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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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已然传达到整个巨绿森林，但星光晚宴仍然开始了。精灵是一个温和的种族，既然是宴会，他们就不会在这时候去想战争的事。
维多利亚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摆满了鲜果与蔬菜的长桌，斑斓的花朵盛放着醉人的淡香，倒进黄金杯子里的酒发出醇厚的味道。
欧瑞费尔换上了银色的长袍，他戴上了点缀着花骨朵的荆棘王冠。
不仅仅是精灵王，所有的精灵们都穿着漂亮的长裙和袍子，就连瑟兰迪尔都把一头金发用红色的缎带束了起来，披在身后。浅色的头发像绸缎一样铺在这位精灵王子银白的披风上，看起来格外美丽。
而一身劲装的维多利亚似乎显得过于突兀了。
她靠在一旁的石柱上，从穹顶上垂下的藤蔓就在她的颊边。几片嫩叶摩擦在她浅金色的头发上，那双灰色的眼睛空洞地注视着正弹奏着竖琴的女精灵。她卸下了弓和箭筒，身上穿的虽然不是和史矛革战斗时的那身衣服，但仍旧是类似的劲装，而且颜色偏冷，看起来不怎么好惹。
瑟兰迪尔低声和欧瑞费尔说了些什么后，他起身，拿了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你应该换条裙子的。”
维多利亚的视线有了焦距，并落在对方的蓝眼睛里，“那样会导致行动不方便。”
瑟兰迪尔：……
维多利亚没等他说话，忽然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道：“有入侵者。”
下一秒，灰色眼睛的屠龙者已然转身离开。瑟兰迪尔目光一凛，思绪回转后递给他父王一个眼神，然后搁下酒杯，卸下披风，也跟了过去。
他追不上维多利亚的速度——天知道她怎么能这么快——等到瑟兰迪尔循着维多利亚留下的痕迹追到她时，这个女精灵正坐在一条溪流边的岩石上。她的脚边是两只黑乎乎的东西，而另一旁的空地上架着木柴，正在烤着一只野兔。
“那是什么？”瑟兰迪尔拧起眉，他走过去的过程里就能感受到越来越浓重的、来自于这些生物身上的黑暗气息，但维多利亚对此却坦然自若，仿佛这股令人作呕的存在对她没有影响。
“蜘蛛，不知道哪来的。”女精灵把兔子翻了个个儿，手指在颈上的白钻项链一抹，给兔子撒上点儿埃西铎送她的调味料。
瑟兰迪尔立刻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了，甚至连黑暗生物的滋生都抛到脑后：“维多利亚，这是怎么做到的？”
维多利亚扭头看他：“想知道？”
瑟兰迪尔犹豫了一下，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没想到女精灵只是笑了笑，然后撕下一只烤兔腿塞进了他的嘴里，又用沾了点儿油脂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脸颊，“一个能储存东西的首饰而已，陪伴我很久了。”
瑟兰迪尔艰难地把嘴里的肉吞下一些后，用手摸了摸脸上的油渍，目光在维多利亚脖子上的白钻项链徘徊许久。
他以前也不是没看到过白宝石，但这样做工精良的珍品也是第一次见。先前维多利亚一直没大大方方地将它露出来过，他也就没注意到。然而现在近距离一看，精灵对于宝石的痴迷立刻被勾起。
维多利亚侧目看他，顺手一抬，用掌根把精灵王子的下巴朝上撑了几分，迫使他仰起头来：“你盯着哪儿看呢，王子殿下？”
瑟兰迪尔一噎，立刻躲开了女精灵的手，噌地一下从草地上站起来，猛地后退几步，捂住了自己的下巴。他似乎想盯着她进行无声控诉，但目光又不由得往白钻项链瞟，可那个位置又极其尴尬，再加上维多利亚似笑非笑的表情，瑟兰迪尔彻底落败。
精灵王子背过身，被束着的金发这一次没能遮住他红透的尖耳朵。
“我只是、只是觉得项链，很好看。”
维多利亚托着下巴，对着瑟兰迪尔的耳朵看了一会儿，然后毫无悔意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对了，你带酒来了吗？”
瑟兰迪尔：“？”
维多利亚撇嘴：“我以为你们的星光晚宴会有肉呢，结果还是一片果蔬。反正都有星光，在哪儿进行宴会都一样——我在这儿烤了些吃的，还存了点儿埃西铎给我的干酪腊肉，附近也有野果和泉水，抬头就是无垠的星空。你不觉得这里更适合进行星光晚宴吗？——结果你居然没有带酒来。算了，还好我刚才顺了一桶。”
她说的似乎有道理，但瑟兰迪尔还是纠结地看了看对方搬出的那一桶精灵新酿出的果酒。那可是丰收后的第一桶，这个屠龙者居然好巧不巧地就挑中了。
“站在那儿干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享受星光吗？瑟兰迪尔殿下？”然而，女精灵再开口，他还是乖乖地坐了过去。
