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脱粉》双声

10、小天使

　　宋阔然愣了愣，旋即露出歉意的笑容。
　　他不该跟一个落魄画师聊职业理想这样沉重的话题。理想总是美好的，但美好的东西大多像天上的月亮，看得见，摸不着。刚刚那句话他只是随口一问，没过脑子，现在看到简芒这么为难，宋阔然心里又自责又同情。

　　他给简芒盛了一碗汤，换上一副爽朗的口吻，说：“咳，瞧我这记性，没错，说租房子的事。”

　　简芒静静看着他，等待下文。

　　二人目光相接。宋阔然错开视线，做着最后的心理斗争。

　　之前的气氛实在太好，黄昏时分渐渐安静的幼儿园，一位温柔浪漫的画师，还有城堡顶端的一颗星星。

　　当那张画递到自己手中时，宋阔然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现在想想，简芒大概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那一页画纸送给自己，所以才特意让那位乱入的小女孩到另一页涂鸦。
　　真是个细心温柔的人呐。
　　这样一位脾性随和、姿容俊逸、充满才情的画师，竟然要为了区区落脚之地而烦扰。自诩为艺术爱好者的宋阔然实在看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真的要请他来合住吗？会不会很影响自己的生活？而且，曾经有过那样尴尬的相亲，今天也曾当面表达了拒绝，现在主动相邀，他会接受吗？会有其他想法吗？

　　宋阔然举棋不定，他再次看向对方。

　　简芒的面容坦荡平和，他安静而耐心，当然，微微流露出一些疑惑。见宋阔然看过来，他睁大眼睛做了个询问的表情，然后，察觉到对方的犹疑，他屈起手指捏了捏勺子，似乎在想办法驱散二人之间的沉默空气。

　　宋阔然看着他修长而富于力度的手，终于不再犹豫，他清清嗓子，坚定而热情地说：“你要是还没敲定的话，就租我那边吧，怎么样？”

　　简芒当然惊讶不已。
　　特别是，宋阔然的眼睛满含期待，亮闪闪的，直勾勾看向自己，这让简芒很是承受不住。
　　他垂下视线用勺子搅了搅汤，再抬起头的时候，表情略带羞涩：“谢谢，宋先生。但是说实话，你那里价格太高了，我需要考虑考虑。”
　　宋阔然不意外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一个接不到正经工作的小画师，面对高出市面价格不少的租金，当然需要考虑。中介小哥说他是不差钱的大画家，绝对是为了促成交易而忽悠自己。
　　他隔空朝那位孟小哥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对桌对面的简芒殷勤道：“价格好说，价格可以商量嘛。其他方面呢，我感觉你挺喜欢我那里的，不然今天也不会特意上门，对不对。”
　　“……嗯。”
　　宋阔然笑了：“这就OK了，租金本来就是我乱写的，给你砍一半，你看行吗？”
　　“不是……”简芒被对方的阔绰大方吓到了，“这是何苦呢。上次不是说了吗，租房子很麻烦，我看你本来也不大愿意出租，还是算了吧。”
　　“之前是不愿意，现在挺愿意的。”房东十分坚定。
　　简芒无言以对，他十分不解地看了宋阔然一会儿，说：“真是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房东，打对折也要把房子租给我，你到底是图什么啊？”
　　宋阔然眼珠一转：“图……图你将来成名成家，我可以把你的作品拿出去卖了赚钱啊。我是真心认为你画得好，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肯定能一飞冲天，到时候，我就把你遗落在家里的手稿啊练习啊整理整理卖出去，绝对大赚一笔，这可比收房租划算多了。”
　　简芒听得目瞪口呆：“我都快搞不清你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了。”

　　“当然不是开玩笑，所以，租了我的房子，请你务必努力上进，将来大红大紫，别让我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说完这句，“不开玩笑”的宋某人自己憋不住乐起来。
　　简芒无奈地摇头，闷声喝汤，不说话了。

　　宋阔然怕自己的玩笑话过了头，又搜肠刮肚找了个靠谱的理由。他探着身子，推心置腹道：“你可能不清楚，我有个阿姨，跟你舅舅认识。所以，虽然这关系有点远，咱们多少也算自己人，我把房子租给你，不怕你拖欠租金，也不怕你在我家里搞破坏，因为我可以跟你家长告状啊。”
　　他把来龙去脉跟简芒介绍了一番，简芒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好像确实听舅舅提到过这位朋友，也就相信了。

　　房东如此诚恳，条件如此优厚，再拿捏就显得太小家子气。简芒刚要开口同意，只见宋阔然左右看看，微微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又说：“现在算是咱们两个私下商量，要是能达成一致，中介那边……”

　　房屋中介收费不低，宋阔然看简芒上下一根直肠子，便有心提醒他规避中介费用。但他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明，怕简芒以为自己为人奸猾，留下坏印象。

