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脱粉》双声

24、缪斯和天使

　　刚回到公司，手机就振动起来，宋阔然连忙解锁屏幕查看消息，心中忐忑不安。
　　然而不是简芒，是……恋恋的那位汪红娘！

　　自从简芒搬来之后，阴差阳错的，宋阔然的生活比以前充实了许多，所以他也就没再搭理红娘汪小哥向他推荐的相亲。
　　但这位红娘小哥很是尽职尽责，不管客户如何回避推脱，依旧殷勤联络，见缝插针地帮宋阔然筹谋人生大事。
　　可惜事与愿违，宋阔然被骚扰得多了，渐渐修炼成了一块油盐不进的硬骨头，不管汪红娘把相亲对象夸得如何天花乱坠，他心里都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屈指算来，恋恋的白金会员资格还有小半年，宋阔然苦笑摇头，既心疼自家老妈的零花钱，又可怜那位红娘小哥摊上了自己这块硬骨头。
　　不过，宋阔然想，自己跟简芒这位租客相处都能凭空生好几场闷气，若是真的相亲、恋爱、结婚，还不得折腾出心脏病抑郁症？
　　罢了罢了，继续当单身贵族吧。

　　单身贵族宋先生终于沉下心情开始工作的时候，简芒刚刚完成一张画稿，他从书桌前起身，伸了个懒腰。
　　虽说因突然断电引发了一些电脑故障，但后续工作比预想的顺利不少，特别是与工作伙伴的沟通没有任何不愉快，大家都对简芒表达了理解和同情，令人欣慰。
　　简芒，或者说电气白兰，一直是一位配合度极高的职业画师，正因为他的信誉有口皆碑，别人才乐于在发生意外的时候给他行个方便。
　　某位客户开玩笑说：“只有你说电脑坏了，我才相信是真的坏了，其他人这么说，我一概当成是老套的拖稿理由。”

　　短暂的休息时间，简芒端着水杯来到客厅。
　　咖啡机安静地立在茶几旁边，吸引了他的全部视线。

　　简芒不禁想，房东宋先生现在一定懊悔不已——早知道当晚就大吵一架恨不得把人赶出去，宋阔然绝不会冲动地买回这台原装进口的昂贵设备。
　　他压根不喝咖啡，这东西摆在家里不是浪费了么。
　　……话说现在的购物平台送货速度真快啊，都不给顾客一个后悔的机会，隔天早晨就把商品送上门了，连送货小哥都是热情周到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退货拒收之类的字眼绝对说不出口。

　　简芒胡乱想着，走上前拍了拍咖啡机的包装箱，然后又俯下身来，仔细读着箱子上印着的商品信息。
　　外文单词他大多不认识，但他还是无意识地一字一句看了一遍。

　　看了一遍，却什么都没看懂。画稿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工作告一段落，他只感到脑中纷纷繁繁，无数散乱的思绪冒出头来，扰得人难以平静。

　　上午，接到宋阔然电话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一张已经绷到最紧的弓，终于等来了放箭的时刻。
　　那箭镞来自房东，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简芒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声“喂”，然后被动地等着对方松开弓弦，直中靶心，告诉自己——请你搬走吧。

　　然而房东说，你去帮我拿快递。
　　不是开玩笑，因为真的有快递小哥站在家门口，身边放着一台包装完好的咖啡机。
　　然后……房东就把电话挂断了。

　　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反倒让人有些失落。简芒甚至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从现实情况考虑，他当然不想搬走。刚刚在这里安顿下来，刚刚熟悉了环境，刚刚可以心无旁骛地进行创作，如果搬家，不仅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去找合适的房子，还会打断最近的创作状态，大幅度降低效率。

　　另外的原因是，最近，宋阔然已经成了简芒的私人专属模特，给简芒带来了很多奇妙的灵感和神思。
　　这是一桩秘密，除了简芒自己（或者再加一个DJD）无人知晓。连那位专属模特本人也被蒙在鼓里。

　　简芒的速写本近来消耗速度极快。因为无论何时看到房东先生，他总会觉得有趣，觉得不记录下来就错失了此刻的心情，于是本子上就画满了或坐或卧或行或立的宋阔然，正如DJD所说，俨然个人写真集。
　　起初大多走写实路线，后来，因为模特本人看不到，简芒的胆子就越来越大，画面也就越来越放飞自我。
　　在画纸上，他作为绝对的主宰者，不吝于用最绮丽的幻想带着宋阔然俯仰古今、上天入地。他可以抛却工作时的一切束缚和规矩，尽情挥洒灵感，自得又放松。

