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文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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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车夫便打起帘子，一名文士低头钻了出来。
此人衣貌端雅，气度不凡，看去约莫三十上下。他随行还有两名护卫，走到茶棚里，占了一张桌子，先擦拭干净桌凳，才请他们主子坐下。
魏小椿和孟渡对视一眼。这又是个什么人物？
那文士坐定，看到棚外大道上行走的流民，脸上露出感慨悯惜之色，吩咐护卫去带了一个老百姓过来，拿了些银两给他，又问他原籍何处，家乡灾情如何。
魏小椿竖耳细听。河南的灾情也只是比甘陕好了一点而已，有官府的不作为，甚至暗中搞鬼，私通商人炒高粮价，河南如今除了开封、洛阳、荥州这些大州府还算繁华，其余地方的状况，和耳旁这位老百姓描述得也差不多了。
老百姓接了银两，答了几句，便被放走了。文士坐在那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魏小椿喝了一口粗淡的茶水，忍不住转头偷偷打量他，却被孟渡拉住手臂道：“先生，咱们该上路了。”
魏小椿一怔，由着他把自己拉出棚外，骑上青骡，孟渡拉了拉绳子，低声对他说：“那两个侍卫武功不错。”
魏小椿不禁问道：“比你如何？”
孟渡笑了笑道：“咱们要进城，还是别闹出动静来好。”
魏小椿便明白了，武功不错——但是比眼前这位还差得远。
孟渡一边拉着骡子走一边道：“用得起这样的护卫，想必不是一般人，看他赶路的方向亦是要进城，若被他瞧出我们的端倪，留了心就不好了。”
魏小椿想到莲城乃是读书人聚集之所，记得那位两朝元老顾左相便是出身莲城。这里藏龙卧虎的，碰上什么能人也不奇怪。
二人在午后进了城，在城中找了一处客栈宿下，魏小椿见离城门不远搭起了几个大棚屋，难民排成长队，挨次领一碗熟粥到旁边坐着，旁边还有侍卫按着腰刀维持秩序，避免发生争抢。
魏小椿随手拉了一名路人道：“敢问此处可是官府派发救济粮的地方？”
路人道：“官府？官府怎么会发救济粮，这是顾家安排的粥棚。”
魏小椿一愣道：“顾家？”他一想道：“莫非是当朝顾老丞相的族人？”
路人道：“正是那个顾家，每日早中晚派人来施粥，数量有限，先到者得。”
魏小椿问清楚后便向路人道谢，让人离开后道：“这顾家人，倒颇值得敬佩。”
毕竟开粥棚不仅仅是义举，还有些和官府抬杠的意思。顾家崇尚君子之风，因为顾老丞相在朝中为官，所以族中子弟为避嫌，都不入仕。你官府都不救济灾民，反倒要这样一个无人在官的家族来施以援手，岂不是官府无能？
孟渡看向远处排成长队的饥民，道：“是啊。”
二人在客栈放了行李，孟渡笑道：“还要请魏先生随我去一趟城东，拜访我的师父。”
魏小椿讶道：“你的师父？”
孟渡点头道：“他老人家自从致仕后，就隐居在莲城，鲜少与人来往。”
魏小椿道：“敢问老先生尊驾是……”
孟渡看他一眼，微笑道：“老师姓文，字清和，曾任甘陕总督，与我父亲是多年知交。”
文清和？魏小椿还真有点懵逼，他虽然有小皇帝的记忆，但仅限于近两三年，这个文清和一听就知道退隐多年，也不是小皇帝重视的臣子，所以毫无印象。
孟渡看见他的反应，也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等拜访过老师，咱们再上太守府，探一探太守千金的病。”
魏小椿心想，你别一刀砍掉太守大人的脑袋就好。
便随孟渡来至城东，寻到一间小院外。站在巷道之中，已经入冬，面前的木门稍稍掩着，院内干枯的树枝伸过院墙，传来稚童的吟诵声。
“呦呦鹿鸣……”
“下一句是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呦呦鹿鸣……呦呦鹿鸣，荷叶浮萍……”
孟渡和魏小椿听之，都忍不住笑了。
老人亦训斥道：“成日的偷懒耍滑，叫你背这么几篇书，背得前言不搭后语，手伸来！”
孟渡在门上叩了叩，一人走过来开门，却是个青年女子，见门外站着两个大男人，连忙低下了头。
