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人》DolphinMomo

2、第 1 章

　　在清明的脑子里面，男和女的概念并没有那么清晰。
　　"这只是一个称呼，把有些微区别的两种人分类。"思考以后，他得出这个结论。
　　即便不是人，但是清明仍然被划分到"男人"的行列里。对这一点，他曾经耿耿于怀："我并不是人类，没有必要也给我分类。"
　　"世间万物，皆有其理。"师父又说。
　　那么，阴阳之道，人伦之理，如果不加以分类，即是悖理。所以，清明在星阵中形成初始，就凭着玄明子的强大念力，被加以男象。
　　很多事情是没有选择的，就好像，清明的性别，只不过是玄明子一时兴起的想法，而想不想做阴阳师，也同样的无可奈何：
　　"清明，做我的徒弟吧。"
　　"不要。"
　　"那好，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其他的人一起做早课~你会成为最出色的阴阳师~~~~"
　　玄明子有一双弯细的眸子，看上去很像狐狸。他无视面无表情的小小清明的抗议，逼迫他加入到那群愚不可及的追随他的人群中去。
　　"不需要说'不'，因为说不说这个字，效果都是一样的。"清明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因为一切都是玄明子赐予他的。或许在某一天，玄明子觉得腻味了，挥一挥衣袖，然后清明就会无声无息的消失，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船罔山是个好地方。
　　人迹罕至，这是它最大的优点。当然不是谁都会认为这是优点。
　　但是不只玄家那个古怪的玄清明喜欢这个地方，至少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个喜欢吹笛子的家伙。
　　玄清明活了20年，唯一的爱好就是思考。而人多地地方往往气息昏昧，混淆视听，所以选择船罔山这个阴气森森只见鬼不见人的地方做沉思的圣地，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只是令他意外的，这个地方竟然还会有人经常过来。
　　非常凄凉的笛声，从远处传来。
　　"上了年纪的高僧。"可以从气息判断吹笛人的来历，是作为灵体的特异之处。
　　清明对音律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他不讨厌那个僧人的笛声，所以在这样的背景音乐里思考，也并不会觉得不妥。
　　偶尔，那位僧人不来山上吹笛的时候，隐隐的，清明还会觉得有那么一点落寞。
　　当然，仅仅是一点点。

　　在北山修行的其他阴阳师眼里，清明是一个恐怖的"无心人"。他所拥有的超越常人的力量，以及漠然的处事态度，让玄明子的其他弟子们对他的态度走了极端：或者艳羡或者鄙视。而共同的，则是对清明恐惧。
　　阴阳师可以借符纸之类的媒介，制造生物的幻象或者替身。但从来没有一个阴阳师，可以自己幻化为其他生物。
　　清明做到了。
　　毫无掩饰的，在众人的面前，从一只小鸟变成了穿着道袍的阴阳师。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并不顾及一旁惊诧的其他弟子。一黄一绿两只眸子，在刘海下面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师父，万分抱歉，我迟到了。"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望向座上的阴阳头玄明子，等待他发话。
　　只要玄明子皱一皱眉，那么座下的一干****就会理直气壮的责骂处罚清明，这样的机会，不少人已经等很久了。
　　气氛越来越紧绷，一触即发的矛头，向面无表情的清明缓慢的刺去。
　　一面盾挡住了众人无声的攻势：玄明子微笑着，低了一下头，默许了清明这种在其他弟子眼里分明是挑衅或者至少是炫耀的行为。
　　玄明子对待清明的纵容态度，让分家的****厌恶至极。但是没有人敢对此公开发表任何不满，因为作为阴阳头的玄明子，他难以猜测的个性让****们一心崇拜之余，根本不敢存在任何不敬的念头：假使触怒师尊而被逐出师门的话，不仅仅无可能在法界立足，凭着玄明子与朝廷的强大羁绊，仕官一途也被截断。
　　而本家的弟子，玄氏一族，则对清明的存在抱着极强的功利心：如果可以籍由清明的强大念力加倍巩固玄家在法界的地位，那么让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在玄家生活，又有何不可？

　　假使玄明子可以在创造清明的时候更加仔细小心考虑周全的话，或许清明的外表会看上去更像一个普通的人类。可惜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为其他人思考，或者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为其他人思考的阴阳师。
　　两只眸子的颜色迥异，并且在左脸的大片区域呈现青色----这些看上去毛骨悚然的表征，无时无刻不证明着，清明是阴阳之气的聚合物。即便是这样，叫人更加诧异的是，他仍然有一张称得上好看甚至说非常吸引人的脸。
　　就算脸上有大块的青色印记，他的五官，依旧巧妙搭配到可以让人忽视那些丑陋的纹样而仅仅被他的俊逸所擒获。眉目清淡的清明，好像从水墨画里走出的人物，幽雅清丽，周身萦绕一股水气，一副不入凡尘的模样。
　　然，男人有一张漂亮的脸，并不能说就是一件好事。对于并无美丑观念存在的清明来讲，这种事情就更加微不足道。
　　一切都是虚无，从无中生有，从有又到无，既然清明的存在本来就是来自虚空，那么与其相关的身外之物，也并没有值得他挂心的理由。
　　七千四佰一十五天，距今为止，清明在人世上已经渡过了这些岁月。从他有清晰的思维能力开始，他就对这种记录数字的游戏乐此不疲。每一天都是漫长的，每一天都是短暂的，每一天都不同，每一天，他都还存在着。
　　存在的意义何在，玄明子给了他唯一一个选择，却不是答案。
　　"玄武，你拥有玄武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