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流》那只杨

2、封地豪赌

　　虽入了秋，建康台城却像一个闷着的罐子，依然热得令人难以入眠。建康城外的百姓挂着自己半饿不饱的身子在秋夜追逐最后一丝萤火虫，良田的稻谷早已收尽，只是不知那累累粮食去了谁的腹中。

　　他们只能抬头看着天上的星空明月，期待着上天能降一场粮食雨。

　　皇宫设立在建康台城，偏西北一角，远远地望过去可见里边灯火阑珊，彻夜不眠。而城外的煤油灯早已经熄灭，中间那团明亮之处犹如天上的繁星一般，也是百姓所寄予期望的地方。

　　“来人，上酒”。

　　说话的人是琅琊王司马岳，玄月宫中，前前后后几十人围着他与另一个皇子打着转，二人面前分别摆了一个筛子，前后左右堆放着金银、玉石、楠木......还有女眷、左前方横挂着江左的山川地图，他们各自为阵，豪赌分地。

　　“酒呢，怎么还不来”！司马岳喝得有些半醉，拉着身边的小司大吼：“耳聋了是吧，快给本王上酒”。

　　那副浓眉方正眼天然有一股欺骗的气质，醉酒后的司马岳总算是半露他的本心，他对着眼前的那副地图一筹莫展。

　　“这个地方，这片区域都是本王的，都是本王的，哈哈哈”。

　　挨着北方的地域则是小国秦，秦国多为戎狄一族，他们天生好战，凶狠毒虐，司马岳此次征战戎狄，一败涂地，每每想起，便万分羞愧。

　　司马岳对面坐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皇子，不同的是，此人滴酒不沾，手中把玩着古扇，眉头紧锁江左山河的地图，一面安慰着司马岳，声音如同小生一般轻柔，正合了他清秀的面容。

　　“我说二哥，你就不要喝酒了，这方圆几十里地的粮食，都快被你喝光了”。

　　语罢，他继续拨弄手中的那把扇子，上面的字是王羲之亲笔赠予他的，“谦谦君子”四个大字形容他正好贴切。

　　“司马文宇，你”！

　　司马岳一手指着他，“别装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鸟样，你不喝酒那是你的事儿，老子今天和你赌了这么多，这些金银，这些珠宝，我统统不要，我们来赌一个大的”。

　　“二哥，小弟本无心与你豪赌，我都拿着家当陪你玩儿，你莫非还得让我玩儿命，我这条小命，可不值钱”。

　　“去去去，谁要你的命，我拿我的封地与你赌，我这片琅琊之地，易你晋康之地，你看如何”。

　　此话一出，四下立刻静了下来，这不是玩命，这可比玩命还要过头，皇上御赐的封地，这下要用来豪赌，还真把自己皇子的身份看得高贵。

　　司马文宇眼神微闪，按捺住心中的涌动：“皇兄，我看您是喝多了”，他端着身子过去扶他，一边整理他乱七八糟的衣裳。

　　“我没喝多，我清醒得很，此次战败，我已无颜再统领琅琊之地”。

　　四下的人都吓得失了色，赌财赌酒赌命都行，这下要豪赌封地，实则没有将皇上看在眼里，这司马岳果真是活得腻了。

　　“皇兄，你该回去歇息了”。

　　司马岳一手掀下台前的财物，筛子金银滚一地，众人赶紧低头拾遗，原封不动放回来处。

　　“司马文宇，今儿这赌注不重要，赌什么是最厉害的，我们就赌，大哥西去蜀国，是胜还是败”！

　　司马文宇立即捂住他的嘴：“二哥，这怎么能拿来做赌局，大哥可还在危险之中啊”。

　　“他危险，我不危险，哈哈哈哈，我去了北方戎狄，他进了西蜀蛮夷，”司马岳双眼坚定，连忙继续：“赌，就赌他能不能战胜蜀国”。

　　司马文宇深知，二哥这是在较劲，两战本就是定太子之位，二哥已输，这下优势似乎是大哥司马衍，可是蜀国山重水远，大哥若是没有活着回来......。越想他心中越是难安，比起二哥，当然他还是希望大哥回来，只是.....。

　　“司马文宇，你个胆小鬼，怕死，从来不上战场，跟个女人一般，还没有皇姐有魄力，你小子整天就知道读书写字，我今天就要拉上你赌一把”。

　　“二哥，二哥”，司马文宇挣脱，得知二哥已喝得深醉，他有些后悔今晚来陪他，只是已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你就说，赌不赌”！

　　众人不敢言语，都只能静静地看着二人的对峙，灯火阑珊之处一中气十足的语气回应了司马岳：“赌”！

　　气息在瞬间凝固，所有人都望着十米之外的阑珊凉亭，只见一人从灯火处走来，她身穿黛色长袍，头发以男子的冠笄束起，手持一把玉色长剑，腰带将身体固定地笔直有力，黑色的长靴在木板上踏踏作响。英色俊俏的脸上挂着一丝生气。

