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脱粉》双声

16、大佬们

　　俗话说，不打不成交。
　　宋阔然以为，经此一役，他和简芒的关系能更上一层楼。可惜第二天一早，当他热情洋溢地走进餐厅，准备在早餐桌上开启社交新篇章时，却发现餐厅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自家房客的踪影。
　　蓄势待发的一句早安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憋得人难受。宋阔然往那人的房间看去，房门紧闭，也不知道是没起床还是出门了。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要不要去敲门问问……
　　他一边煎鸡蛋，一边胡思乱想。

　　宋阔然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对待简芒就像在攻略游戏人物一样，时时考虑怎么提高好感度。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他认可对方的才华，想跟简芒做朋友。
　　更深层次的情绪是，关照一个落魄的艺术家，这让宋阔然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就像在沙地里捡到一块金子，就算终有一天，他的光芒世人皆知，至少现在，那些璀璨华彩只投射到我一人的眼底。
　　这样想着，宋阔然把今天早餐的鸡蛋煎得金黄油亮，像一块金子，也像一轮太阳。

　　而事实上，简芒既没有赖床也没有生病，他出门了。
　　今天他的日程很紧凑，首先要去参加一场艺术展览的开幕活动，然后再去一家文化公司商讨版权合作的事情，最后还要去跟朋友吃顿便饭。

　　展览活动在本市艺术街区举办，地方比较偏僻，为免路上堵车耽误时间，所以简芒一大早就出发了。这次活动主办方的负责人是他的校友，在现场，他见到了好几个以前的同学。他的母校不是专门的艺术院校，艺术专业的同班同学中不少人毕业后就改行了，仍在拿画笔的寥寥无几。大家回味了一会儿青春年华，然后不可免俗地把话题引到了房子车子票子孩子上。
　　简芒跟这群人没得聊，便找了个借口走开，开始仔细看展览。
　　展览的主题是人与都市，大部分展品的风格都前卫现代，简芒以为自己拿来的两张画已经很是不知所云了，谁知摆在这些作品中间，他那还算是浅显易懂的。
　　独自逛了一会儿，简芒看时间差不多，便跟同学们告辞，然后赶回市区，和出版社的工作人员一起到那家接触已久的文化公司谈合作。

　　简芒发憷人际交往，但如若以工作为主题，他就不会那么紧张尴尬。他专业功底过硬而且相当坦率，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靠得住的气质，很容易博得合作方的信任。而他又是谨慎的，因为不夸夸其谈所以显得胸有城府，不会被人看轻。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作品有价值。
　　没有商人会轻易放弃有利可图的东西。而简芒这边，因为自己现在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绘本作者，正希望能有机会提高知名度。
　　双方一拍即合。无论是文化公司、出版社还是简芒本人，大家都希望能促成这次的合作，所以谈判顺利结束。

　　走出文化公司的写字楼，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他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去赴约。

　　简芒朋友不多，能让他大老远来吃一顿便饭的，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丁家东了。

　　DJD喝着淡啤酒，略带几分忧郁地注视着玻璃窗外来来去去的路人，满头栗色小卷毛即使在晚高峰的匆忙气氛中也尤为显眼。
　　简芒看到他，无奈地笑笑。如果是自己先到，一定不会选这么扎眼的座位。

　　“老丁。”他一边跟DJD打招呼，一边坐下，“辛苦，又被金主召唤过来了。”
　　DJD蹙眉摇头，声音中无限苦涩：“别提了。”
　　忽然，DJD想起了什么，睁开眼睛朝简芒怒目而视：“不要再叫我老丁！我才多大啊，都被你叫老了！”
　　“那叫什么？也叫你大鸡蛋？还是小丁丁？我说你从金主那里受了气不要来找我撒火好么。”
　　“什么金主金主的，说得我好像卖给他了一样……”DJD把瓶子搁在桌面上，惆怅道，“白兰，我现在觉得，好像还真是卖给他了。”

　　DJD的金主就是他游戏制作组的投资人，中年男性，四五十岁，事业有成。这位先生大概是把地球上所有好玩的不好玩的都玩遍了，最后发现兜里钞票还是多得没处花，然后在某个微醺的夜晚，忽然想起了儿时的快乐与梦想，就吩咐手下人给他物色了一个团队，要投资做一款纯粹的游戏。
　　DJD是那个幸运儿。至少他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是小型单机游戏，但想要做出高品质的作品，不能没钱。一开始，DJD对金主大佬感恩戴德，更何况这位大佬像是真的关心项目的质量，时常来跟他商讨创意商讨玩法，要demo，要人设，要立绘。DJD内心感到十分温暖。
　　忽有一日，大佬把他千里迢迢召唤到公司会议室，言简意赅聊了个天。中心思想就是，你这个游戏不行，要改，照我说的改。
　　这时，DJD才知道，自己暖过头了。

　　他继续喝酒，跟白兰说，金主给钱，不是要实现我们的理想，是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当年玩RPG，现在就要你加剧情，管你原本是个塔防游戏。结果那剧情不仅长，而且臭，看来看去，怎么看男主都像是跟他基友一对，女一号没戏份，女二号是个疯婆子，女三号终于是个可爱萝莉，没说几句话就死了，就这剧情谁看啊，白瞎了你搞出那么漂亮的人设图。
　　简芒说你不要搞性取向歧视，男主和基友一对怎么了，我就喜欢男主和基友一对。
　　DJD连眼皮都懒得抬，说：“不是，金主支持男主和女一，他只是把剧情搞得像是男主和基友一对。你说他连个故事都讲不清楚，怎么能这么有钱的！我从来不仇富，现在开始仇富了！”
　　简芒笑，说：“那就别用他的钱了呗，我们自己按照原来的想法做。”
　　“这都弄到一半了，没办法，骑虎难下。发售日期都定了，宣传稿都买了，金主运筹帷幄，拿着小皮鞭像赶毛驴一样催我呢。”DJD摇头，“这一趟一趟地给我报销机票钱啊，可我敢拍着胸脯说，他绝对是个直的，没有看上我。”
　　简芒笑喷。

　　“诶对了，上次什么情况，一直没顾上问你。方便说吗，就之前满城风雨的那个急活？”DJD忽然想起了前几天的事。
　　“也是游戏，卡牌。”
　　“哦，无聊。”DJD表示了鄙夷。
　　简芒扬扬下巴：“你可别看不上，人家那边的出资方比你这位靠谱多了。”
　　“谁啊？你不就给画了几个牌面，连投资人都知道了？他们拉你入伙啊？”DJD不信。
　　“那倒没有，熟人介绍的嘛，随便聊了聊。”简芒慢悠悠地卖关子，“是方容彬的儿子。”
　　“方……谁？”
　　“emilo的儿子。”简芒说。
　　DJD不相信似的愣了愣，然后回过味来，咧嘴笑开了花：“哟，看你美的。emilo，多么伟大光辉而古老的名字，没去找人家要个偶像签名？白兰，看来我跟你真的有代沟。你竟然对一个六十岁老头子恋恋不忘，你这口味，绝了，怪不得单身到现在。”
　　DJD一边说一边乐，简芒啧了一声，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到他嘴里，小屁孩DJD才终于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