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结局（下） ...
-
是该收场了，早就该收场了，前朝已经覆灭，从清军入关的那一刻起，姓朱的就是大清最大的敌人，一旦他们还存于世，就给了众多汉人希望，这对爱新觉罗氏的江山是极其不利的。
康熙退回了侍卫们的包围圈里，扬手示意弓箭手们准备，却迟迟没有下令，他还在看朱慈煊和李易欢，这两个人和他相处不久，他却十分欣赏，要下杀手，他心里始终存有几分犹豫。
朱慈煊扔了剑，用衣袖仔细擦去李易欢脸上的血污，她应该是干干净净的。
“欢妹，别害怕，无论我们将来会去到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你。”他指的大概是投胎之后的来世。
李易欢眨眨眼，孟婆不是说李易欢的生命线挺长的嘛，也许有转机？
正当李定国等人都纷纷打算英勇就义，互别情衷时，突然有一把刀悄悄架在了康熙脖子上，拿刀的侍卫正是从宫里秘密消失的雪倾城。
“雪姐姐！”李易欢鼓起掌来，“社会我雪姐，人狠路子野。”
雪倾城，“？？？”
在雪倾城的身后还有一人也揭去了面具，正是雪衣居士，她对康熙吩咐道，“叫你的人全部退开，再给我们准备几匹快马。”
“六师父！”李易欢再次鼓起掌来，“不愧是六师父，真是六爆了，我给你疯狂打call。”
雪衣居士，“？？？”
康熙深深看了一眼雪倾城，冷静的挥手示意弓箭手退开，“朕已经照你所言，让人给你们去备马了，不过……”他看向李易欢，“欢儿可骑不了马。”
“谁允许你叫我欢儿了，你姑奶奶我叫朱爱笑。”李易欢叫起来。
朱慈煊握了一下李易欢的手，示意她不要激怒康熙，李易欢哼哼两声，靠着他不说话了。
快马很快备好，雪倾城先将康熙丢了上去，横着的那种，然后才翻身而上握住缰绳。
李易欢被朱慈煊牵着走向叶默声带她逃出来时乘坐的马车时，她斜眼看向脸色苍白被叶明章扶着的叶默声，冷哼道，“无耻，卑鄙，下流，就知道对我图谋不轨，哼。”
朱慈煊暗暗握了一下她的手，他想说，其实叶默声的那枚暗器根本就没有要伤他，而是故意偏了方向的，或许叶默声真的已经与他们成了对立，可是在明珠谷那些年的情义不是假的，入戏太深的人难免会动真感情。
最终朱慈煊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叶默声对他摇了摇头。
能以这样被厌憎的形象告别也好，至少还能在李易欢心里留下点什么。
马车跑出去一截后，雪衣居士将李易欢拖下来，扔了几块大石头进去，再次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让马儿拉着车往另外的方向跑去。
“林子里有我和倾城放好的衣服，你们快点换了，咱们分散开来换小路走。”
雪衣居士师徒的出现的确意外，不过也正好帮了大忙。
他们一路走一路抛弃马匹，到最后只留了一匹来驮着康熙，在马背上的康熙脸色非常不好，看起来有点想吐。
前面就要进镇子了，朱慈煊做出几个面具分给众人，“大家还是小心为上。”
李易欢盯着康熙身上的锦衣看了许久，“他才是最需要乔装的人。”
“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朱慈煊点了康熙周身几个大穴，并取出一套农户的衣服准备给他换上。
“等一下。”李易欢拦住了朱慈煊，“凭着叶明章和索额图的智商，肯定猜到我们会易容乔装，设置关卡可能也会重点盘查年轻男子，这身衣服不行。”
“欢妹，你有何主意？”
“这个嘛……”李易欢盯上了唐一手身上的布裙，“嘿嘿，我们一行这么多人，有老有少，就是缺了一个祖奶奶。”
康熙立刻警惕的瞪着她。
朱慈煊笑出声来，在李易欢鼻梁上刮了一下，“你啊。”
被迫换上一身老妈子款式的布裙，康熙已经从愤怒变成了冷漠，李易欢则一路从树林笑到了镇子上的客栈里，“真·女装大佬，真·舞法天女。”
她笑的直打嗝，朱慈煊紧张的跟在她身边，“欢妹，小心你的肚子。”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李易欢笑够了，不禁担心起接下来的事情。
