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微尘》十七岸

7、Chapter 7

　　五天后的夜晚，沢田家的门铃被按响了。沢田奈奈穿着围裙举着锅铲开了门，见到来人后惊喜地露出了笑脸：“好久不见，瞬君，这几天是去哪里玩了吗？”

　　“伯母晚上好。”穿着一身浅色浴衣散着一头长发的瞬站在门口，面色似乎更苍白了些，神色却微微带笑“虽然出门玩了几天，还是因为想念伯母的手艺尽早回来了，今晚的餐桌能否给我留个位置呢？”

　　“瞬君还是这么会说话。”沢田奈奈用空闲的手揉了一把瞬的头，把人领进门“今晚正好有瞬君爱吃的莴苣天妇罗，不用客气多吃点吧，饭马上就好了。”

　　瞬背着手乖巧点头。

　　餐桌旁纲吉仍然单方面地和Reborn拌着嘴，被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场景看起来和他离开前的那顿早餐差不多。见到瞬的身影，纲吉和见了鬼一样指着他夸张地僵在了那里，倒是Reborn抬头看了一会儿，把帽檐上的变色龙接到了手上：“Ciaos，今天的打扮很不错。”

　　“能让您开心的话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瞬熟练地接了话，声音带着笑，听起来莫名真诚。他背着手慢慢走近，鸦色的长发也随之轻轻晃动，蜿蜒在浅色浴衣间，美好如同自画中走出一般。

　　Reborn玩味翘起嘴角，左手抚摸着手臂上名为列恩的记忆变色龙，双眼隐在帽檐打落的阴影中看不出情绪来。

　　瞬在接近的一刻突兀地挥出了右手，寒光在锋锐的刀刃间流转而过。

　　“叮——”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入耳时莫名沉闷。

　　Reborn单手握着小巧的十手与攻过来的刀刃相抵，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顿了顿，随后反向将刀击了回去，掉转方向，十手尖锐的顶端在素白皮肤上留下一道警告的血线。

　　瞬被反击的力道震得手腕发麻，后退几步，无奈地将短刃的协差收回到了刀鞘。他觉得手腕就快骨折了，而对方似乎连一半的力气都没用，轻松地像是对着空气。而自血线中滑落的血珠缓慢而轻盈地汇聚到指尖，一时的温暖过后很快便冷却下来。

　　瞬将右手藏进袖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么特别的打招呼方式现在已经很少见了。”Reborn笑着把变色龙放回帽檐，目光同样平静地过分。

　　瞬拉开椅子坐下来，轻轻眨了眨眼：“抱歉，好不容易再见到您，我的情绪有些高涨。”

　　看傻了的兔子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惨叫，指着瞬的手指抖动个不停：“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啊！？那么危险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谁知道呢。”瞬摆出标准微笑，对着胆小的兔子恐吓道“要不要试试？虽然不是新打造的，因为保养得当，刀刃还是很锋利的。”

　　“谁会试啊那种东西。”纲吉快哭了，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小伙伴也是个危险人物。

　　吓唬了兔子一通心情十分良好的瞬转头把纲吉扔在了一边，奇怪地问：“我有露出什么破绽吗？您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那应对岂止是不惊讶，他的行动根本在一开始就被看穿了。

　　“背手的动作太刻意了。”Reborn瞥了眼没出息的学生，心里暗暗记了一笔，他又看了看远处快要盛完饭的沢田奈奈，尽量简短道“目光不要躲闪，动作保持自然，出手的一刻不要在意之后该怎么办。”

　　暴露出的问题太多，他想一次性全部指出来都困难，到底是外行人，有资质也需要调/教。杀手和黑手党走的是两个路子，他可没兴趣教出一个喜欢明着干暗杀这种事的冒牌货。

　　不过突然出手…有趣归有趣，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大家，开饭了哦。”沢田奈奈端着碗走了过来。

　　瞬和Reborn默契地终止了话题，虽然在沢田奈奈面前说这些也只会被当成玩笑，晚餐时间还是轻松度过更好。

　　一头雾水的纲吉经历了大魔王Reborn的五天摧残也差不多学会了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他偷偷看着对面的两个危险人物，又被Reborn平平淡淡看过来的一眼吓得直哆嗦。

