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七杂八的日常段子》苍痕幻夏

9、Lie or die

　　午后阳光正好，艾莉雅背着竹篓，关上了面包店的门。
　　“艾莉雅又要出门吗？”隔壁花店的平斯夫人刚好出来给店门口摆放着的鲜花洒水，见艾莉雅的动作，开口道，“又是去森林吗？”
　　“是啊平斯夫人。”艾莉雅礼貌地问好，“前阵子一直在下雨，难得天放晴了，我想去森林里找点香草可以加进面包里，试验一下新口味。”
　　“那可要小心一点啊，别被野兽伤着了。”
　　“没事的，我就在外围转转。”言罢艾莉雅就挥挥手跑开了。
　　绕开因下雨而变得泥泞的小路，艾莉雅沿着碎石铺成的路很快走进了森林里，高大的树木还带着雨水的湿润，时不时落下点细小的雨粒，阳光被树叶遮蔽，只在地面上留下了斑驳的树影。
　　穿过外围的树木，艾莉雅小心地走进了一片灰色的雾气中。
　　雾气后面，是一个简陋的小木屋，随意地用木片拼起来的栅栏上面绕着黑色的藤蔓，艾莉雅从背篓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嘴里，带着牛奶味的药丸像糖果一样，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捏起裙角跨过栅栏，艾莉雅快步走近小木屋。
　　“迪斯？”
　　没人回应。
　　艾莉雅无奈地叹息，找了个椅子坐下。
　　这座小木屋的主人叫迪斯，是一位亡灵法师，四个月前的深夜，艾莉雅在河边发现了他，并救了他，在那之后迪斯就弄了这么个木屋供自己居住，偶尔艾莉雅会过来给他收拾一下，顺便一起喝个下午茶什么的。
　　本以为迪斯伤好之后就会离开，不过他一直没提出离开的事情，艾莉雅也乐得不主动提出，毕竟有迪斯的帮助，找寻香料的时候就不怕遇上野兽了。
　　虽然他是个亡灵法师，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帮得上忙，哪怕是强盗也是有可取之处的不是嘛。艾莉雅这么想着。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也打断了艾莉雅的沉思，穿着黑袍子的迪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握着魔杖的手又放了下来，黑漆漆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丝欣喜。
　　“你来了。”迪斯顿了顿，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直直地看向了艾莉雅，“我找到了你说的那种植物了，离这儿不远，你要去看看吗？”
　　好像只摇着尾巴的小兽啊。艾莉雅想着眯起了眼睛，笑道：“好啊，你赶紧带我去。”说着她快步上前抓住了迪斯的手，“走吧。”
　　“嗯。”背过身的迪斯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整个都变得红通通的，而艾莉雅看着那通红的耳垂，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迪斯所说的植物是艾莉雅在父亲留下的料理笔记里看到的，有着浅紫色的花朵和深蓝色的叶子，开花时没有香味，但水煮过后会散发浓郁的甜味，可是艾莉雅从没见过这种植物，森林深处她又不敢进去，所以只能作罢，没想到迪斯竟然帮忙找到了。
　　到达后一看，果然和料理笔记里描述的一样。
　　“真是太棒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艾莉雅激动地冲进了迪斯的怀里，被她抱着的人整个僵硬了，迪斯只感觉自己的脸像火烧一样滚烫，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艾莉雅仰起头，看着迪斯原本苍白的脸跟滴血似的红，突然生了恶作剧的念头，她伸手圈住了迪斯的脖子迫使他低下头。
　　眼看两人的唇越老越靠近，迪斯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下艾莉雅的脸，那双灵动的蓝眸此时紧闭着，带着香甜气息的唇微微张开，靠向自己，意识已然远去，迪斯闭上眼睛任由本能操纵自己的身体。
　　一只手勾住了艾莉雅的腰，一只手扣着艾莉雅的后脑勺，迪斯叩开了她的唇，品尝到了想象之中的甜美。