　　看似木讷的画师倒是立刻明白了宋阔然的意思，他摆手笑笑：“不必不必，我们还要签合同，有中介参与，放心一些。”
　　注意到宋阔然表情的变化，简芒赶紧补充说：“别误会，不是信不过你，也不是怕你信不过我。你刚才说了，我们家里人认识，万一出了茬子，伤了亲戚朋友的和气，得不偿失，有中介在，公事公办，好一些。”
　　“再说，中介那个小孟办事贴心周到，说话中听，长得也好看，今天带着我跑了大半天，挺辛苦的，我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简芒继续说，“中介费也就一个月房租而已，没多少，我出得起。”

　　宋阔然撇了撇嘴，他想起孟小哥提起过的那个在房屋中介做不下去转行去婚介工作的室友——为什么会做不下去呢，八成是长得不够好看，不能激发客户怜香惜玉的心吧。
　　纵然是暂时没打算结婚的简先生，在这一点上也不能免俗啊。
　　刚刚还嫌房租贵，现在就成了“没多少，出得起”，啧啧。

　　宋阔然在心里玩味了一番，问：“所以，我们这就算说定了？什么时候签合同，什么时候搬家？”
　　简芒沉吟片刻，最后提醒道：“我性格内向，也不爱说话，相处起来挺无趣的，宋先生，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宋阔然毫不在意，“我也不算太活泼的人，平时在家很安静，不会打扰你工作，放心。”

　　哦对，工作……
　　简芒忽然心虚，偷瞄了宋阔然一眼。
　　若是真的住进了宋阔然的房子，日子久了，身份肯定是瞒不住的。
　　闷在屋子里画图倒是没有多少暴露的可能性，发售画册也不担心被某位粉丝一眼认出——因为简芒不需要自己打包发货，他一向是委托丁家东的社团进行制作和贩售工作的。
　　但是，老丁前阵子牵头组了一个独立游戏工作组，拉来一位投资人大佬，这金主恰跟简芒同城，所以老丁最近总往这边跑，每次过来，都要来找简芒碰面胡侃。而简芒大部分时候没空陪他去外边吃饭玩耍，于是两人几乎都约在简芒的住处。
　　丁家东社长，笔名“DJD”，诨号“大鸡蛋”，不同于电气白兰的低调，他一向闹腾，一头栗色小卷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都知道DJD和电气白兰彼此是对方最好的朋友，宋阔然如果看到老丁出现在自己家，又和自己的租客相谈甚欢，会猜到什么吗？

　　不止如此，简芒偶尔也会参与一些线上的直播分享，有时候是纯画图，有时候会聊天或者答疑，虽然不露脸，但是要出声。他自己的声线十分大众，倒不怕因为这个引起怀疑。只是，如果房屋的隔音效果不好，到时候房东先生窝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看自己直播，卧室里传来的声音恰跟直播来个二重奏，这就尴尬了。

　　想来想去，只要住在一起，掉马甲只是个时间问题。不过，掉马甲又能怎样呢，掉就掉呗。简芒认可宋阔然的品德，如果自己跟他讲清“电气白兰”一直不露面的原因，相信宋阔然会理解的。
　　儿童绘本作者理应爱惜羽毛，宋先生可是自己的粉丝呢，肯定会支持自己的事业的。

　　想通这些，简芒释然不少。他双手松松握在桌面上，客气地跟宋阔然商量道：“关于工作，有一件事需要提前跟您说明。因为很多商业稿件要跟甲方签保密条款，所以，如果我们合住，您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可以吗？其他人，比如您的朋友客人、家政人员，也一样不能进，我外出时会把房间锁起来，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嗯，我能理解。”宋阔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简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联系中介，尽快签合同搬家，日后请您多多关照！”
　　宋阔然牵起嘴角，还以礼貌的微笑。

　　其实，刚刚简芒提出不能随便进出房间的时候，宋阔然心里颇为不爽。他认为这是室友之间的基本礼节，根本不用特意提出来。
　　是，我是对你的工作感兴趣，也欣赏你的作品。但，请不要低估我的文明和道德，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这样耐心地跟我讲，是把我看扁了吗？

　　有那么一刹那，宋阔然甚至有些后悔今日的冲动相邀。

　　没错，冲动。即使思索良久，他依旧觉得这是一次冲动。
　　因为冲动就是不能自控。
　　对于投资高手宋阔然来说，自控原本是他的强项，是他锁定收益规避风险的法宝之一。
　　然而这一次，他冲动了。

　　可既然已经跟别人说定，姑且……试试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当夜，躺在床上想心事的宋阔然这样劝慰自己。

　　这时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夜半时分，电气白兰竟然又发了一张习作。
　　是某偶像动画中一个路人角色的同人彩图，完成度不算高，很像是随手画着玩的。画面里，一位贫乳妹子正蹦蹦跳跳，舞动花球，卖力应援。
　　白兰俏皮地在短裙旁边画了一颗粉红色的桃心，然后，像是还嫌不够可爱似的，在发布作品的时候他又特意添了文字说明。

　　三个字——

　　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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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贫乳小天使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