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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镇魂关 ...

  •   第32章
      “明颢!明颢!”我拼命回应明颢的呼唤声,可是子三哥哥却发足长奔,很快就将明颢微弱的声音抛在后边。

      “放我下来!”心急之下,我使劲摇他的肩膀,想叫他停下来。

      子三吓得一把稳住我,叫道:“不要动啊,小颜!哥哥我脚下可是一尺宽的栈道,放你下来你能走过去吗?”我低头一看,这才清楚我们的处境:想不到山谷里竟然有条这样细长的栈道,磨得发亮的山石在五色云雾的缭绕下曲折前行,路面被云雾覆盖了大半,可以他却速度不减,想来定是常走这路的。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服,不敢再晃。

      “这就乖嘛。”子三满意地笑笑,继续在栈道上飞奔,“其实就算等小颢过来也没有用,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些这边的东西,他是管不了的……哎呀!”正说着,他身子忽然猛地一坠,我还没来得及惊叫,我俩就掉入了浓重的云雾之中,耳边是子三哥哥抱怨的声音,“什么时候改道了,也不知会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下坠之势停住时,终于有一束亮光穿透了满眼的雾气。子三仍是抱着我顺着那束亮光走去,每走一步,他脚下都传来奇怪的唧咕声,我向下看去,“地面” 的颜色就像是一锅煮糊了的粥,咕噜咕噜地不住冒泡。再仔细一看,竟是颜色各异的鬼怪们在不住地抓挠,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阻挡了去路,而子三每踏上一脚,那些个鬼怪都要愤怒地唧唧咕咕抗议不休,旁边的怎幸灾乐祸地唧唧尖笑。

      “不要看。”正在我看毛骨悚然时,一只手覆上了我的眼睛,耳边传来了子三哥哥无奈的声音,“小颜,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好奇心会害死人的。这句话平白无故地在我心上起了涟漪,或者,是蛰伏在我身体里的女鬼的心上起了涟漪?我一个哆嗦,不敢再想。

      子三似乎觉得踩鬼怪是件有意思的事,一步一步走得缓慢,任凭那些鬼怪在脚底叫得欢腾。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感觉到他把手一放,我睁开了眼睛,突如其来的强光叫我好一会才缓过来。想不到,在这么深的谷底竟然还有如此明亮的地方,大片的兰花从他脚底铺开,刚才的那些鬼怪都已经不知所踪。子三将我放了下来,踩在实实在在的泥土上心里多少增加了几分安全感。只不过,放眼望去,除了满坑满谷的兰草根本就不见半个人影。

      子三弯腰用指尖掐了片兰草花瓣,送到鼻端嗅了嗅:“香气凝涩,花若凡品,看来主人近日心情不佳啊。”子三话音刚落,一座农家小院就渐渐在空气中若隐若现,院子里那人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哦,我说呢,原来是换了个主人,难怪这一带的月魂兰都丧了灵气。”子三似乎瞧出了那人的身份,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屑,又低头向我说道,“怎么办,好像是你的熟人诶?”

      什么怎么办?我听得稀里糊涂的,明颢说我们不过是他捞鱼时顺便捞上来的,那为什么他却一副清楚我们的过往的样子?难道果真是明颢跟他有过什么交易?正在我疑惑不已时,那人却开口了:“在下重明,不知来者何人?”

      “徐瑾之?!”那人容貌明晰起来的瞬间我惊了一跳,“你没死?”记得当日他明明就已经如死人一般,而且参女也说过他已经是一具空壳。

      “这位姑娘,徐瑾之已死,在下是重明。”徐瑾之不疾不徐地回答,就差没双手合十了。

      “哦?交接是什么时候的事?”子三哥哥小心地打量着徐瑾之,“莫非……她是你娘?”

      “……看来阁下很了解重明。”徐瑾之垂眼说道,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子三哥哥并不接过他的话,而是把玩着刚才摘下的兰花花瓣:“月魂兰能反映出主人的力量,这样的凡品,即使是在重明接任的空档也是很少见的。力量不足,还是……血统不纯?”

      徐瑾之终于抬起头来了,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郁子三,表情平静眼底却隐隐燃烧着一种叫愤怒的情绪,“凡品最终也会成长为圣品,至于血统。”他顿了一顿,“阁下应该也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吧。”

      两人你来我往,尽拣些我听不懂的说,徐瑾之怎么会出现在阴阳道?又为何自称重明?子三哥哥为什么又把重明说得像是一个头衔?他又是为什么要带我来见重明呢?