　　变故就在一瞬之间发生，谁都没想到这么隐蔽的地方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破风而出的利刃划过迪斯的手臂，吃痛的他放开了艾莉雅，转而将人安置在了自己的身后。
　　看清了来人是谁的艾莉雅脸色顿时变了——是圣骑士团的团长穆恩，他是光明法师莱特的好友，而莱特——是艾莉雅的未婚夫。
　　“你是……艾莉雅？！”就像艾莉雅认出了穆恩一样，穆恩也迅速认出了被迪斯护住的人，“你竟然和亡灵法师勾结！”说着，穆恩就向天空发射了一枚信号烟雾，巨大的白光瞬间照亮了大半片森林，相信很快就会有增援过来。
　　艾莉雅一瞬就想好了对策，她扯了扯迪斯的衣袖：“迪斯你先离开，只要不抓到你，他们没法惩罚我的！”仅凭穆恩的一口之言想要给她定罪还是很难的。
　　迪斯也想到了这点，点点头立刻握着魔杖幻影离开了，留在原地的艾莉雅松了一口气，乖乖地跟着穆恩回到了镇上。
　　也许是艾莉雅平时经营的形象很好，一路上许多人都不相信穆恩的说辞——艾莉雅勾结了亡灵法师——他们更倾向于穆恩爱慕艾莉雅，可是艾莉雅拒绝了他并接受了莱特的求婚，所以穆恩怀恨在心故意编造了罪名。
　　被关在了监狱里的艾莉雅坐在唯一的木板床上，揉了揉脚踝，心知自己在这儿待不了多久的她靠着墙壁，安静地等着人放她出去。
　　“艾莉雅，穆恩说的是真的吗？”
　　月亮升起，艾莉雅等来了人——她的未婚夫莱特。
　　“当然不是真的！”酝酿了一下情绪的艾莉雅猛地站起了身，“我可是你的未婚妻，你觉得我会和亡灵法师勾结吗？！”她眼中含着泪，用一种气愤又难以相信的表情看向莱特，“还是你觉得穆恩的话比我这个未婚妻的话更值得信任？”
　　“穆恩说，你在和那个亡灵法师拥吻。”莱特有些纠结，他伸手握住了艾莉雅的手，“我了解穆恩，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谎的，这事是真的对吗？”
　　莱特有一双清澈的绿色的瞳仁，每每他认真地注视着艾莉雅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是他强迫我的。”心底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艾莉雅眨眨眼，任由泪水滑过自己的脸颊，“如果我反抗的话，他就会杀了我，我不想死。”被握住的手反握了回去，艾莉雅直直地看向莱特，“我还没和你举行婚礼呢，莱特，我不想死。”
　　莱特蹙着眉，松了一口气般笑了。

　　不知何时月亮被乌云挡住，下起了小雨。
　　艾莉雅将头靠着窗下的墙壁，听着外面雨水敲击在石墙上的声音，脑海里回荡着的是莱特晚上告诉她的话，作为圣骑士团的一员，莱特同穆恩商量过后制定了一个计划用以消灭亡灵法师，而这个计划，需要艾莉雅的帮助。
　　“下周的祭典，我们会将你以勾结亡灵法师的名义绑在火刑柱上，用来吸引那个亡灵法师过来。”
　　“当然不会真的对你实施火刑，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啊。”
　　“只要能顺利消灭亡灵法师，我会第一时间把你解开的。”
　　“艾莉雅，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艾莉雅勾起一抹冷笑，可是眼泪却落了下来，她想起了幼时父亲和她说过的话，那时候艾莉雅还无法理解父亲提及母亲时眼中的沉痛，他总是叫她别怨恨母亲，哪怕这个女人抛弃了他们。
　　父亲，大概是爱着那个女人的吧。看着棺材一点点被泥土掩埋的艾莉雅咬着下唇，转身答应了莱特的求婚。
　　“爱啊……”艾莉雅闭上了眼睛。

