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大吉 ...
-
第九章大吉闲适如春樱，清净如秋水
清隽的少年有一捧乌黑的墨发，仅仅在脑后用布条束起。行动时会有些许的鬓边墨发垂落在一边，然后再被少年纤白的手指勾起、堆积在耳后、复又垂落、于少年的指尖勾勒纠缠。
远还记得那一捧流泉般的墨发有着多么柔顺的触感。越是用力抓握，越是从指间消逝。放弃之后，却又有些许缠绵留恋在手中。些许弯曲的发尾像是一把钩子，勾住来人的带着贪恋的内心，拖拽着直至沉沦，而自己却仍是高高在上、清雅高贵，如天上明月不可亵渎。
黄昏已过，阳往阴来。新月初上，倾撒着绮丽的月辉于这方天地，增添了些许未明的暧昧。因为黑夜的到来，村子里大多数的人已经安寝了，只有在这接受了供奉的神社中，挂起了灯笼，星星点点如万家灯火，能让那里的人自由行动。
用细木条或是竹子撑起骨架，用薄薄的丝绢拢住，神社内所有的灯笼都是由荒亲手制作的。
在这偏远的渔村，没有纸这样昂贵的物件，即使是丝绢也是难得可贵。
明明自己的衣服没有多少，也已经旧了，却把这样珍贵的东西拿来做灯笼的材料。
可是当她看见少年期待地点燃神社内灯笼的时候，转而觉得这是值得的。
被别人看见必定要说他暴殄天物，可这就是荒会做的事情。没有外物能引他留恋，即使是喜爱，也仅仅停留在喜爱上了。就像远一样。
可是发现了这样的相同之处，她却并不高兴。
这时她反而期望，荒向个普通人一样迷恋外物。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加重在荒心中的分量。
昂贵丝绢所制造灯笼的昏黄灯光照亮了一方天地，也映入了少年的漆黑的眼眸，仿佛是一轮金色的新月，沉眠在少年的眼中。
少年常常是带着笑意的，连他的乌黑湿润的眼眸也常给人温润之感，清澈地仿佛能望进你的心底，连魅惑人心的妖怪也无所遁形，只好落荒而逃。远还没有见过他不笑的样子，她想着，即使不笑的少年，那也一定是很美的、是另一种的、特别的风情。
就是在这样的如天上明月般的少年，在这被绮丽笼罩的夜晚，对你说，你就像他最初的记忆中的、那片月光。
远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
像是一头在森林中颤颤巍巍的小鹿。
她想起初见时，在少年的黑色眼瞳中所倒映的、狼狈的自己。
她想起在少年背上时，在眼前晃动的、那一缕与夕阳纠缠的墨发。
她想起在樱花树上午睡醒来时所看到的，少年温柔的侧脸。在注意到她醒来、或是她的视线时，偏头向她递来的笑容。
她想起，微笑地在烈日下工作的他被汗水湿润的额头和紧贴的鬓发。
她想起有时少年注视着空旷的神社，所流露出的、一瞬间的寂寥。
——可是我呀，并不想看到他不笑的样子。
她看着少年映入了灯光的眼瞳，温柔地仿佛拖拽着她溺毙在那片暖光里。
在心底，她这样悄悄地说着。
——就这样，一直微笑下去吧。
“除了村子之外，荒自己有什么愿望吗？”
她听见自己突兀的、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这沉静的夜晚。在这之下，又像是有什么期待，在酝酿着破土而出。
“呐，荒之前说我是神明吧？就算是神明的童子，应该也能实现你的愿望的。”
说完又觉得莽撞，匆忙补充道，像是慌不择路地给自己找着什么借口。
“就当是……荒收留我的谢礼吧。”
“哈哈哈……我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竟然能得到姬君的回礼总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呢。”
远以为他要拒绝，连忙想着用什么话接下去。却看到少年曲起一条腿踩在回廊上，另一条腿盘起，整个人都转向了她。
“不过，即使是作为神使，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神明降临在我面前，对我说‘可以实现你的愿望’这种话呢。”
“那么我也不客气了、就算姬君收回这句话也是没有用的哦”
少年的右手随意地撑在木制的回廊上，白色狩衣的大袖为边缘所阻挡，露出少年一节细腻的手腕，于月光下恍若上等的玉石，细腻的肌理诱人触碰。
她忍不住向前倾，右手撑在前方的回廊之上，与少年的手不过咫尺之遥，却不敢再向前。
“说说看吧，荒的愿望。”
语气轻佻，像是蛊惑人心的魅妖。
新月挂在枝头，她抬头望进少年的眼眸，却仿若坠入一片星辰之境。
少年的骨节分明的食指抵在唇上，声音低低、仿若密语。
“我呀，想要的是……神明的目光。”
“只要如同现在……这样就好了。”
“就这样……即使我、永远都无法向前一步、即使神明未曾垂怜于我。”
“在我的有生之年，分得神明的一点余光，那就很好了。”
身为神使的少年啊，即使是全身心地供奉着神明，连一点神明目光的渴求都觉得是贪心的逾越。只在少女的面前袒露自己的心声。
“好啊。”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却仿若远方飘来，隔了重重高山。
“我答应你。”
——即使我不是神明，我也将向神明祈求
——而我也将注视你
——也只注视你
——即今日起、至我有生之年
——这方明月呀，你可有听到我的心愿？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大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