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伪科幻]死旅》虫子米

6、三

　　妈妈说过，这世上并没有魔鬼的存在。

　　“爸爸，我们会没事的，是吗？”

　　“当然，宝贝，我们只是需要自己走一段路，等到了基地就好了。”韦伦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心疼地说：“你一定觉得有点儿冷，再坚持一会儿，马上会有热水澡可以洗，还有美味的食物。”

　　“我要蓝莓口味的冰淇淋和慕斯蛋糕。”朱莉安舔了舔舌头，她有点后悔刚才的挑食行为。 “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韦伦郑重保证。

　　朱莉安从父亲的肩膀看出去，大家都在套氧气服，有的已经戴好了氧气头盔，模样有点儿逗。

　　金中尉动作最利索，她那个年轻的、有点儿呆滞的副官，正努力和氧气服上的带子作斗争，医务官在旁边偷笑。

　　皮尔斯小姐在盘那头美丽的红发，不管在何时何地，她看起来永远那么动人。

　　汤普森先生显然有了新目标，就是那个曾经对她非常不友好的中国女人，这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但那个花花公子并不觉得，他围绕着她打转，指点她要如何正确快速的穿好氧气服，直至那个女人不耐烦了，把他那几乎指到她脸上去的手臂拗到背后为止。

　　“天哪！我的胳膊！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不要弄断它！”

　　汤普森惊惶失措的叫声一下子传满了整个舱室。

　　不过他的痛楚并没持续太久，在舰长京极真发话之前，中国女人已经在她首领的暗示下将手放开了。

　　朱莉安看到汤普森的同伴——高大的汉克斯一脸鄙夷，瘦小的阿谢尔露出了兴幸乐祸的笑。

　　看来这位花心的先生真是不讨人喜欢。朱莉安想。

　　但那个中国女人，真是很可怕，这么轻易就能让一个青年哀叫连天，那么上次在她父亲面前威胁要杀死她的话，也都是真的吗？

　　似乎是听到了她心里的疑问，中国女人的视线移到她这边，面上露出了奇怪的笑，然后，她看见那个女人把并拢的双指放在了颈脖处，凝视着她，做出了一个慢慢割喉的动作。

　　上帝啊！

　　朱莉安赶紧把头转开，心脏不安的跳动着。她忽然发现，父亲已经不在身边，她惊慌的四处打量。

　　在她面前不远的京极真注意到了这个小姑娘突然变得很难看的脸色，以为她是在担忧外边的情况，于是走了过来，微笑着，“别害怕，只是自己走一段路，并不遥远。有氧气服的保护，不会有糟糕的事发生。如果觉得很疲倦，我可以背你。”

　　听着这个东方人温和的话，朱莉安开始安静下来，她瞅见父亲正在皮尔斯身边，两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谢谢。不过爸爸可以抱我。”

　　“嗯，是这样子的。如果有任何需要，请叫我，不要客气，小姐。”

　　京极真彬彬有礼的态度，大大获得了朱莉安的好感，她俏皮地向前者行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军礼。

　　京极真被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歉然道：“对不起，没想到旅途中会发生这种事，让你受惊了。”

　　“哦，舰长先生，别这样，意外谁也不想的，您一点儿错也没有。再说了，我可好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朱莉安故作成熟的口吻，让京极真再一次微笑。

　　R-507星球上没有白昼，永恒的黑夜无法让人心情愉悦。天上下着小雨，虽然氧气服和头盔都是防水的，永远保持着恒温和干躁，但踩着湿漉漉的泥浆和碜脚的石子，即使是穿着厚厚的防护靴，也感觉不痛快。

　　韦伦觉得非常疲倦。

　　自从离婚后，他已经很久没去过健身房了，单独行走的那一段还好，但现在他抱着女儿，虽然女儿很小巧，但他的胳膊已经麻木了，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爸爸，你得走快一点儿，我们都落后了。”

　　朱莉安感觉到父亲的步伐越来越慢，有点焦急。

　　“好的，宝贝，好的，但在这之前，我想休息一下，就一小会儿。”借着头盔上的照明，韦伦看到了一块表面光滑的岩石，他挨在旁边慢慢坐了下来。

　　“我们会被抛下吗？”朱莉安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绝不会的，放心，宝贝，我们都有腕表定位器，还有对讲机。”韦伦喘着粗气，反复道：“我向你保证，就一分钟好吗？一分钟之后我们就继续走，不会有问题的。”

　　朱莉安咬了咬嘴唇，把手上的荧光棒抱在怀里，深绿色的光将她的小脸照得有些惨白。

　　“在对讲机里让他们停下等一会儿，可以吗？”

　　“哦，不用了，我马上就能走。”韦伦对于自己衰弱的体力感到羞愧。

　　“可是……”

　　“难道你不信任你的父亲？”

　　“……没有，爸爸。”朱莉安盯着那越来越远的队伍，觉得他们似乎是在被黑暗一口一口的吞噬，她不断的提醒自己那只是假像，只是她在胡思乱想，但心中的忧虑却不能抑止的逐渐扩大。

　　她转过头来看父亲，那张脸上写满了疲惫，皮肤松弛，嘴巴在不停的喘息，嘴角有着明显的皱纹——他真的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让她骑在颈脖上还能轻松自如做俯卧撑的强壮青年了。

　　朱莉安难过起来，她不再催促父亲，而是乖乖地坐到他身边，抱着他的一支胳膊，开始幻想到基地之后应该先干些什么。

　　雨越来越大了，四周一片死寂，除了看到面前头盔灯和萤光棒能照到那一块洼地里的积水上的涟漪越来越多之外，时间似乎也停止了。

　　“爸爸！”朱莉安忽然轻轻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韦伦从昏昏欲睡中惊醒。

　　“有声音，你听。”

　　韦伦侧耳倾听，但除了雨声，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你听错了，宝贝。”

　　“不，爸爸，真的有声音。”朱莉安惊慌的向黑暗深处凝视，“越来越近了，有东西在向我们这边过来。”

　　韦伦站了起来，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四周参差不齐的巨大岩石就像是沉默的雕像，在雨水里向他冷冷的窥视，而低矮处，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石头仿佛是匍匐着的野兽，蠢蠢欲动。

　　他也有点不安起来，那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

　　“舰长，你们在哪里？我是皮尔斯小姐的经纪人韦伦，我和我女儿朱莉安落后了，请你们等我们一下好吗？”

　　……

　　“舰长，请回答，听到我的呼喊了吗？”

　　……

　　“舰长！京极真舰长！汤普森副舰长！不管是谁，有人听到吗？请回答我！”

　　……

　　“爸爸！怎么了？”

　　韦伦返身冲到女儿面前，焦急地催促，“快，试试你的，随便是谁都可以，让他们回答我们。”

　　朱莉安的呼叫也没有回应，对讲机里永远是沙沙沙的声音。

　　“爸爸……”朱莉安绝望了，“他们走了！忘记我们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不，不会的，不会这样的。”韦伦抱起女儿，“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掉队的，舰长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会派人回来寻找。“

　　“啊，对了，还有舰长，他可是一个好人。”朱莉安想到了京极真温暖的笑容。

　　“没错，我们不用担心，就在这里等吧。”

　　“可是，爸爸……”

　　“又怎么了！”韦伦的心里很乱，口气不免烦躁起来，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呃……对不起，宝贝，你想要说什么？”

　　其实朱莉安根本没有注意韦伦的变化，她紧搂着父亲的脖子，用微微发颤的声音在他耳边细语，“那儿……那儿真的有东西，它在往这边挪动。”

　　这一次，韦伦没有反驳女儿的话，因为他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