      “好吧,好吧。”子三哥哥终于收起了那套装神弄鬼的样子恢复了平常的嬉皮笑脸,“不知道你娘有没有跟你提到过郁子三?”

      “阁下就是那个时常来镇魂关捣乱的混混,混血狸猫郁子三?”徐瑾之问道。

      “啧啧,这话说的!你老娘可欠了我这个混混一个大人情。既然你是她儿子,那就由你来还这个人情吧。”

      “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徐瑾之倒也不啰唆,“但不知阁下想叫我怎样偿还?”

      “这个简单,劳烦你代为照顾几天小颜就好。”子三哥哥说着就把我推到了徐瑾之跟前。

      “喂!你说什么?我不要呆在这里!”我大惊,死死抓住郁子三的衣角不放。

      徐瑾之看了看我,别过头道:“阁下还是换一个要求吧。镇魂关不留人,这个规矩难道阁下不知?”

      “知道知道,不过规矩是人定的,改过来就是了。”子三哥哥一边把衣角从我手中一点一点抽出来,一边劝着徐瑾之。“最多五天,最少三天,这个忙你帮是不帮?”

      “重明不是不帮……”

      “那就行了!”子三抓住他说话的间隙一锤定音,“本来就是你们姓徐的害她差点没命,你不救她好意思吗你?。”

      差点没命?他指的是什么?我体内的女鬼吗?在我愣神之际,子三忽然笑眯眯地对我低声道:“小颜,你想回去也行,不过那梦里的女鬼要把你带走时我还救得了你不那可就没个准了。”我一惊,松了手。

      “可是……”我想想又拽住了他。

      “放心吧,我会跟小颢说清楚的。”子三哥哥眨眨眼睛,说着转身一纵就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的月魂兰和自称重明的徐瑾之。来时路上烟笼雾罩,只有种有兰草的地方是明朗的晴。我茫然地盯着那片烟雾,脑海中呼地一下涌进数不尽的记忆,精致的剑柄,只在昼夜更替间才现身的剑身,优美的弧线过后,随微风倾倒的合抱之木……

      “你可知道我是承影?”少女低垂着头,柔顺的青丝从肩头一路倾泻,行云流水间是宝剑清冽如泉水的光芒。

      “我只知道你是郗云。”少年阳光的肤色映着清冽的光芒,灿烂的笑似乎饱含这能融化所有冰霜的热度。“那么,郗云可愿与我一起?”麦色的肌肤上泛起羞涩的红晕,伸出的手心里满是练剑磨砺的粗茧。

      “承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不过是一柄剑,修成了人形又能怎样?徐容也只是当你是柄宝剑而已,这样作贱自己终有一天你要后悔的。”冷冽的声音,兵刃相交的铿锵,灿然生辉的宝剑在盒中跳动了两下。

      “纯钧,你不会理解。”少女轻笑着摇头,“被藏于金匣中的你又怎会明白?当初我也只是好奇,想去看看午夜的星空,看看晌午的烈日。不要做一把只能在见到晨曦和夕阳的剑。可是,修成人形后才知道这世间的美好,温暖的阳光,青翠的山林,甚至是挂着露珠的兰草无论哪一样都远胜冰冷的剑匣。”

      “哼,既是如此,你为何时常皱眉叹息?”宝剑不忿地抖动了两下。

      “修成人形,便懂了他们的爱念痴嗔,在欢乐时嬉笑,在苦闷时皱眉,你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山林间宛转的溪流,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生生的。哪怕是终日忧愁苦闷,也强过没有喜怒的过去。纯钧,不要这样看我,我知道你不懂,可我懂。”

      “承影,我最后提醒你一句,剑就是剑,僭越的恶果你是当不起的。算了,多说无益,湛泸找过你,你离开前先去见见它吧。”纯钧轻哼一声,便静静躺卧在剑匣之中,不肯再动。

      少女看了它一眼,轻声道:“纯钧,再会了,以后再没有身为宝剑的承影,只有作为女子的郗云。”

      寒冷的地宫中少女颤抖地抚上了一个嵌在石壁上的人脸,神情哀恸眼膛里却是干干的:“容,容,怎么会是这样?”

