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新来了个小丫鬟》芫歌

82、第八十二章

　　穆白沉吟道：“不知敬侯如何打算？”
　　敬侯长叹一口气：“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本侯身负皇恩，受先帝所托辅佐陛下，就算拼出这条老命，也要保陛下平安。”

　　穆白皱眉道：“据我所知，禁军统领黄纶是郭贼连襟，西山大营十万兵马只效忠武城侯，而你手中无一兵一卒，如何与郭贼相斗？”

　　敬侯慷慨陈词：“安裕王老贼倒行逆施，残害同僚，早已弄得天怒人怨。实不相瞒，虎贲营吕修大将军已与我歃血为盟，誓要诛佞臣，清君侧，还我大晋一个海晏河清。夫人,此仗郭贼必输！”

　　芫舞心下嗤之以鼻，自古以来谋逆者都会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清君侧”若真成功，皇帝最后多半会不幸“死”于乱党之手。

　　穆白狰狞一笑，脸上每条刀疤都闪着嗜血的光芒：“侯爷需要我做什么？”

　　敬侯道：“夫人的爱徒身手了得，且侠肝义胆，孤身入安裕王府盗得重要证物还能全身而退，本侯钦佩不已，所以想请她护卫陛下周全。至于夫人，请协同虎贲营吕修大将军共同剿灭奸佞之臣郭敖。”

　　芫舞心下冷笑，究竟是护卫还是挟持皇帝？这些当官之人果真是一个赛一个地老奸巨滑。
　　穆白言简意赅地问道：“何时动手？”

　　敬侯笑道：“三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两人在月下歃血盟誓，敬侯喝下血酒道：“本侯功成之日，亦是夫人心愿得偿之时。”

　　穆白亦郑重地道：“我定不负侯爷所托。”

　　敬侯离开雅院后，穆白站在窗边出神地望着天际的冷月，也许是想起了青葱岁月里的花前月下，她狰狞的脸庞竟流露出几分温柔可亲之色。

　　良久，她忽然开口说道：“三月八日后，我会为你解了蛊毒。从此你我师徒互不相欠，日后若相遇，亦不必相认。”

　　芫舞惊喜：“不管成王败寇，师傅都会解了我的蛊毒吗？”
　　穆白道：“是。”

　　比一年之期提前了一个多月！！！芫舞压下心中的兴奋，恭谨地道：“多谢师傅。夜深了，师傅早些安置，徒儿先回房歇息。”

　　她转身离开之际，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悲凉哀伤的箫声：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芫舞怔怔地回过头，却见穆白那张阴森可怖的脸上泪痕交错，此时此刻的她就像失了伴侣的鸿雁，泣血悲鸣。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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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城侯府，红枫院书房。
　　沐风恭敬地呈上有关凤芫舞及穆白的所有情报卷册，他刚毅硬朗的脸庞满是怜悯之色，眼眶通红，仿佛刚刚流过泪。

　　东方珏皱眉道：“让你向凤府小厮打探点消息有这么委屈吗？”
　　沐风虎目隐有泪光，叹道：“秋宁那丫头实在太惨了。大少爷，属下善意提醒您一下，您看她那份情报之前，先做好心理准备。”

　　东方珏冷哼一声：“那丫头杀人放火样样在行，凤府那些人没被她整残就该烧高香了，她有什么可惨的。”

　　他信手翻开那本收集了芫舞身世及自出生以来所有大小事情的厚册子，刚开始他有些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然只看了一眼脸色陡地沉了下来，翻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连手指都微微颤抖，深邃的眼眸中翻滚着滔天怒火。

　　他一向知道世家大族中不得宠的庶女生存不易，却想不到高宅后院里竟黑暗至斯，凉薄至斯！悲惨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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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七年冬至夜，凤芫舞四岁，其母凤绾绾不幸病逝，三日后府里一年老仆妇才发现凤绾绾已身亡，陪伴着母亲遗体整整三天三夜的凤芫舞被人发现时，已饿得奄奄一息。

　　永和八年春，凤芫舞五岁，因肚子太饿溜到厨房偷吃馒头，不小心打翻了安太夫人炖的燕窝,被仆妇扇了两个大耳刮子后摔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到石头，流了一地的血。

　　永和八年夏，凤芫舞五岁，凤府二小姐凤玉莹失手打碎安太夫人珍爱的花瓶，怕受罚诬赖凤芫舞所为，凤芫舞为此被揍得遍体鳞伤。

　　永和八年夏，凤芫舞五岁，凤府二小姐凤玉莹将其关在马厩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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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十一年深秋，凤府二小姐凤玉莹想将凤芫舞捡来的宠物据为己有，凤芫舞不肯，两人争执时无意间撞倒凤府大小姐凤玉卿，致其额头受伤，安太夫人得知后将凤芫舞关在祠堂毒打，手臂粗的竹棍打断两根，凤芫舞一度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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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本厚册子记录了凤芫舞从小到大在凤府遭受的虐待和欺凌，深深庭院里有人出生便是天之娇女，有人却活得猪狗不如。

