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械城》一日长过百年

28、番外二 七夕小甜饼

　　七月流火，昨夜一场雨，江北天已转凉。

　　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秋的寒意，让人忍不住想躺在温软的被子里多磨蹭一会。

　　叶清因还未睁开眼睛，手下意识地探到身边摸索。

　　空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向床里看去。姜叶归已经不在了。

　　把身边人捞到怀里抱着再睡一会的想法顿时落空，叶清因本能地有些暴躁，可更多的，还是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感。

　　姜叶归生死不明地丢下他一个人两年多，虽然数月前，两人再次重逢，可叶清因一直觉得这重逢有些梦一样的不真实，总是要寸步不离地把那个人盛在眼底，圈在怀里，他才能一遍又一遍地向自己确认，姜叶归真的就在自己身边。

　　睡觉时，他坚持要让姜叶归睡在里侧，哪怕是在睡的最熟的时候，只要姜叶归下床喝水或是起夜什么的，他也能在姜叶归轻手轻脚怕将他吵醒的动作中清醒过来，盯着姜叶归，直到他再躺回自己身边。

　　可是姜叶归不见了，他竟然到睡醒才发现。

　　恐惧感就像一个极寒的深渊，寒意一丝丝地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他不由得在初秋的清晨打了个寒颤。

　　他会去哪呢？

　　叶清因双指捏着眉心，强迫自己在没顶的恐惧中镇定下来。

　　姜叶归是没有早起的习惯的。他这个人随性得很，从不规定自己的作息时间，向来是困了就睡，想起的时候才起，若是他想懒床，一个回笼觉睡到午饭也是常有的事。现在天才亮了不久，放在平时，叶清因一偏头，就能看到他裹在被子里，睡的正香。

　　他起的这样早，像是要故意避开自己，偷偷跑掉一样。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来，叶清因就难受的心头一绞。他无法想象，如果姜叶归真的敢再丢下他一个人跑掉，他要怎么办。

　　对了，昨夜。

　　叶清因忽然想起，昨夜姜叶归是有些反常的。

　　他哄自己喝了很多酒。

　　叶清因酒量很大，要数一辈子喝醉的次数一只手都用不了，姜叶归所见过的他喝醉的样子其实都是装出来的。说起来他会装醉，还是因为姜叶归那害羞到了极点的性子。姜叶归初初来找他时，亲一下都要又求又骗好半天，更别提让他抱了。叶清因憋了一个月之后实在忍不下去了，只能先佯装醉酒压下姜叶归的拒绝和挣扎，后来整整安抚了三天才将他的毛哄顺了。

　　所以姜叶归是很不喜欢叶清因喝酒的，如果叶清因喝醉了又折腾了他，那叶清因第二天必定会很不好过。

　　可是昨夜姜叶归却将抱了一大坛酒出来，说是自己亲手酿的，要他尝尝味道。说到酿酒，这要提起姜叶归新培养的一个爱好：厨艺。

　　从地宫出来之后，姜叶归在厨艺方面投入的精力比在傀儡方面多很多。家常菜、羹汤、点心、酱菜......能尝试的种类他都要尝试一遍。虽然他的厨艺远不如他在机械上的天赋那样旷古绝今，不过也是相当不错的。而每当有新的食物出炉，叶清因必定会十分捧场地全都吃光。

　　是以，昨夜那坛酒，叶清因一滴不剩地喝光了。一坛酒与叶清因真正的实力相去甚远，不过鉴于自己之前的不良记录，他还是稍稍表演了一下，把姜叶归压在床上，尝试了一个新姿势。

　　而姜叶归，竟然忍着疼努力地配合。

　　尽兴后的叶清因自然是很满足的，他记得自己后来抱着姜叶归睡着了，睡得好像也比平时沉一些。

　　如此一想，姜叶归的所作所为都像是早有预谋。

　　叶清因一直追到城门口，沿街的早市上零落着卖青菜和早点的商贩们，他挨个打听过去，没有一人见过姜叶归出城。

　　是了，他那么高明的手段，若是想走，怎么会留下痕迹让自己去找？

　　心里残忍嗜血的野兽在沉睡多年之后缓缓睁开眼睛。不过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一走了之，叶清因发誓，自己就算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出来，然后锁在床上，一辈子都不放开。

