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微尘》十七岸

21、Chapter 21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女生向心仪的男生赠送巧克力的美好节日。

　　情人节前一天，刚复学没多久的瞬在路上偶遇了京子和小春，被迫讨论着要不要一起做巧克力的事，虽然因为下午小春有考试，计划推迟到情人节当天，然而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男生要跟着女孩子们一起做手工巧克力。

　　想不明白的瞬婉拒了一起做巧克力的邀请，本来只是做一做倒也没什么，可是自从听到这两个人要找碧洋琪当老师后，瞬直接改变了态度。哪怕不论相性不合的原因，那个字面意义上的厨房杀手他是想有多远离多远的。

　　姑且不论这个，提起巧克力，瞬倒是有了个想法，他会做，只是本身对甜食没有兴趣，从来都把这个节日当普通日子过。不过今年有点特殊，他路过商店街的时候跑去买了原料和一瓶黑加仑甜烈酒，回家很快做了一盒酒心巧克力，又做了一盒牛奶巧克力放到冰箱里冷藏，做好后拿出来精心包装后放在了阴凉的地方。

　　名正言顺的刷好感机会，不好好利用的人都是傻子。

　　情人节当天，把巧克力放在书包里的瞬惯例去隔壁蹭早餐，味增汤，厚蛋烧，煎秋刀鱼和白米饭，简单的食物却被烹饪得很美味。

　　瞬一边吃一边听着伯母和纲吉关于情人节的对话，却发现杀手先生突然间穿着奇怪的衣服跳上了桌子。甜点师的白色服装，加上包围了头的巧克力礼盒型头套，手上还拿着搅蛋器，连列恩都变成了巧克力盒子的样子。

　　Cosplay真是个好习惯啊…他竭力收回粘在杀手先生身上的眼神，趁杀手先生取笑纲吉的时候，放下碗洗了手绕到沢田奈奈的身边。

　　瞬拿着牛奶巧克力的礼盒，中央透明的一层薄膜下，洁白染粉的巧克力如春日樱花：“这个请您收下。”

　　“啊啦，是给我的吗？”沢田奈奈惊喜地眨眨眼，随即无所顾忌地把瞬抱在了怀里“能从瞬君那里收到巧克力真是太好了，莫非是手制的？”

　　“是的。”瞬被闷得喘不过气，脸色更是泛红“感谢伯母这些年的照顾……”

　　沢田奈奈加了几分力气，声音也更甜美起来，甜美得几近恐吓：“瞬君真是的，都这么多年了，老老实实地和纲君一样叫我妈妈不就好了。”

　　瞬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自作自受，他对沢田奈奈应付不过来，一半的原因是她见到瞬不是揉脸就是摸头，另一半的原因是她真的和瞬记忆中的母亲很像。

　　温柔，善良，积极地去面对这个世界，就像是美好这种概念的化身。

　　他有些无奈，叫了一声“妈妈”后，被回忆不由拖得精神恍惚。

　　“恩恩，乖孩子。”得偿所愿的沢田奈奈笑意盈盈地放开瞬。

　　这下总算是把女儿拐到手了。

　　听见动静的Reborn分了些注意力过来，看到瞬的状态后显得若有所思。

　　纲吉已经因为注定收不到巧克力这件事，被Reborn同情的眼神气出了门，瞬突然不想上学了，手肘撑着桌子，目光从恍惚中渐渐清醒。

　　Reborn看着他：“今天不去上学？”

　　瞬点点头，笑道：“我可不想被巧克力埋起来。”

　　这当然是个玩笑，不过往年里瞬也的确收到了不少的巧克力就是了，偏偏他不喜欢甜食，收到的巧克力全都是进垃圾箱的结局。女孩子的热情很麻烦，无论是因为相貌被当成朋友，还是被仰慕，对于瞬而言都不是愉快的事。

　　从小隔离人群长大的人，除了一部分会变得非常惧怕孤独外，大多都习惯清净。至少瞬厌烦吵闹，更是不爱近人。

　　“瞬君，暂时拜托你看家，我出去买点东西。”沢田奈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解下围裙拿起包就出了门。

　　瞬应了一声，在看见人影从视线中消失后，将酒心巧克力从书包里拿出来，起身跪在了杀手先生脚边，他温柔地说：“我只做了两份…这是给您的。”

