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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三章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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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君却躲开了:“别碰它!”说罢,又瞪眼:“衣服你借还是不借?”
“借,乐意之至。”
俊美书生大大方方的把自己雪色的衣衫脱下,双手递给她,双目依然是亮晶晶的。
平君一把夺过来,单手抱拳,道:“多谢了!”说罢跳上马,疾驰而去。
俊美书生快步追了去:“喂,你且留步!”
却早已不见了人马的影,空留下一串串酒香。
“等等我!“
书生迈开长腿就跑,怎奈跑了一会儿忽觉心跳加速,胸口生疼,只得捂住了胸口,停步,双目明明灭灭,似有粼粼波光。他大口粗喘着,却爽朗地笑了,粲然笑容,似乎将四周也照亮了一般,惹得身边走过的姑娘们一阵侧目。
“快看,那个书生长得真好看,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是啊,可是这美书生为何在傻笑?该不会是个傻子?”
路过的几位姑娘窃窃私语。
那书生还是在边喘边念叨:“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太好了……“他又跑了几步,怎奈胸口生疼,只得再次停下。
“哥!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嫌最近发病次数少了吗!”俊美书生身后有个持剑的十二三岁少年跑上前来,拍了那书生的肩膀,却是半月前才来长安的史高。而那不巧被抢了衣裳的书生,正是史病已。
病已捏捏史高的小脸蛋,笑道:“小高……告诉你个好消息……找到……你平君姐了……“
史高半信半疑:“真的吗?“说罢,史高四处张望:”在哪里?咦,哥的衣服呢?该不会是你思念平君姐心切,把劫色的强盗当成平君姐了?“
病已捂着胸口,摇头道:“当真被平君……借走了,她骑马走了。”
史高挽起衣袖:“好啊!那小高就去追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病已双眸一转,心道,她既然着急问路人借男子衣裳,想必是去姑娘家不能去的地方,想来想去,除了汤池,却只有那歌舞烟花之地。看她风风火火,怕是有什么急事,自己得帮她一把。
打定主意,病已拍拍史高的肩膀:“走,哥带你去个涨见识的地方。”
史高双手抱臂,挺起胸膛:“什么地方?”
“风月场。“史病已认真地说道。
此时,许平君已换上史病已的衣裳,大摇大摆地走到蘅兰坊的门口时,却觉得那衣裳上有熟悉的药香:白术、熟地、玉竹、枸杞子、仙灵脾桑叶、菖根、白蒺藜、黄芩、黄连、地骨皮……混杂的味道!她小时候为他熬过许多次药,每一味药材的味道,她都清楚记得……
蓦然间,许平君心中有如惊涛骇浪在翻滚,又如遭遇暗夜雷鸣,闪电在她的心中划过,把她的心,把她身边的八面春风都照亮了。
许平君停住了步伐,惊叫道:“小病猫!他是小病猫!”
记忆中的小病猫在她的脑海里跃然凸现,清晰得连头发丝都根根历历在目:小病猫苍白瘦削的小脸,单薄矮小的身材,老气横秋板着脸抱着一本《大学》或者《庄子》。
小病猫那瘦小的样子,虽然和刚才那个长身玉立的潇洒书生没有一点相似,可是,许平君仍
旧记得小病猫那双漂亮而坚韧的眼睛。睫毛绒绒,看人的时候,充满了戒备,偶尔一笑,眼神如暖阳。
“就是他!”许平君惊喜地拍着大腿。
原来,小病猫果真没有死!平君想到她上一次在江陵的街头认错良人,却又不敢确定对方就是记忆中的小人,可是,为什么自己回来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他?平君有些难过:难道说,他已不在乎我?平君一边想着,便站在原地出了神。
“让开,好狗不挡道!”
忽然,许平君只觉得自己从背后被人使劲一推,却见一个华服的伟岸男子乘着华丽的肩舆,搂着女伴,不可一世进入蘅兰坊。抬着肩舆的随从狗仗人势地将她推到了一旁。
“没错,好狗最爱占人的道!“
许平君愤然嘀咕。她本不是个善茬儿,刚要教训那随意推随从,忽想起自己的来意,只在心里一边咒骂,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雪色布衣,她终于明白,这蘅兰坊本非平民可入。
京城第一教坊,蘅兰坊,一座七层的华丽宝塔。每个屋檐的东西南北角上,还盘踞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彩色琉璃瓦片,美轮美奂地镶嵌在小塔每一层的窗棂之内。达官贵族们鳞次栉比进入,纨绔的华服少年们带着下人和随从仰首阔步入内。穿得不是那般华丽的,则是要出自己的“名“牌。
忽闻一阵清脆的鸟啼,仰头望去,天空中飞过无数鸟儿,栖息在这宝塔顶端的瓦片上;低头再看,各种达官贵族嘴脸丑恶,像是一个个依附于霍家的大臣。
许平君打量着塔顶端的鸟儿们,终于相信,这蘅兰坊的靠山是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大将军霍光。
忽见几个小厮采买了一些瓜果归来,许平君忙自暗处打晕了一个小厮,换上了他的衣裳,端了瓜果入内,刚一进入,便看到了一处她从未有耳闻的仙境琼阁。
七层塔,直通塔顶,比外部看更是金碧辉煌。自塔顶通至塔底,留出了一片巨大的空间,此处专供跳舞之用。塔顶处有涂了金粉的莲花油灯,被点燃了,幽幽的灯光照射而下,塔底处有由千万梨花组成的水上舞台。舞乐声响起,一位舞者自梨花深处旋转着起身,舞台从香雪海中升起。
舞者身穿白色梨花瓣组成的衣裳,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如羊脂般,然而,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冰雕成一般。她冷清的双眸亦是冷如广寒宫的仙子般,玉臂无骨一般冰滑。好一个梨花仙子般的轻灵冷艳的舞者。
“王晟姑娘乃仙女下凡!”
