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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番外一:沈芙蕖的改造 ...

  •   新中国成立之后,丘阳之前的这些贫下中农们才真正觉得自己翻身做主人了。而相比之下原先出身地主富农家庭的人虽然有时受到怀疑,却也像其他人一样过着,甚至由于之前受过教育,而在互助组乃至之后的合作社里都比别人更容易受到“重用”。新来的那些苏联专家们还在学习汉语,同时也开始教村里的青年人生物学和医学的知识。

      总体而言,尽管贫农出身和地富出身、丘阳本地和苏联外来的人之间仍然存在一些摩擦和问题,整个村子的发展都还算平稳顺利。

      不过细究到每一个人头上,却又不完全是这个样子了。

      早先被分到“王高从类”的地主家庭现在多半儿已经洗清了身上的污点,却只除了曾经撕自己衣服意图陷害当时的党支部书记王元品的沈芙蕖。

      在秋穆当场拆穿他的假话之后,这个地主出身的男孩儿就开始受到村里同龄人的嘲笑。那时候不光原先中贫雇农出身的年轻姑娘笑他,就连村里的男孩子——甚至是像张玉荷这样原先出身于地主家庭的男孩儿——都笑话他。那些姑娘们管他叫“露腚”,想开谁的玩笑就说她正和“露腚”谈对象,而男孩子们虽然面儿上不给他起外号,背地里却都把他当成夫男解放的反面典型。

      就冲这架势,沈芙蕖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然而这又能怪谁呢?谁让他当时自己决定要去陷害王元品呢。而且很多人都觉得沈芙蕖虽然没有陷害成功,却差点儿毁了王兴存这个一个当时和他一边儿大的小姑娘一辈子的名誉,因此他之后受到村里人的排挤也不亏。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三年之后正是当初被沈芙蕖陷害的王兴存和他谈起了对象。没人知道最初是谁追的谁,也没人知道他俩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在一起的,总之这对儿曾经在村里引发了不小风波、被认为可能会永远记恨对方的年轻人反而走到一起去了,这等奇事儿还在村里被谈论了好久。

      因为王兴存的缘故,大家对沈芙蕖的看法也逐渐得到了改变。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当年犯下错误的沈芙蕖也只是个幼稚的孩子,他陷害村里的干部并不是出于多么阴险的心计,而只是受到当时村里某些地富分子言论的鼓动,头脑发热就做出了傻事儿。这个年轻的男孩儿是可以改造的,那群众肯定也要给他重塑自己在别人心目中形象的机会。

      很快就没人再管沈芙蕖叫“露腚”了,也没人嘲讽他也参加夫男会了。沈芙蕖加入了互助组,下地干的活儿和别的男孩儿差不多多,他渐渐地让周围人认识到现在沈芙蕖和村里别的男孩儿没有区别,也不会再干出撕破自己衣服陷害别人强|奸的愚蠢事儿了。

      最终沈芙蕖在众人眼里已经是一个改造成功的普通男孩儿,看起来是解决了一切问题,但在他自己心里却一直都有疙瘩。

      因为当年是秋穆戳破了他伪造的强|奸事件,沈芙蕖对这个在村里人见人爱的干部可谓是又恨又怕。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过错,也就不恨秋穆了,但是怕还是一直甩不掉的。

      苏联专家说要建卫生室的时候,村里很多男人都去报名。沈芙蕖也想去学给人治病,可转念一想在村里跟那些苏联专家沟通的可是秋穆,他总觉得无论如何秋穆也不会同意让他参加,所以就没去报名。

      后来村里要搞初级社,村里地富出身的年轻人基本都参加了,把家里的地和农具入了股挣一笔分红,又和别人一起干活儿挣另一笔分红,对于他们这些精力好干活儿也利索的年轻人而言是很划算的。可是由于沈芙蕖家住的地方正好和秋穆跟李有河家划到了一片儿,而秋穆又是初级社的会计,他便迟迟不敢加入,甚至还好几次想办法去加另一片儿的初级社。

      直到最后秋穆跟王兴存讲,她如果和沈芙蕖住在一起,就最好不要出现一个人入社一个不入社的情况。王兴存回去劝了沈芙蕖半天才打消了他觉得秋穆要给他穿小鞋的念头,从而同意加入了他原本就打算加入的初级社。

      加入初级社之后作为会计的秋穆的确也没刻意为难他,这让沈芙蕖稍微放心了。他那时候仍然在心里觉得秋穆瞧不起他,但也明白了就算秋穆瞧不起他,作为党员和革命干部的她也得把他和别的社员一视同仁。只是沈芙蕖心里一直有个遗憾,就是他尽管一直都想做些治病救人的事情,却没能跟那些苏联专家学过医学。

      后来终于有了“赤脚医生”计划,能够让农村愿意给村里人治病的普通社员学习医学,虽说是要到城里的医院学习离家很远,但正好不用过秋穆那一关。沈芙蕖高高兴兴地报名了,当晚就开始收拾东西,作为丘阳生产大队唯一一个赤脚医生学员到了北京市里去学习。

      在市里医院学习其实很累,因为要在短短几个月内教会各种医学的基本知识和基础医疗手段,学习压力挺大,但沈芙蕖却觉得很有意思。但他还是担心即使学成回去,丘阳的卫生室也不一定会接纳他。沈芙蕖总想着秋穆是改革村里医疗卫生方面贡献最大的人之一,和她有“仇”的自己肯定会因此被别人排挤。

      也是因为这个,沈芙蕖在学习结束之后却不敢去搭村里到市区运货的便车,生怕别人把他当作那种学了点儿知识就摆谱儿的大少爷。但是回村那天正好赶上北京地区夏天的大暴雨,沈芙蕖正走在半道儿上,才发现天一下子就黑了,黄豆大的雨点子就这么劈头盖脸地往下掉,很快就把他全身上下都打湿了。

      把身上打湿了不要紧,这雨下得都让沈芙蕖连路都看不清。他怕走错了地方,也怕衣服被雨浸湿之后感冒发热,就只好孤零零地躲在山道上一颗老槐树下等着雨停。

      不一会儿,暴雨甚至都开始穿透老槐树茂密的树冠,沈芙蕖怕布包里的学习笔记打湿了,就只好抱着包蜷缩着,用身体给包挡雨。他开始后悔没有搭村里运货的便车,心里不断祈求会有人路过这儿载他一程,却又觉得这么大雨天儿恐怕没人会出门。

      然而正当沈芙蕖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却看到远方的雨帘中朦朦胧胧映出了一个骑着自行车打着伞的身影,那身影还向他挥舞着手里的另一把伞。

      沈芙蕖以为是王兴存过来接他了,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然而那人离的近了,他却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秋穆。

      在雨中,那位一直被沈芙蕖认为是瞧不起他的丘阳前财粮主任把另一把伞递给他,平和而无奈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啊,这下大雨的就算没搭上车,也不知道先在市区医院里躲躲?要不是人家医院通知大队说人已经离开了,我们都不知道你竟然还能被雨困在路上。”

      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对着自己家的孩子,让沈芙蕖突然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抱着伞哭了好一会儿,在心里万分后悔这好几年里自己跟自己较的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番外一:沈芙蕖的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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