　　带着满身煞气颓然回到住处，叶清因觉得心里难受的要命。那些野兽似乎在以心血为饮，心肉为食，叫嚣着，撕咬着，几乎逼得他发疯。

　　若是能用酒安抚一下也是好的。忽然想起厨房里还有些酒，叶清因拖着脚步向后院厨房走去。

　　不对.......有声音？

　　这处院子是沈维一送给他的，地方不大，里面也没有仆人。

　　若是弄出声音来，除了姜叶归还能有谁呢？

　　被失而复得的喜悦砸的飘飘忽忽，叶清因放轻步子，从窗缝向里望去。

　　姜叶归背对着他，手指不知在搓弄些什么，只能看到衣摆和袖子上沾了些面粉。另一边，灶台下生着火，大锅里徐徐地冒出白汽来。这白汽充盈了半个厨房，让姜叶归看起来仿佛身处另一场不真实的梦里。

　　叶清因急切地想要呼唤姜叶归，好让他转过头来，真真切切地看到他，把他拉到怀里，和他说话。

　　可是这样太傻了。

　　难道就为了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么？

　　叶清因使劲掐了一把掌心，告诉自己，姜叶归没走，他还在这，他早早起床，不过是在做些吃的。

　　窥伺间，姜叶归手中的面食已经捏好了。他将它们捧在掌心对着日光看。借由这侧转过身来的动作，叶清因终于看到了姜叶归的脸。他嘴角上扬，眼睛弯弯地注视着他掌心的那两个小东西。

　　那是两只小雪兔。

　　白面捏成的身子十分浑圆可爱，耳朵乖乖地贴在头上，点缀着红豆做的眼睛，小尾巴支棱着，说不出的可爱乖巧。

　　倒有几分像主人呢。

　　叶清因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内心的野兽早就在姜叶归的举手投足间被镇压，一切都是美好而平静。

　　开始的时候，那两只兔子是并排在他掌心的，姜叶归端详了一会，忽然伸手把它们摆成了面对面的姿势，兔子胖胖的头挨在一起，就像是，人和人接吻的样子。

　　看着他转身把小兔子放进蒸锅里，叶清因右手按上心口，现在，那里甜的好像快要化开一样。

　　他悄无声息地回屋，躺回床上继续回味偷看到的一切。

　　那些隐秘而又极端的情绪，仍然会在受到严重刺激时冒出来，不过，若是姜叶归一直在他身边，那些东西马上就会消失无踪。

　　是啊，阿归怎么会离开我呢？他和我在一起时明明很快乐。我需要他，他也需要我，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的。

　　怀着这样甜蜜的想法，叶清因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是夜。

　　姜叶归神神秘秘地端上来一个小盒子，道：“今日是七夕，送你件东西要不要？”

　　“是什么？”叶清因含笑把他拉进怀里，故意逗他。

　　“不能说，说了就不是惊喜了。”

　　“哦，这样啊，那我要。”

　　“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自然。”

　　“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能把盒子打开。”姜叶归就着被他圈在怀里的姿势，转过头去看着他，那是极为亲密的姿势，呼吸都交错在一起。

　　叶清因吻他的额角：“什么条件都可以。”

　　姜叶归眯起眼睛，是一个得逞的笑，但是转瞬他又极为认真地敛了神色：“我想让你跟我回地宫去，以后那就是我们的家，好不好？不是一直住在那，我们可以经常出来玩，你也可以拜访朋友。”

　　“自然好。”

　　“我想，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你知道的，我不会死，其实永生的滋味没那么好，很孤独，有时候，也会很痛苦。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叶清因郑重地点头，道：“能长久伴你左右，我求之不得。”

　　“太好了。”姜叶归紧紧回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好久，他才道：“你将盒子打开吧。”

　　“不必了。”

　　“不必了？”

　　“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说话间，叶清因已经一把将他抄了起来，搂在怀里。

　　“什么？”姜叶归被他这一下弄得有些发晕，迷迷糊糊地问。

　　“来，”叶清因坐到床边，就势一滚，将姜叶归牢牢地压在了下面，“我们来摆一个兔子的姿势。”

　　“什么......唔......”