      那石壁上的中年男子闭上了眼睛,缓缓道:“这就是入主白虎神殿的代价……郗云,你可想清楚了,这样的徐容还值不值得你留恋。”

      少女愣了良久,轻轻贴了贴男子的脸,坚定地转身,清冽的声音在地宫中绵绕不绝:“承影可为天下而死,不过郗云只为你一人而生。”

      “重明,以你的修为最好不要与我过不去。”

      “重明不想与你过不去,重明只是不明白,徐容这样的凡人男子怎么能让你不惜自我毁灭来成全?”

      “自我毁灭?我不觉得啊。我是心甘情愿,或许有一天你也会知道的。”

      然后是一片空白。

      “颜姑娘!颜姑娘!!”有人在狠狠摇晃着我。

      “停停停!混蛋!再摇我就没命了!!”被摇得眼冒金星的我没好气地吼。

      “姑娘醒了?”刚才还在摇晃着我的人猛地松手。我没把握好平衡一屁股摔在地上。徐瑾之见状,上前欲扶我。

      我躲开了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脚踝的伤又隐隐作痛。

      徐瑾之打开了院落的小门,示意我进去歇息。我看了看他,没有动。

      “还是进去吧,你再站在外面,连我也保证不了能不能压制住它。”徐瑾之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你恼徐家害你中了‘魂灭’,可是……”

      “你说什么?‘魂灭’?”我瞪圆了眼睛,这个词都快要完全被我淡忘了。

      “你不知道?”他比我还惊讶,“明公子没有告诉你?”

      “没有。”我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明颢为什么要瞒着我?脑海中猛地空白一片,嘴却开始不停地说着,“说到底,‘魂灭’ 原非摄心术,而是宝剑承影与鬼魅的合体。承影苦心孤诣修成人形,却不知珍重这万年修为,竟为了野心勃勃的徐容,甘愿成为徐家让人谈之色变的利器。”

      “重明,双瞳在目,聚神明光华以照不洁之物,鬼魅妖孽不得近其身。当年拦住承影胡来本是你母的责任,可她却放任它胡作非为,更是在数百年后为讨好爱人徐渭私放承影,让禁忌之术‘魂灭’重现于世上。诸神震怒,令西夷收摄其魂魄,命其子继任之。我说得没错吧。”我惊讶听见自己用一种极其威严语气说着话,嘴巴已经何不拢了,感觉好像自己的魂魄已经飘得很远,在一个极小的角落里,远远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高高在上的姿态训斥着徐瑾之。

      “你如何知道?”徐瑾之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则一边在心底苦笑,一边消化着“我”说的那通话。还未等想清楚,一股说不清的力量又驱使我开口了:“重明,如今你只需助我清理了体内的孽障,你母生前的罪责皆可免去。你应是不应?”声音生冷,像利器削切得玉石飞溅。

      “你到底是谁?”徐瑾之后退一步,眼中的不可置信已经换成了戒备和敌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又弄了些不太熟悉的神妖,这里稍微介绍一下它们的来历:
    一、重明:(重明鸟)
    在《拾遗记》中说,尧在位七十年,有积支之国,献明鸟,一名双晴言在目。状如鸡,鸣似凤。解落毛羽,用肉翅而飞。能抟逐兽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或一年来数次,或数年都不来。国人都全洒扫门户,以留重明。如重明鸟未到的时候,国人或刻木,或造铜像,为此鸟的形象,放在明户之间,则魑魅之类,自然退伏。所以到了现在,都刻木像、造铜像或画图像,故现在画鸡于门上。
    某草把它变成了镇守阴阳间通道的重明部族。
    二、承影
    传说中的十大名剑之一。铸于商朝,有影无形,《列子。汤问》之中被列子激赏,是一把精致优雅之剑。
    三、纯钧
    这把剑是天人共铸的不二之作。为铸这把剑,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铸剑大师欧冶子承天之命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此剑方成。剑成之后,众神归天,赤堇山闭合如初,若耶江波涛再起,欧冶子也力尽神竭而亡。见于《越绝书》
    四、西夷
    《山海经》记载的四方神名,东方折(析);西方夷;南方因;北方鵷。这个西夷就是西方的神,掌管秋分,居于极西之地昧谷。也就是第二卷结尾那个路人甲,神叨叨的老头。
    至于郁家。。。那是某草和无良某鱼,也就是郁子三他亲娘合谋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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