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二页 ...
-
吃过晚饭后,唐铭被唐老爷子接回了家,倪时洗漱后喝了一杯牛奶又睡了过去。倪光被莫子喊到了书房。
“怎么了?”松了松领带,深呼吸了一口气,倪光拉着莫子的手坐在了沙发上。
“前段时间隔壁不是一直在装修吗,听说这几天搬了进来我就去拜访了隔壁,倒是没想到这么巧,搬进来的一家是唐家。”莫子坐在沙发上,跟倪光隔了一段距离,角落的光比较灰暗,莫子的面容隐没在这片灰暗中,时明时暗看不清神色。
倪光解领带的手顿了顿,皱眉:“唐家?唐臻?”
莫子嗯了一声继续说:“今天我见着唐老爷子了,当年唐臻死后据说唐铭,就是唐臻的儿子被送到医院疗养了一段时间,从此性子就比较内向,我过去的时候唐老爷子正要出门,就把唐铭托给我,走时我听了一嘴,提到了淮家。”
领带被丢在了一旁,倪光的眉头从皱起就没有松开过,他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要跟淮家作对?疯了吗?”
莫子不说话,看着倪光如同困兽般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转移了话题:“今天祖宅那边又在催了,说是倪家不能没有继承人,暂且不论唐家到底是个什么打算,阿时对唐家的小孩没有排斥,他们搬来也不算坏事,再说唐铭自幼丧父,让他多跟阿时接触接触也好,毕竟……”话说到这里莫子沉默了下来。
窗外不知何时进了一只飞蛾,一头撞上了灯盏,原本昏黄的书房因为灯盏的晃动被光影切割成暧昧的斑驳,地上散了衣服,沙发发出老旧的吱呀声,倪光擦干莫子眼里的泪,低低叹了一口气,说:“七天后回祖宅吧,不要再来这里了。”
空气稀薄了起来,光线是如此暧昧的交缠在一起,莫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仿佛默认般沉寂在书房里,起伏间视野里唯一见到的是书房的天花板,暗暗的一块看不清色彩,她却仿佛透过那片暗处看见了倪时,她穿着斑驳的白裙,赤着脚。抬起头来时血迹从额角蔓延下来,她的眼神冷淡而空洞,像是被操纵的傀儡,冷漠的看着她,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于是在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痛撕裂了莫子。
飞蛾摇摇晃晃的从屋子里飞向了屋外,大概是觉得书房里的灯光不再明亮,书房外的人影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月光洒在身上,她赤着脚,一步一步走的很稳,黝黑的发下,那张年幼的脸冷淡的,流下了眼泪。
……
窗外的蔷薇开得很好,莫子的脚边装了行李箱,哄她说要去旅游,倪时点点头,乖巧的说了再见。
藏在身后的日记本被捏的紧紧,莫子给了她一个告别吻,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倪时看着她慌乱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慢吞吞的从鞋柜上摸下了笔,缩在沙发上,认真的写道:
“5月13日,天气晴,今天蔷薇开得很好,莫子走了,不会回来了。”
……
唐家。
“今天在倪阿姨家呆的怎么样?”唐老爷子唐宗丞坐在沙发上,软了软眉眼,问唐铭。
他今年已经七十六岁,满头白发,面容也苍老,但背挺的很直,整个人充满了精神气儿,眼神也坚定,在外铁血手段的唐老爷子在面对自己唯一的外孙时总是很和善的。
“倪阿姨家很好。”唐铭坐在沙发的另一侧,身板挺的很直,回答了唐老爷子的问题后,许是想到了什么,觉得耳根子有点烧。
“那就好。”唐老爷子沉默了半响,最后只总结了这么一句。倚在沙发扶手边的拐杖被拿起,他看了看尚还年幼的唐铭,思虑了片刻:“阿铭,你跟我来书房。”
唐家的楼梯是旋转的,像是迷宫一样绕来绕去,每条楼梯都通往不同的方向,唐铭沉默的跟在唐老爷子身后,似懂非懂。他其实很少见这个爷爷,印象里第一次见他是在父母的葬礼上,有别于唐氏海报上神采熠熠的老人,他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两鬓斑白神态也沧桑,唯有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闪动着不知名的光彩,而那时,他看不懂爷爷眼里的光彩。在父母逝世后他被爷爷带在了身边,老人对他很严厉,笑要得体,坐要端正,言行举止,都有要求,更小的时候他是委屈的,甚至有些怨恨,只是那些情绪在每次清明时,在老人越发疲惫的气息里渐渐被磨平。
“阿铭,你是唐氏唯一的继承人了,可能你会觉得爷爷对你严厉,但过完今年你就10岁了,我这把老身子骨不知道还能顶着唐家多久,有些事,你还年幼,我不跟你说,但其余的,你都要听。”坐在书桌后,唐老爷子叹一口气,他似乎苍老的十分迅速,唯有眼里的光是亮的。
“我不跟你说太多,只有两点,第一点,如果今后遇见淮家人,你避道,不要跟他们起冲突。第二点,唐家有愧倪家,如果今后我去世,于情于理,假如倪家陷入危机,哪怕倾家荡产,你也要帮,就当是还你父亲的罪。”
“我知道了,爷爷。”年幼的男孩有着极其漂亮的轮廓,可以想象长大后是怎样的俊美,他抿唇,脸上透出这个年纪不应当有的明了,唐宗丞看在眼中,不知是喜是悲。
漂亮的男孩连苦恼的样子也十分可爱,他不解:“可是爷爷,你总说我们唐家有愧于倪家,但到底发生了什么?爸爸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隔着一张桌子,对面的老人似乎更加疲惫了,他眼里晃荡起水光,又很快隐匿,唐宗丞再次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的悠长,仿佛叹尽了整段岁月,沉默在书房里蔓延了许久,直到最后,唐宗丞也只是说:“你只要知道唐家有愧倪家,你父亲是死于心脏病发,别的,你一个字都不要提,好了,很晚了。回房间吧。”
唐铭离开书房后,坐在椅子里背挺的很直的老人一点一点驼了背,他伸手将书桌上翻过的相框拿了起来,照片上的青年还是俊朗的模样,笑的阳光明媚,在他身边站了一个女子,温婉大方,抱着一个孩子,照片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字。
摄于爱子满月,已离开淮家,一切安好。
那时,谁也不会想到,后来会变成那样。本以为离开了一滩浊水,一切会慢慢变好,可是他们却忘记了,这滩浊水已经踩进去十多年,想脱身,打断还骨头连着筋,更何况这十多年来他们参与的东西已经接近机密,想脱离淮家,伤筋动骨远远不止,当年造了多大的孽,离开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