尽管这里位于巨绿森林的边缘地带，没有烛火，只有满天星光和月色透过枝叶洒下来，形成昏暗的光线。但瑟兰迪尔却在此刻觉得，这儿比王宫要好上千万倍。
仰头可见撒在黑天鹅绒布上的碎钻在忽明忽暗地闪烁，侧首是叼着草叶躺在由树枝铺过的地面的女精灵，面前燃着劈啪作响的火堆。烤肉、干酪夹杂着果香与醇厚的酒味，几种气味糅合着弥漫开来，和以森林里的气息，实在是令人目眩神迷。
瑟兰迪尔把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送入口中，然后看了眼似乎在阖目休息的维多利亚，伸出手来，拿起了她用过的杯子。
精灵王子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没长大的小精灵，拿个杯子手指都在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抚摸过杯口，在残留着温度的一处停顿。
星光，月色，篝火明灭。
仿佛是蛊惑，他慢慢地低唇，贴上她用过的那一处杯口。
哗啦——
忽然有飞鸟掠过，瑟兰迪尔猛然惊醒。他飞快地放下那个杯子，如同犯错了的小孩。而就在此时，他身后也响起了维多利亚懒洋洋的声音。
“躺下，瑟兰迪尔。一起来看看星光。”
他应下，然后一边平复了呼吸，一边仰躺在了草地上。以往的欣赏星光都是在晚宴上，皇宫里，这样把自己融入自然和森林，是第一次。
他们没有聊即将到来的战争，只是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上几句。
“烤肉很不错。”
“这得归功于埃西铎送给我的调料。”
“埃西铎？你的朋友吗？”
“是的，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嗯，都姑且算是朋友吧。”
“姑且算——？”
维多利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星光，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身边的草。
瑟兰迪尔也不说话了，他意识到这个女精灵似乎不愿意在这样的话题上继续，于是也安静地陪她一起看夜空。
“我很少认可谁是我的朋友和同伴。”维多利亚忽然出声，她嗓音缥缈，空灵，仿佛从此世界之外而来，“我曾经每天都在为活下去而战斗，见过很多人和生物，也杀过很多人和生物。在为了活下去而战的期间，我开始认可身边的伙伴。他们跟我一样，作为‘影子’存在，在想要活下去的同时，也想证明他们的真实存在。——当然，我不用，因为我这个‘影子’相对应的‘光’已经死了，被我杀死了。”
“其实我们只是有着同样的目标，并且被神明强行捆绑在一起，所以不得不互相合作，成为最强的团队。不杀人，我们就会死。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会不择手段。”
“……但到后来，一切都好像偏离了。”
说到这里，维多利亚忽然笑了笑，她伸手胡乱地去抓了抓林间飘过的萤火虫，继续道。
“我们开始成为真正的同伴，我们开始有血有肉有心。可有了心以后，心魔也就诞生了。心魔会杀死自己，也会杀死同伴。……那一刻，我忽然再次感受到了很久都未曾拥有过的‘恐惧’是什么滋味。”
“和宿敌的第一战，我们赢了，大获全胜。而他们，全军覆没。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属于我们的、迈向终焉的开始。”
“可不等到我和同伴一起踏上接下来的道路，我就已经离开他们了。”
尾音顿落，然后散去。
瑟兰迪尔虽然不知道这个屠龙者究竟经历过什么，也对她是否是梵雅精灵存在着疑问，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忽然又失去了一切。”维多利亚轻声说道。
她终于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复杂情绪悉数吐出，在维拉的星光之下，倾诉给身边的精灵王子——一个她认识没多久的精灵。
“维多利亚。”瑟兰迪尔忽然开口，他站起来，把女精灵从草地上拉了起来，握着她一直都微凉的指尖，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星夜。
“你还会拥有其他更重要的。”
——比如我，如果你愿意的话。
瑟兰迪尔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捏了捏对方的手心，将自己的体温过渡而去。
维多利亚抬眼看他，试图从蓝宝石似的眼睛里找到欺骗。
可是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