“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先回明珠谷，康熙肯定想不到我们还会再回去，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后咱们就去四川。”虽然尽快到吴三桂的势力范围会更加安全，可是南下需要时间，沿路十分颠簸，对李易欢的身体不利。
“去四川？不是云南吗？”李易欢眯起眼，“原来你喜欢女儿。”
话题转的朱慈煊一时间接不上，他只好说，“不管女儿还是儿子，我都喜欢。”
“俗话说得好，酸儿辣女啊，去四川不就是吃辣吗？”李易欢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口味，好像酸的辣的都吃，她疑心，“我怀的不会是龙凤胎吧？”
“我去问过……”暂时，朱慈煊还不知道怎么转换对李定国的称呼，“义父和三师父会带着康熙往南走一段再把他放了，将追兵往南引，二师父和五师父跟我们一起回明珠谷，也好照顾你的身子，至于六师父和倾城，她们不想回去，说是另有打算。”
提到雪倾城，李易欢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她默默将椅子挪到朱慈煊身边靠着他，“咱们五个是一起长大的，我现在还是不敢相信，雪姐姐和叶师哥居然会出卖我们。而且，雪姐姐明明知道自己和我们对立，还是爱上你了，叶师哥也知道四师父一直想杀了我们，还处处维护我照顾我。”
雪倾城和叶默声，不过是上一辈仇恨中的牺牲品，他们俩也是真的可怜。
伤感了没多久，李易欢又不满的叫道，“不过叶默声心眼也忒坏了，雪姐姐都没害过我，他居然偷袭你，太卑鄙了。”
“欢妹。”朱慈煊还是想给她解释一下，“其实叶师弟根本就没有伤我之心，他会这么做，应该是碍于叶明章的吩咐。”
“呀。”她有点愧疚，“那我不是……错伤他了。”
朱慈煊沉默了，他也没有料到，李易欢会做出如此举动。
李易欢撅个嘴，心里虚虚的，朱慈煊将她推到床上，“早点休息，咱们明天一早就启程回明珠谷。”
说完，他也坐下来准备脱衣服。
李易欢捂着肚子挪开一大截，“虽然小别胜新婚，可是我们不能行房的。”
朱慈煊无奈，“欢妹，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不顾你身子的人吗？”
李易欢哼哼两声，窝进他怀里闭上眼睛，“我困了。”
被康熙带走的这一路，她每天都睡不好，不是在想朱慈煊想的心痛，就是在梦里想着朱慈煊然后惊醒。
终于回到他身边，她可以睡个安慰觉了。
告别前的最后一顿饭，李定国不由的关心起雪倾城，“倾城，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雪倾城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如果……”李定国看了一眼雪衣居士，对雪倾城说道，“你还愿意回到明珠谷来，可以随易欢他们一起回去。”
这个时候回去，只怕局面会更加尴尬。
雪倾城摇了摇头，“多谢大师父，我想暂时还是不回去了。”
“那你将来有何打算？”
“将来的事我也说不准。”雪倾城喝了一杯酒，她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明珠谷、紫禁城、平西王府，这些地方都曾是她的落脚之处，却都不是家。
话说到此，李定国也没有再劝的打算，本想再对李易欢交待几句，可是他与朱慈煊的心结未解，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只好作罢。
他们几人分别前，康熙还处于昏迷的状态，并不知晓他们兵分几路的计划。
李易欢使坏，捉了几只虫子从他的衣领处塞了进去，李定国假装没看到，而朱慈煊一向纵容她，自然不会说什么。
等她走后，雪倾城不忍心，还是将虫子给拿了出来。