　　长方形的扁盒子用浅灰色的包装纸包着，暗金色的缎带打成了漂亮的结，漂亮的礼盒拿在漂亮的手上，就这样递到了他的面前，就画面而言称得上赏心悦目。

　　Reborn看了他半晌，解下头上的礼盒，而后，他对瞬勾勾手指。

　　瞬愣住几秒，脑袋里打上好几个结才弄清楚杀手先生的意思。他顿了顿，拆开亲手封好的包装，捻起一颗模样精致的巧克力试探性送至杀手先生嘴边。

　　Reborn自然张口，巧克力的尺寸不大，吃下时也能清楚感受到指尖冰冷的温度，他稍微含了一会儿，见到瞬的耳尖开始泛起红来，连视线都变得飘忽不定后才继续咬下去。

　　阻力十分轻微，长于操控丝线的手指灵巧而柔嫩，缺乏使用冷兵器或握枪所必然遗留的薄茧。血液的腥甜很快混合着巧克力的苦涩与烈酒的辛辣感，伴随冰冷一起逐渐充斥味觉。

　　瞬好不容易缩回手，耳尖的潮红已经蔓到了眼角，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着抖，像是一时撑不过力气了。

　　就在这时，从楼梯上跑下来的蓝波一脸得意笑容，手里拿着一颗手/雷开始拽保险栓：“Reborn，觉悟吧！”

　　被破坏了心情的Reborn随手拿起餐桌上的叉子扔出去，叉子笔直地飞出把手/雷弹飞，而被余波震飞的蓝波晕晕乎乎地晃了一圈，泪眼汪汪从头发里掏出了十年后火箭筒。

　　不到半米长的紫色火箭筒，普普通通的外表就像是个粗糙而制的玩具。这东西是掌握在波维诺家族手中的最新时间科技，全世界造出的数量加起来不超过一只手，也不知道波维诺家族的Boss是出于什么考虑把一支十年后火箭筒固定地给了蓝波的。

　　Reborn见到十年后火箭筒露了头，又把刀子扔出去，穿过蓝波的爆炸头直接把奶牛装的小婴儿给钉到了墙上。

　　瞬的脑子里像是被炸了成堆的烟花，思考干脆乱成了一团浆糊，他似乎听到了杀手先生忽然骂了他一句笨蛋，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看着头上有什么罩过来，却做不出相应的反应来。

　　直到坠进时间感错乱的空间中，瞬才想到，他刚才是被十年后火箭筒打中了？

　　能将十年后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相互交换五分钟的黑科技…虽说暂时离开杀手先生一阵也正好能让他冷静一下。

　　意识骤然的模糊过后，瞬慢慢张开了眼睛。

　　粉色的烟雾蔓延开来，Reborn神色莫名地盯着烟雾中间若隐若现的人影，他看到十年后火箭筒飞出来正好向瞬砸了过去，却没想到那孩子明明看见了却完全没反应。

　　不过十年后的夜明瞬，也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

　　烟雾渐渐散去了，青年的身影则随之渐渐清晰，雪衣乌发色调分明，倒是肤色苍白得几乎要和衣服混成一色。那容颜精致而艳丽，却透着虚无的冷清感，少了属于活人的生气，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被精心制作而成的工艺品。

　　很奇怪…也很好看。

　　意外被戳中审美的Reborn压下帽檐，发现胸口的奶嘴发出了淡淡的荧光。

　　他猛然抬起头，目光冷冽彻骨。

　　十年后的瞬慢慢睁开眼睛，冷金的瞳孔静默而沉寂，他似是出了会儿神，被熟悉的杀意唤起过往的记忆后，终于缓慢地看向桌子上装扮奇怪的小婴儿。

　　“主人。”他轻声唤道，声音低柔一如过往，像是永远停驻在逝去的过往。他看向Reborn，看向属于他的杀手先生，虚无的金色间染上浅淡的温柔波光。

　　然而，他的目光并无焦距，如同时时刻刻凝视着遥不可及的远方。

　　变色龙融化了身形，Reborn举起手时，食指已然扣在扳机之上：“夜明瞬，你的身上怎么会有Arcobaleno的力量。”

　　语调低沉，语气冷然，连惯常的平静都消失殆尽，宛如尘封的利刃骤然失了鞘，一刹那流转寒光。

　　十年后的瞬像是没有听到这声质问，径自露出恍惚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才吟唱诗歌般答道：“我将延续前路，我将赴往流亡，彩虹的彼端拥有最初的希望。”

　　他的视线慢慢有了焦距，鲜活的气息让虚弱沉睡的灵魂得以苏醒。

　　“我抵达了尽头。”他低声诉说着，无视枪口，向Reborn的方向靠得很近。

　　“我是如此恨您。”金色的眸中映出清晰的倒影，亲密眷恋犹如笑语。

　　“可是……”伸出手，冰冷的指尖缓慢触向Reborn胸前的奶嘴，湛蓝的火炎静静燃起。

　　“可是我又是如此地思念着。”火炎凝聚成细细的一束，在奶嘴周围首尾相衔。

　　最终，那火炎尽数没入了奶嘴之中。

　　Reborn没有阻止瞬的举动，也没有回应瞬的话语，他只是放下枪，目中冷然化作透彻的沉静。

　　“我的主人在哪里呀。”十年后的瞬这样问着，温柔炽热，近似绝望。

　　下一刻，利刃穿透心脏，轻微的搅动间，冷金的目中，光芒随之黯淡下来。

　　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