“王晟姑娘乃真梨花仙子是也!”
看台上,一群老少好色之徒在赞叹,却在舞者起舞之后瞬间鸦雀无声,只有琴声,笙箫声,击筑声。这让平君心中更加犯了难,一旦她要轻举妄动,怕是任何动静都显得分外惹人注目。
平君悄声为达官贵客们送上瓜果。一边心道,那逃犯既然藏身于此地,必然藏的极隐蔽的。这七层塔,这么多个房间,自己怎么才能找得到?
这时候,平君再次想起了那名骗她喝了二十坛酒的混蛋欧侯坤。自己和他无冤无仇,他骗自己饮下二十坛酒,怕是有别的说法。二十,莫非是个能找到逃犯的数字?至于酒,难道也和那个司徒副官有莫大的关联?
二十。
许平君仗着顺手牵羊的好本事,轻轻一晃身,轻易牵走了看似头目的人身上的钥匙,潜入第二层小宝塔,发现二层总共不过九间房,每一间都有贵客饮酒。她心中更犯了难。
“酒,她让我喝酒,莫非逃犯躲在藏酒的地方?“许平君心中念叨着,又偷偷潜赶往宝塔的地下一层,地下一层的门上了暗锁,却是进不去的。
忽见那墙上浮雕了睚眦神兽,拿偷来的钥匙开启神兽口中的齿孔,门纹丝未动。许平君皱了皱鼻子,将那兽头一拧,终于石门大开。然而,那室内放的不过是各式的大小酒坛子与琳琅酒器。并没有什么人。然而,浓郁的酒香让人闻之已神旌荡漾。
难怪他要让我喝酒。许多寻常人怕是闻到这浓烈的酒香,都要醉个三分了。许平君心道。
只见酒窖里的酒坛子们长得形状各异,有牛角酒坛,凤首酒钟,还有缠了螭的酒坛等,华贵不可言,像是招待贵客所用,正中央摆了许多只平时饮酒大小的坛子,数了数,刚好二十只。打开一瓶,闻之,却不是陈年好酒,竟是再也普通不过的酒液。
许平君忽想起欧侯坤让自己饮下二十坛酒,干脆将一坛坛酒倒空。结果,最后一坛酒倒空之后,地面下陷,她竟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却见又来到一间阴森隐秘的地下室,其中摆满了各种大小酒坛,闻其味,似有许多陈年好酒,比上一层的地窖所藏美酒还要香冽。而那第二层密室正中央,果然坐着一个打坐的疤面男子。见到有人落下,他先就警惕地站起身来,手持长戟。
“你是何人!“他声若洪钟,摆出的打斗姿势,竟如在沙场上打斗的姿势一般。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汉子,眼神中锐气有余,稚气犹存,他脸上的一道疤痕赫然惊心,正是暴食啬夫们描述的逃犯面部特征。
听说司徒副官善战,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果然他是有伤的,他虽然相貌威武但面色铁青,但一动用武力,胸前渗出了殷红一片。
许平君知这人定是逃犯无疑,道:“司徒副官,你逃不掉了!“说罢,长鞭一挥。
司徒副官晃身一躲,平君一鞭抽碎了一坛子陈年好酒,酒香四溢,让人闻之已醉大半。
两人在这边打得狼藉一片,酒桶酒缸也被软鞭和长枪打的千疮百孔。牛角酒坛少了牛角,螭头酒坛少了螭。酒香弥漫整个酒窖,酒液喷薄。可惜了密室酒窖里珍藏着的陈年好酒。两人于是边喝边打。
“姑娘酒量不错,就是武功差了点!”司徒副官道:“你爹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放弃吧!”司徒副官道,说罢,声音一滞,平君方才发现,他胸前渗出大量的鲜血,想是伤口大幅裂开了。
“废话!你伤口未愈,身体虚弱,我有的是好力气,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谁知这地下室竟通了地上一层。两人打了一阵,许平君不小心碰到了机关,竟被弹到了宝塔一层水上。
正在跳舞的美人本在梨花的香雪海中歌舞翩跹。仙姿绰约,惹人流连。忽然间,一水的梨花的香雪海中忽然就冒出了两个人头。一个面上带疤,另一个是俊秀的男子,乃是平君女扮男装。
看客们嘘声一片。
“司徒叛贼,你别跑!“
这边许平君从水中站起,对着那司徒副官一抽,司徒副官拿长枪就挡,两人在水中厮打。
吓得正飞身跳舞的姑娘半空中落下,被许平君打横抱起,刚要放回那莲花台上,又一长枪戳过来,许平君只得抱着那姑娘左躲右闪,慌乱中被那冷艳的舞者在左颊扇了一耳光。
“竖子放我下来!”那冷艳的舞者骂道。
话音未落,司徒副官又一枪戳来,直冲平君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三章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