李定国与樊离绑着康熙往南走，朱慈煊和李易欢随两位师父往西，雪衣居士和雪倾城在原地与他们分道。
“跟我回云南。”
“师父。”雪倾城没上马，“我不想去云南。”
“那你想去哪儿？明珠谷？”雪衣居士勒住了缰绳，“你难道还对朱慈煊有情？”
到底还有没有，雪倾城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份感情在慢慢淡化，就算目前还有，也终有一日会消散。
“师父，我弟弟已经不在了，我再没有去云南的理由。我出卖过易欢，大师兄也肯定不会再接纳我回明珠谷，至于皇宫，更是恍如隔世。”除了这三个地方，她还真想到一个适合的去处，“弟子承蒙师父养育多年，无以为报，所以听从师父的话，潜伏在明珠谷，伤害了大师兄，也伤害了易欢，如今弟子的身份已经暴露，无法继续替师父传递消息，还请师父放我离开。”
多年的师徒关系，在雪衣居士的心里早就化为了母女亲情，可是仇恨的种子深深埋在她的心里，慢慢发芽，最终长成为一棵大树，挡住了这份微薄的情谊，让她不惜以雪倾城作为棋子，以达到复仇的目的。
伤人的结果终伤己。
雪衣居士目送雪倾城离开，什么也说不出来。
山西境内的一个桃林，陶公子还在埋头苦读……话本，又翻完一本，他丧气的将一摞本子掀翻在地，话本里的书生最是苦命，无论爱上妖女还是仙女，就是不得善终，大多落了一个自己带孩子的下场。
陶书生郁结于胸，不知田螺姑娘算妖还是仙？
雪倾城自外走进来，拴好了马匹，一路将被甩飞到院子里的书本捡起，“这些书不要了吗？怎么到处乱扔？”
陶书生听到她的声音，腾一下站了起来，心里大喜，不管是妖是仙，他都很愿意成为故事里的书生，独自带孩子。
所以他跑向雪倾城，说道，“田姑娘，我们成亲吧。”
雪倾城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点了下头，“好。”
除了明珠谷，这里是唯一让她感到过放松和快乐的地方，在无处可去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陶公子，无论是明珠谷的叛党身份，还是康熙的丽妃娘娘，终会过去，她现在只想留在这里当田螺姑娘。
马车走了一路，李易欢打了一路的喷嚏，她揉着鼻子抱怨，“肯定是康熙那个王八蛋在骂我，早知道我就扔条蛇在他衣服里了。”
朱慈煊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早晚天气凉，让你多穿些衣服你偏不听。”
“谷里还好吗？”
“康熙退兵之后我和义父商量着将朱明联盟的兄弟们遣散了大部分，让他们先行避避风头，现下谷中只剩了不到十余名心腹……”
“我问的不是这个。”李易欢看向他，“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提到过很多次晋王，但都没有叫过他一声爹。”
“……”朱慈煊脸上有点不自在，“欢妹，我。”
那一晚，她的话给他的冲击真的很大，至今他都没有能找个机会静下来仔细想想。
朱慈煊叹了口气，紧紧抱住李易欢，将头埋在她肩上，语气里满是疲惫，“欢妹，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明知他就是我的父亲，却喊不出一声爹。”
是有些强迫他了。
李易欢拍着他的背，说，“一直以来你都替我承担着本该属于我的责任，这十多年的人生，你过得太苦、太压抑了，现在既然讲清楚了，我希望你可以放下担子，好好珍惜和晋王相处的日子，你们父子朝夕相对，他却不能认你，他的心里想必也很苦吧。”
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师，把一切交给它，慢慢都会好的。
他们几人回到明珠谷已经很晚了，这里的景色依旧，还是那么美，星光点点在湖面泛起璀璨的光辉，李易欢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也并非完全完全愚蠢，至少她保住了美丽的明珠谷，让它不受战火的侵袭。