　　四月一日，行刑日。
　　一周的时间很快，迪斯早在知晓了艾莉雅会被处以火刑的消息后就想闯进监狱里救人，但一想如果救人没成功，反而会让艾莉雅坐实了罪名，他只能耐心地等待行刑的那一天。
　　哪怕是把自己搭进去。迪斯拉了拉斗篷的兜帽，跟着人群移动着。
　　挤到最前排，迪斯听到了有人在谈论艾莉雅，他们口中的艾莉雅是温柔优雅的，一个人努力地经营着父亲遗留下的面包店，同莱特订婚后也没有摆架子，对待平民的态度一如以往，总是温和地微笑着。
　　想象着艾莉雅微笑的样子，迪斯也忍不住笑了。
　　高大的火刑柱伫立在场地里，四周堆放着干燥的柴火，被绑在火刑柱上的艾莉雅看上去十分憔悴，蓝眸里满是疲惫，她安静地注视着前方，但眼神空洞。
　　赤裸着上半身的行刑人将松脂和油泼到了艾莉雅的身上，随后高举起了火把。
　　趁现在！迪斯捏着早先准备好的傀儡冲进了刑场，一时间场地内出现了数个穿着黑袍的人，就在众人惊慌着四处乱窜的时候，迪斯隐藏了身形悄悄来到了艾莉雅的身后，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
　　“迪斯？”
　　艾莉雅感觉到手腕处一阵冰凉然后双手自由了，她刚一开口就被捂住了嘴，黑色的长袍盖住了她的脑袋，等再看到光明时，她已经被移动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原本绑在火刑柱上的人还在。
　　“是我。”迪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低低的，“那是我做的傀儡，不会有人发现的。”声音里还带着点欣喜，像在向艾莉雅邀功似的。
　　可是还没等艾莉雅开口，白色的魔法阵从艾莉雅的脚下浮现，迅速笼罩住了两个人。
　　“迪斯。”艾莉雅垂下头，伸手握了一下迪斯的手后立刻放开，“对不起。”刻意压低的声音让迪斯没有听清她的话。
　　魔法阵净化的力量一点点抽取着迪斯的生命力，他抿着唇看向艾莉雅，但艾莉雅转过了脸不看他。
　　“你做的很好，艾莉雅。”不知何时走到魔法阵边上的莱特低声说着，随后转身高声宣布道，“为了防止艾莉雅的同伙前来营救，我特地提早布下了消魔法阵，现在，让我们一同见证神圣的力量消灭黑暗吧！”
　　随着莱特的话音落下，人群激动起来，大家高嚷着“消灭黑暗”边像潮水一般涌动向魔法阵的方向。
　　……被放弃了？
　　艾莉雅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莱特是如此的陌生。
　　她大声地说自己不是亡灵法师但周围人都听不到，她试图冲出魔法阵但一次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回去，直到迪斯将她抱进了怀里。
　　“艾莉雅。”虚弱的迪斯轻柔地摩挲着艾莉雅的后背，“我不爱你。”
　　“可是我爱你。”艾莉雅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根细长的针戳弄着，密密麻麻的疼，她紧紧地抓着迪斯的手，试着转过身看向他，可惜失败了。
　　“呵。”迪斯整个人压到了艾莉雅的身上，说话间吐出的热气全喷到了艾莉雅的耳廓里，“听着，接下来我会把你转移走，一旦落地你就立刻逃走，不要回头。”将艾莉雅牢牢锁在了怀里的迪斯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四周，确定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后，更加贴近了艾莉雅，同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就是现在。”
　　迪斯的话音刚落，一股带着青草香味的气流将艾莉雅整个人包裹了起来，随着剧烈的晃动，艾莉雅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拼命晃动过后的鸡蛋，混混沌沌的。
　　四周安静的可怕，艾莉雅甩甩头，打量着所处的环境，高大的树木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想到迪斯的话她开始奔跑，不合身的长袍让她几次差点绊倒，可是求生的念头让她无法停下。
　　直到看到了那个简陋的小木屋，艾莉雅才踉踉跄跄地放缓脚步。
　　“迪斯？”
　　艾莉雅推开木门，屋内空荡荡的，像是从未有人居住过，家具上都积着一层灰尘，除了——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桌子上那个装满了金币与宝石的水果盘。
　　冷静地找了一个袋子将金币与宝石装起来，艾莉雅整理好长袍，深吸一口气后推门离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艾莉雅都会梦到迪斯，她梦到自己说：“我知道你在跟我开愚人节的玩笑。”
　　然后迪斯笑了，艾莉雅也跟着笑了，她说：“可是我怎么忍心欺骗你呢，所以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然而，迪斯连坟墓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