　　连简芒自己也觉得惊诧，宋阔然竟莫名成了他所有想象力的起点和终点，按照某种说法，成了他的缪斯。

　　说来凑巧，这倒是和他的小天使属性不冲突。
　　缪斯和天使，相映成趣。

　　总而言之，简芒认为宋阔然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聪明漂亮，自我要求严格，显露给外人的一面永远光鲜文雅。但是私底下，他又不是全然刻板的。精英人士宋先生的内心其实很是活泼可爱，充满了各种神吐槽和小心思，而且还会时不时在餐厅厨房犯蠢，闹出一点笑话。
　　当然，简芒不会把这些评价告诉宋阔然，但他坚定认为自己没有看错房东的本质。

　　不光如此，宋阔然还是个善良的人。无论是最初邀请他来租房子，还是购置崭新的进口咖啡机，桩桩件件，无一不让简芒心怀感激。
　　虽说这个聪明人不知为何钻了牛角尖，一门心思认定简芒是个落魄画手，但也正是在这种认知之下，宋阔然才会一再安慰他、鼓励他，关心他的事业和发展。
　　作为一个艰难前行的儿童绘本作者，简芒尤为贪恋这种温暖。

　　他扪心自问，停电的事，起因到底是自己的过错，最后宋阔然出言冒犯也纯属无心，自己当时那样失仪地大吼大叫，确实不应该。
　　想通这一层，简芒也就释然了，他打定主意，如果房东真的不把自己赶走，那就认认真真去道歉吧，就像宋阔然上次的道歉一样，诚恳到极致，不找任何借口。

　　刚刚下定决心，电话响了。简芒赶紧接起，是丁家东。
　　DJD故作夸张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委屈巴巴地说：“白兰哥哥，求安慰！求安慰！”
　　“怎么了？”
　　“被大佬虐了……”
　　简芒有些无语：“你不是早该习惯了吗？”
　　“不是之前那个，是……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emilo的儿子。”

　　就在刚才，方氏集团新晋董事长耐着性子听DJD讲了三分钟游戏设想，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给出一句“没有商业价值”的断语，扬长而去。
　　DJD还傻在椅子上没缓过神，工作人员已经走进会议室，催他们赶紧离开。
　　一向恣意人生的DJD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挫败和屈辱，甚至之前那个喜欢指手画脚的投资人也没让他有过这种感觉——对那个金主，他能在私底下愤愤然甩出一句SB，但对着今日这位方总，他只觉得自己被对方全面碾压。

　　方总的每个问题都一针见血，直切要害，让DJD全然招架不住。他本以为这位董事长年轻，思想前卫，便于沟通，却不料自己的水平比人家差得太远，根本没有跟对方过招的能力。

　　这次来方氏，他是没有告诉简芒的，他想在成功之后得意洋洋地炫耀，给简芒一个惊喜。然而这份惊喜最终成了惨兮兮的“求安慰”，也幸亏DJD跟简芒是故交，彼此知根知底不用顾忌面子，否则他这一腔负能量还不知要去哪里发泄。

　　因为简芒说自己电脑故障，在赶稿子，时间不多，于是两个人约在了宋阔然家附近。
　　简芒先到，他走进这间清幽的茶餐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发消息给DJD告知桌号。

　　这时，从旁边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语速偏快，吐字干脆。因为餐厅在桌位之间做了遮挡，所以简芒看不到那位女士的脸，但他莫名觉得这声音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她在训人。
　　“审美？什么是审美？你来告诉我什么是审美？客户的需求就是你的审美，明白吗！把小聪明收起来，现在不是你在学校里搞出一堆天马行空的设计自我欣赏自我陶醉的时候了，客户的每一块木料每一块玻璃都是真金白银买下来的，但人家是为自己花钱，不是为了你这个所谓设计师的审美。大红大绿怎么了，你觉得俗气，丑，你的看法值一毛钱吗。付费请你做设计是要你去提供服务的，不是请你搞美学启蒙的，你算老几啊！”
　　“可是……”被训得鼻青脸肿的是个小伙子，“可是客户也说了要高端大气……”
　　“是人家认为的高端大气，不是你认为的高端大气。”
　　小伙子有点急了：“姗姐，说真的，我觉得你这样一味满足客户的口味，降低自己的水准，是打造不出品牌的，现在都讲口碑效应了……”
　　“……”女子停顿了几秒，像是喝了些水润嗓子，“看不上我这破庙，明天就找会计结清工资和提成，另谋高就去。”
　　“姗姐！”小伙子一下喊了出来，几乎要哭了，“我错了，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别赶我走呀！”

　　听到这儿，简芒差不多知道旁边这位女士是谁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宋阔然的朋友，那位干练的室内设计师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