　　司马文宇见了大喜，何家的殿下有这般英姿，像极了传闻中墨家女子的装扮，自己虽为男儿，却没有皇姐半点儿威力，这皇宫最大的安心之处，便是皇姐。

　　司马岳眯着眼睛恍惚一看，心道：“这是谁啊，司马衍回来了”？

　　司马文宇如若见着救命菩萨，却挣不开司马岳的手，只得远远苦喊：“皇姐，皇姐”！一边举着他的扇子挥舞。

　　“参见晋阳王殿下”。

　　众人俯身下跪，个个将身子匍匐在地，一边发着抖。大家见了司马靖穿这身衣服，就知道她是奉命执行任务，可不能叫错，只能称呼晋阳王殿下。

　　司马靖气势恢宏地走来，见着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无奈地看了一眼，估计他现在都还不知道是自己的皇姐来了。

　　“皇......”，司马文宇差点儿又叫露了嘴。

　　好在司马靖及时止住他，眼神始终看着眼前这个醉鬼，她无奈地摇摇头。

　　司马岳这才清醒过来，见众人都匍匐着不敢起身，这皇宫之内除了皇上，就是皇姐，他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参见晋阳王殿下”。

　　司马靖狠狠地扫了他一眼：“没用”！

　　继而坐上台前，“刚刚的赌局，怎么算”。

　　“皇姐，你果真要与他做赌注，他是拿大哥的性命开完笑”。

　　“我知道，所以，司马岳，你是赌他赢，还是赌他输”？司马靖转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司马岳，毫不避讳地问。

　　司马靖心中知晓，这太子之位总的有一个落地，如今见这司马岳半残不废的样子，倒不如她做一把推手将他送出去，司马衍尚且能够稳住政局，只是看他这一行，能否能够安然回国。眼下就这么几个不争气的弟弟，司马文宇一看就不是做太子的料，司马靖苦于王谢两家的势力，再不定太子，这江左的天下怕是要易姓。

　　司马靖心道：你赌，我便跟你赌，先将你这个败军之徒送出去，安安心心让父皇立下太子，少了门阀亲属的心眼儿。

　　“皇姐”！

　　司马岳越发清醒，他慢慢站起身来，望着江左最西的那片土地，当年没有选下这块地就是因为路途遥远，群山峻岭，加上这里的人闭塞不通，不便于管理，想不到大哥竟然选了如此败地，这分明就是带着三十万大军送死。

　　“皇姐，恕我直言，大哥带着三十万军马，那便是找死”！司马岳直言不讳，“您看，他们到了这剑门关，最是难以攻破，就算侥幸进去，尚且还有几座群山，四面夹击，蜀军只要避开直面交战，在山顶上设个埋伏，别说三十万，就是我们有三百万都会死与乱石之下，大哥此行，凶多吉少”。

　　司马岳抱拳不语。

　　“你说的倒是极好，自己战败就知道如何分析别人的劣势，就没有发现优势”？司马靖手持玉剑在地图上划着，这司马岳的分析却是无误，她锁着眉头。

　　司马岳继续分析。

　　“皇姐，优势就是，蜀国上下军力不济，不做谋划，只是直面迎接，但是据说蜀地之人熟悉兵法，这点儿仗难道不会打”。

　　“二哥分析的有理，这样一来，大哥的处境着实危险”。司马文宇也凑了过来。

　　司马靖深思之后摇头：“不尽然，晋军西伐蜀国，必经之地是剑门关，虽是一夫抵千夫，可也别忘了我们的攀壁之术，过了剑门关，必定经过长长的峡道，此处我军可分两路，山顶少许，自然是放哨把风，一旦遇难，撤出来也不迟，再往南走途径嘉陵江，都是海边的战士，怕什么江河，就怕这水中有什么水怪，只是这江水养人，不可能有奇怪的东西”。

　　“接下来直入平原，攻赢成都，成都平原尽在话下”，司马文宇把玩着扇子大赞，“还是皇姐明断”。

　　“哈哈哈，你真当李势是傻子啊，他不会计谋，他的兄弟将军难道不会？更何况，蜀国还有一位军事奇才”。

　　“什么奇才，闻所未闻”？

　　“皇姐莫怪，小弟也不知”。

　　司马靖冥思细想，眼前的局势已经注定，可女人的直觉总是告诉她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她外表看上去不像个女人，可直觉终究是个女人啊。

　　良久，才问了一句：“这么说来，你认为司马衍会输”。

　　“必输无疑”。

　　司马靖闭着眼睛细想了一会儿，忽地睁开。

　　“好，我便买他赢”！

　　司马岳醉熏熏笑着望了一眼司马靖，打看一个长嗝：“可别后悔”。

　　“本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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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章描写主角较少，主要是一个战争背景交代的问题，不慌，反正是个长篇文。消失那段时间作者去养生、旅游、交友去了。现在回来了，大家好，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