　　叶清因的回应是用嘴堵住了他的双唇。

　　姜叶归猛然间反应过来，奋力推开他，指责道：“你偷看！”

　　“是啊，我偷看。”叶清因大方承认，还很无赖地反扑回去，“我偷看怎么了，倒是要问问你，竟然和我耍心眼，故意灌醉我，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谁也发现不了是不是？就为了那两个破兔子！”本来只是故意无赖他，可是越说叶清因越委屈，最后竟然还有点生气。

　　“你知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身边，吓得魂都没有了，慌慌张张地追出城，却还是没有找到你，那时候，我死的心都有了......”

　　“对不住......”虽然叶清因这种身边人稍稍不见一会就要发疯去找的行为不太合乎逻辑，甚至还有点好笑，可是姜叶归一想到自己曾经离开他整整两年，而这两年里叶清因一直都是饱受折磨的，他便觉得十分内疚。

　　“是真心的吗？”叶清因逼视他。

　　“嗯。”姜叶归认真应道。

　　“说不如做。”

　　“嗯？怎么做？”

　　“你乖乖配合我就好。”

　　姜叶隐隐约约感觉事情不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叶清因眉毛一挑，转手从枕头下翻出几条鲜红的绸子来。

　　“这是......”

　　“你皮肤这么白，用这个颜色一定很好看。”叶清因动作行云流水，转眼间就将那绸子在姜叶归的双手手腕处分别绕了两圈并打了一个结，将他的双手缚在了背后。那绸子的质地很软，若是不挣扎是一点都不疼的。

　　可是姜叶归并不想被绑起来。这样被绑缚无可挣扎的处境总是会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来。

　　“乖一点，不是想道歉么。”叶清因附在他耳边轻声哄着，压下那些微不足道的挣扎。

　　“这完全是两码事！”姜叶归气呼呼地瞪他。

　　“你怎么不讲理。”

　　“你才不讲理！”

　　叶清因不理，继续剥他衣服。等到剥得赤条条时，姜叶归全身都因羞愤染上了粉红色。

　　发现叶清因又拿起了一条红绸时，姜叶归忍不住问：“怎么还有？”

　　“有点期待？”

　　“期待你个头！”

　　“乖，你会喜欢的。”叶清因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很快将他的腿绑成了无法踢动的姿势。

　　当双眼也被蒙起来的时候，姜叶归真的忍不住了：“叶清因！别，求你了，阿因，别这样，我害怕。”

　　骤然在蒙眼的绸子上摸到一层湿意，叶清因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姜叶归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他确实想把姜叶归绑在床上，这么想好久了，可是如果这样做会伤害到姜叶归，他绝不会继续下去。

　　“阿归，”叶清因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双臂紧紧拢着他，轻吻他的耳廓。“为什么害怕，是怕我会离开么？”

　　其实姜叶归是不大容易哭的，可是一旦哭了就很不容易停下来。他虽然竭力克制了，可是仍然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抽鼻子地点了点头。

　　他的确害怕，害怕沉入无边的黑暗，害怕所有重要的人重要的记忆都在时间的轮回中渐渐远去，消失，再也找不回来。这种无力感是所有恐惧的根源。

　　“乖，别怕，我就在这，”叶清因轻吻他的鬓发，道：“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从今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叶清因抓过那个盒子，将其中一个兔子点心掰开，把糖心喂给姜叶归。

　　“你亲手做的，甜不甜？”

　　“嗯......”缓缓在口中化开的玫瑰酱带给他一种强烈的现实感，味觉是不会骗人的，身后温暖结实的怀抱也是真实的，叶清因就在他身后。

　　“是什么味道的？”

　　“是......唔嗯......”

　　“是玫瑰酱啊。”叶清因舔着唇角，意犹未尽道。

　　“无耻！”姜叶归底气不足地骂道。

　　看他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状况，叶清因揉了揉他的耳朵，道：“相信我好么，小兔子？”

　　“你才是小兔子！”

　　“好，我也是小兔子，我们是一对小兔子。”重新将人压在身下，叶清因伸手拉下了床帐。

　　七夕夜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