疼的尾椎骨而倒吸一口凉气。
听见你痛声,他的脸稍微白了白,当机立断地把你抄了起来。
“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去招医生。”
要真因为这种事情招医生,你大概明天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那么兴师动众啦。”你红着脸将自己埋进他怀里,“比起这个,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他闻言边走边狠狠地皱起眉低下头看你。
“道歉?干嘛?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事?你不要趁我没法责备你的时候瞎爆料我跟你讲,当心我跟你秋后算账。”
你被他警觉的反应逗得笑了起来,却还记得自己想说什么,笑完之后仍旧严肃了下来,清了清嗓子。
“对不起,因为我的疏忽,让你担心了。”
他整个人愣了一下,脚步都顿了一瞬,然后才咳嗽了一声。
“我也不是特别……不。”他话说一半,突然又停了,调转话锋指向你,“我就是担心了。”
他说着干脆停下脚步,带着你靠向走廊一边的墙。你们隐在阴影中,你又没有人狼那超绝的视力,在黑暗里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只有他那双眼睛,亮如繁星。
“我担心你。”他直言不讳,“所以,以后不要再做会让我担心的事情了,这是命令,听到没有?”
“不会了。”你乖乖点头,“你原谅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嗯。”
他应声应得别别扭扭。
其实话已经说完了,可他却迟迟没有带着你从这处你们藏身的阴影中离开。
一小会儿之后,你听见他小声地,有些磕绊地问你。
“我……能亲你吗?”
分明交往了这么久,分明连寝室都已经连在一起了,他却还是腼腆到飞起,连这些小事都要一一征得你的同意。
你一时觉得他可爱到让你想尖叫,一时又觉得他见外得让你难过。
你搂住他,将自己凑近。
“可以的。”你回答他,“可以的,你不用问我,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只要你不嫌弃我感冒还没好,可能传染你。”
回答你的是他柔软而微凉的唇。
你们悄悄地,躲在城中走廊里,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互相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