　　沐风唏嘘不已：“秋宁这丫头能长到这么大简直是个奇迹！四岁的孩子陪着母亲的尸体整整三天三夜，她当时那么小，该有多害怕啊？八岁的时候仅仅因为长姐受了点皮外伤，就险些被安太夫人活活打死！”他愤愤然地道，“他们简直不将秋宁当人看！听凤府的小厮说，凤三小姐在凤府里过得比下人还不如，任何人都可以打之，骂之，欺之，虐之！”

　　东方珏脸色铁青，狠狠地拍了一掌，那本册子登时化为纸屑，掌风激荡之下无数翩飞的纸蝶纷纷落于地上。

　　“凤俨！”东方珏语气森然，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沐风心想，凤俨这个尚书算是当到头了。

　　果然，东方珏冷冷地道：“两日之内将凤俨所有贪赃枉法的勾当送到御史大夫们手中，别让我再在朝堂上看到他。”

　　沐风答了声“是”，颇为同仇敌忾地道：“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凤俨这狗官对自己的亲外甥女都如此冷血残酷，根本不配为官。”

　　东方珏看了他一眼，挑眉道：“前些日子你还咬牙切齿地要找秋宁算帐，这会儿倒替她打抱不平了。”

　　沐风眼眶仍微微泛红，无比感慨地道：“大少爷，说句实话，若换作属下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也许早就变成一个阴暗自私，暴戾残忍之人。可秋宁她依然心思单纯善良，真是难能可贵。”

　　东方珏提醒道：“你好像忘了她杀了两个人。”

　　沐风振振有词地道：“她杀人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若不是红袖夫人传授她武功，她根本活不到现在。她虽学了一身使毒的本领，可也没将凤府上下全部毒死，可见秋宁是个心善之人。”

　　东方珏道：“你对善良的定义还真与众不同。”

　　沐风道：“大少爷，红袖夫人擅使毒，她是不是在秋宁身上下了什么毒，秋宁才不得不受制于她去杀人呢？”

　　东方珏手指在红袖那卷小册上轻敲了几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不是受制于人，等抓到红袖不就清楚了？”

　　沐风惊喜：“大少爷，您查到红袖夫人的下落了？”

　　东方珏冷冷地道：“红袖想要为楚王复仇，除了敬侯她还能找谁合作？只要派人盯着敬侯，还愁找不到红袖吗？”

　　沐风恍然大悟：“大少爷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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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八，黄道吉日。

　　雨后的天空宛如天青色的汝窑瓷般温润澄净，枝头粉白的杏花犹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柳絮飘飞似雪，和煦的春风里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笑语声。

　　校场上，十数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嫔妃们嘻闹着站成一排，每人手中均拿着精致小巧的弓箭，跃跃欲试地望着二三十米外的箭靶。

　　郭逸雪端坐在明黄大帐里，轻摇着泥金点翠团扇，见皇帝饶有兴趣地望着场中嫔妃们射箭，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与憎恶。

　　皇帝年少荒唐，整日变着法找乐子，效仿民间在宫中开设集市，让宫女与嫔妃们扮成商贩叫卖货物，自己则扮成富商在集市上一掷千金。甚至在宫中建倚红楼，让嫔妃们扮成青楼女子，自己则扮成眠花宿柳的公子哥儿，玩得不亦乐乎。

　　今日皇帝更是突发奇想，让嫔妃们比试射箭，射中三十米外的箭靶册封皇贵妃，二十米外的箭靶册封贵妃，十米外的箭靶赏赐珠宝首饰。

　　嫔妃们均是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别说射箭，便是使了吃奶的力也拉不开弓。

　　芫舞混在一群宫女之中，抬头默默地望了一眼天色，继续冷眼望着场中的闹剧。

　　一名着鹅黄宫装的丽人娇嗔道：“陛下就爱戏弄人，这弓根本就拉不开。”

　　皇帝笑道：“胡说，你们用的可是最轻巧的三斗弓，朕八岁的时候就背着它狩猎。”

　　鹅黄宫装丽人又试着拉弓，过了一会便累得满头大汗，泄气地扔了弓箭：“嫔妾不玩了。”她走到皇帝身边，撒娇道，“不如陛下给嫔妾们表演一个‘百步穿杨’的技艺。”

　　其他嫔妃闻言纷纷扔了弓箭，附和道：“陛下英明神武，箭术自然非同凡响，让嫔妾饱饱眼福吧。”

　　皇帝睁着眼说瞎话道：“朕自登基后操劳国事，已久不握弓，技艺早就生疏了，射箭便免了。”

　　鹅黄宫装丽人不依不饶地道：“有句诗怎么念来着。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听说陛下的箭术是先帝亲自传授，就让妾等一睹陛下风采吧。”

　　皇帝见美人们用崇拜且期盼的眼神热切地望着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台。

　　郭逸雪忽开口道：“张婕妤有所不知，陛下昨儿煮茶时不小心烫伤了手臂，短期内不能使力拉弓射箭。”

　　嫔妃们立即团团围在皇帝身边，紧张地问：“陛下，您的伤严重么？”

　　皇帝顺坡下驴道：“一点小伤，不要紧。让爱妃们失望了，朕暂时不能拉弓。”

　　郭逸雪却道：“陛下，臣妾听闻武城侯嫡长子东方珏天生神力，尤擅骑射，不如让他替陛下表演百步穿杨，免得扫了众姐妹的兴致。”

　　皇帝闻言正中下怀，立即命内监去传东方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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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芫舞：完犊子……他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