　　这个小婴儿简直是个魔鬼！想起来短短五天被连续炸了三次的屋子，纲吉悲愤地大口扒起了米饭。

　　瞬满足地咬着清淡鲜美的天妇罗，总算感受到了新生般的美好，吃了五天压缩饼干后再吃到这样的美味，即使受伤到差点死掉也能全部忘记了呢。

　　Reborn对日本菜很少挑食，同样也很少有特别中意的食物，然而外表是个婴儿，导致他无论吃什么看起来都是吃得很香的样子。

　　看到一桌人都吃得很“开心”的沢田奈奈自己也吃得很满足，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纲君要是能再多交些好朋友就好了。

　　天然系的母亲对儿子的关注重点总是有没有活力这一点，受到极大惊吓以至于接近麻木的沢田纲吉大口扒饭的样子，在沢田奈奈眼中就是实打实的活力四射，这种误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不再成为母子之间的日常。

　　估计到那天纲吉君会感动到痛哭流涕也说不定。

　　吃过饭的瞬笑眯眯地邀请杀手先生一起散步，Reborn跳进瞬的怀中，对着露出庆幸表情的纲吉毫不犹豫地插了一刀：“回来的时候我会检查今天的功课，不要想着偷懒啊，纲。”

　　就这样，伴随着纲吉熟悉的哀嚎声，瞬带着敬职敬业的家庭教师杀手先生出了门。

　　…说真的这两个职业搭在一起真的没有问题吗？总觉得是在祸害下一代。

　　“任务已经完成了。”夕阳的余辉将周遭的景色染成夺目的红，走了一段路后，瞬率先开了口。

　　“我知道。”其实如果刨除童音的影响，Reborn的声线是偏清冷的那种，加上他说话时向来语气语调都没什么波动，整体听来更显淡漠，与他素来给人的强烈印象并不相符。

　　然而奇妙的是，这种淡漠仿佛也同样是属于他的一部分，正如表现出的强烈，都只是单单一面而已。

　　瞬对这样的杀手先生感到好奇，他知道现在的心思很危险，因为杀手先生很明显是不愿与人深交的类型，过分的探究足以激起他很少展露的杀意。所以瞬竭力压制着这种想法，他不想被危险的杀手先生真的当成猎物。

　　不被在意很困扰，被过多的关注也是麻烦。

　　想要得到关注，想要变成自己的东西，这样的想法深深盘踞在脑子里，瞬轻轻地深呼吸，压抑住所有异样，他偏开视线出神。这几天下来足以证明了，他对杀手先生的执念是真实的，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虚妄假象，纵使尚不知缘由，真实性也再难质疑。

　　杀手先生是特别的人，数遍前世今生，再找不到一个人能比他更特别。

　　所以，要得到这个人，他该怎么做？

　　“我之前差点死掉了。”瞬忽然开口，用轻快的语气说着危险的话题“没想到爬悬崖爬到一半正好会遇到有动物跳崖自杀呀…被撞下去的时候沾了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感觉糟糕透了。”

　　Reborn挑眉：“没躲开？”

　　“怎么躲呢？”瞬回答“我不会攀岩，光是爬上去已经够呛了。”

　　“和攀岩无关。”Reborn说“你只是不会本能地去寻找能够令自己安全的落脚点。”

　　躲不开和没想躲是两回事，区别在意一个想活一个无所谓，这是态度的问题。这孩子真的有资质，成为杀手的资质，在于天生的对生死的漠然，他人也好自身也好，死亡不值得畏惧也不值得向往，这种心态难得一见。

　　瞬停下脚步，疑惑道：“这很重要么？”

　　正好停在身边的手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伤口结起了痂，异常的恢复速度让Reborn起了兴趣。他伸出手描摹起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平稳道：“不重要。”

　　被描摹而过的皮肤留下轻微的灼烫与痒意，瞬差点想缩起手来，却对杀手先生的回答感到茫然：“我…我不明白。”

　　血痂被轻柔地蹭掉，留下已经看不出伤口光洁如新的手背，Reborn忽然笑道：“不用明白，你只要听话就够了，我以为你擅长这个。”

　　“……”沉默半晌，瞬低声说道“如果您期望这样的话。”

　　“——我会很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