朱慈煊的房间里还挂着成亲前布置的红绸，时隔一个多月，屋里落了些灰尘。
李易欢用手拂过窗框上的喜字，“等爹回来，我们再拜一次堂，上回连仪式都没完成，真遗憾呢。”
“好。”朱慈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算算时间，再过五六日，爹和三师父也该回来了。”
“正好这几天我们可以重新布……等等，你刚说什么？”李易欢恍然回头，“你刚才是不是喊了爹？”
慧明通透如朱慈煊，怎能想不到李定国撒下弥天大谎的用意？从小他就知道，这位义父是反清复明联盟的中心抵柱，是他永远的坚实后盾，他感谢人生的道路上能有这样一位良师，在真相大白后，他其实并没有怪过李定国，只是冲击太大，需要时间来缓一缓。
听了李易欢的话，朱慈煊心中豁然，从小四位师弟妹都有亲父或者亲母在身边，哪怕是雪倾城，也有待她甚好的雪衣居士，这让他一直十分羡慕，如今得知自己的亲父在世，又对自己呵护多年，何必再去计较诸多，能够父子相认，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朱慈煊对她笑了一下，“等爹回来，我就正式带着你去拜见她。”
“叫了这么多年的爹，突然要让给别人，还真是有点难过。”李易欢别扭的哼了两声，“难怪他一直都偏心于你，对我总是凶巴巴的，还特别嫌弃，说不定在他心里，一点都不想要我这个儿媳妇。”
“那是你没听到晋王夸你的时候。”正巧拿了饭菜过来的唐一手对李易欢教训道，“从你们俩混入皇宫开始，晋王别提多担心了，而且自你抓出了雪衣居士这个叛徒后，晋王总是在我们几位师父面前夸你长大了，你可别冤枉他。”
“……听起来真像谎话啊。”李易欢明显不信，下一秒，她就叫了起来，“哎哎哎，五师父，我错了，你别动手啊，猪哥哥，救命啊。”
李定国和樊离带着康熙跑了一段后将他挂在了树上，绕路回了明珠谷。
康熙大佬被救回去之后居然不再追杀他们，不知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把心思放在了专心削藩上，还有可能是害怕李易欢把他女装大佬的黑历史说出去……
理由不得而知，不过明珠谷终于重新回复了平静。
几个月后，李易欢叫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终于生出了一个儿子，白白嫩嫩的模样，眼睛像她，又大又亮，脸像朱慈煊，又一张迷倒小姑娘的清隽脸蛋。
李定国经此一役心性平和不少，卸下了身上的担子，专心带孙子去了。
“唉。”李易欢靠着床头，喝一口药叹一声气，感叹道，“这孩子，以后得招多少狐狸精回来啊。”
“……”朱慈煊。
七年后，在四川与云南交界处的一个小镇。
茶楼掌柜的拎起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儿子，“去叫你爹今日早点回家，倩阿姨和吴叔叔要来家里吃饭。”
李帛杉从椅子上跳下去，憋闷的出了茶馆，跑向街口的医馆，直直扑向正在给病人诊脉的父亲，“爹，娘让你早点回家吃饭，今日倩姨和奸商叔叔要来家里吃饭。”
朱慈煊抱起儿子坐在腿上，握着他的手开药方，当作教他练字，一本正经教育道，“不许说吴叔叔是奸商。”
“可是娘是这么说的。”
“……总之要有礼貌，知道了吗？”
“知道了。”
这个镇子不大，就那么几十口人，坐在朱慈煊对面的老人家也认得李帛杉，从篮子里拿了个果子给他，“小杉真乖。”
“唐伯伯要按时吃药才乖。”李帛杉将父亲写好的药方递过去，老人哑然，笑着点点头，“是，小杉说得对。”
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李帛杉帮着父亲一同关了医馆，走向在街尾等他们的娘亲。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结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