孟渡抱拳道：“在下来拜访文老先生。”
女子怔了怔，转过头去，她身后老人一身整洁的旧襕衫，看着孟渡，脸色有些凝重，吩咐女子道：“妙莹，你先回屋。”
女子忙退下。文老先生这才看了孟渡两人一眼，转身道：“进来。”
魏小椿跟在孟渡身后进门，把院门带上，文老先生对孟渡道：“我听到反军攻陷洛阳的消息，就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
孟渡道：“徒弟的心思，师父总是能洞悉。”
文老先生哼了一声，道：“你随我到屋里去。”又看了眼魏小椿道：“让你这位同伴在院子里坐坐。”
院子的树下有一张石桌，摆着两个石墩，那先前坐在上面背书的小男孩此时溜过来道：“我去给客人倒茶！”
文老先生眼睛一瞪道：“倒什么茶。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小男孩只得垂着手，乖乖站好，文老先生道：“去那边陪客人坐着！”
魏小椿便和男孩一道在石桌旁坐了，看着孟渡随老先生走了进去。
小男孩拖着下巴，看着魏小椿道：“不知客人如何称呼？”
魏小椿低头笑道：“我姓魏。”
小男孩哦了一声，喊道：“魏公子。”又道：“那你与孟二叔是什么关系？”
魏小椿想了想道：“他……是我的雇主。”
小男孩把他上看看下看看，魏小椿奇怪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小男孩摇头晃脑，一副老成腔调道：“看魏公子你生得温文尔雅，怎么跟孟二叔那样的凶人在一起，你莫不是被他抢来的？”
魏小椿哈哈笑出了声，摸了摸他头上的呆毛道：“小兄弟慧眼如炬，在下佩服。”
这小孩说话实在有趣，他一时兴起，凑过去道：“我看孟将军的样子也没有多凶悍，你怎的叫他‘凶人’？”
小男孩亦凑过来道：“我爹爹说，这叫做‘笑面虎’，笑里藏刀。”
魏小椿不禁大笑，觉得这评价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一大一小说话正得趣，忽然院门又被人敲响了。
小男孩道：“今日的客人真多。”
说着跳下石墩，跑过去开门道：“我祖父正在见客呢！你们是哪位？”
一人道：“在下林思衍，慕文老先生之名前来拜访。小公子可否通传一声？”
魏小椿听此人声音，觉得颇为耳熟，不由得站起身来，这时小男孩也把拜访之人迎进门来，魏小椿一转身，便和此人打了个照面。
不是别人，却是之前在城外碰见的文士！
对方抬头见到魏小椿，亦是一眯眼，笑道：“这一位是……”
屋内，文老先生一手搭在案几上，一手捋了捋胡子，道：“你带的人马都在城外？”
孟渡道：“师父也明白，与其让官兵拧成一股绳，不如诱其分兵，逐个击破。”
文老先生道：“那你寻我，是单纯地和我叙叙旧，还是让老头子替你办事？”
孟渡抱拳道：“不敢对师父不敬。只是希望义军攻城时，师父不要插手战事，此外，还要请师父帮忙劝说顾家人。”
文老先生眉毛一动道：“你找我还不够，还把主意打到顾家那儿去？他家世代侍奉天子，注重德行，怎会搭理你这个反贼？”
孟渡道：“若顾家都是一群只要忠孝之名的迂腐儒生，那么是徒弟高看他们了。”
文老先生道：“你什么打算？”
孟渡道：“请师父代为转告顾家人，我虽带兵攻城，但绝不会伤了无辜之人。莲城只是明王的一步棋，不必要做过多的牺牲。城破后，我还会开官府粮仓，救济灾民。”
文老先生冷哼一声道：“你如今是贼！而他们是宰相族人，怎会轻信于你。”
孟渡微微笑道：“所以才要请师父做这个担保人。”
文老先生道：“我若不答应呢？”
孟渡道：“师父若不肯，方才就不会让我进门了。”
文老先生哼笑道：“小子，你难道是老夫肚子里的蛔虫？”
孟渡道：“只是相信师父的悲悯之心，绝不会弃灾民不顾。”
文老先生道：“数年未见，你倒越发的会谋算了。”
孟渡笑道：“数年未见，师父的精神仍旧很好。徒弟也可以放心了。”
师徒两人把话说定，孟渡便从屋子里出来，却见庭院里石桌旁，魏小椿和另一个人谈得甚欢。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文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