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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夏珏 ...

  •   桂凤楼笑了笑:“什么?”
      “又一个柳师弟。”
      唇边笑意未收,桂凤楼道:“九华宗人人都认得我,我这次下山还不知要结识多少人,难道个个都是柳师弟?”
      夏珏眸色幽深,定定看他,忽而一笑:“我倒宁愿是我看错。”
      桂凤楼不愿与他在这件事上多纠缠,便问:“你是来找我的么?”
      “嗯。”夏珏道,“我来看你。”
      “看一眼,就走?”桂凤楼注视他。
      “我知道你这次下山,事关幽劫,有些要紧的事做。我奉师尊之命,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师尊之命么……
      “我的确需要人手,你来得正好。”桂凤楼道,“下山前我卜算过,幽劫之势,将要愈演愈烈。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
      夏珏的眼神变了变,却未说什么。桂凤楼又回头,往某处看了一眼:“我也需要他的力量。”
      “你说的是玄天宗执剑长老,凌虚?”
      桂凤楼点点头:“这些天来我每日陪他练剑,是因为他身陷幽劫三十年,神智混沌,耽于修行,掌中剑已然迟钝。我要助他捡回昔日的剑法,而后说服他,跟我一道走。”
      “我记得三十年前,他就是为了护一城百姓,以身抵挡幽劫,才入魔疯癫的。”
      “是。”
      “所以他决不会拒绝你,你心里也清楚。”
      “是。”
      “那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夏珏转身,当先向主屋走去,“时辰不早,也该休息了。”
      落日的余晖,似碎金洒在他的衣袍上。
      他进的是桂凤楼那间房。房门上本来还布了防御咒术,夏珏伸手,凌空虚画了两笔,咒术的金光便消散不见,让他推门而入。
      九华宗大师兄,在破解各类咒术和阵法上,一直天赋绝顶。
      桂凤楼注视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跟着进了门。
      房门闭拢了。
      隔绝里外的法术金光,一瞬间重新浮现在门扇的表面,然后消隐。

      ……
      狂风骤雨,复归平静。
      桂凤楼已经睡下了。他体内气息略有虚浮,似乎是近日来损耗甚多。
      夏珏披着一件外袍坐在他身边,垂眸看他睡颜,还毫无睡意。
      小窗敞开了半扇,清凉的晚风,吹拂在夏珏仍发烫、浮着薄汗的胸口。他的眼神,却已渐渐变冷。
      迷乱的潮水退去,遗留下遍地尖锐的砂石。

      第二日清早,桂凤楼醒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
      换好衣物走到院子里,便听到两声“桂师兄早”同时响起。
      除了夏珏,还有两名九华宗弟子,一齐看向了他。
      桂凤楼和夏珏对视一眼,而后看向那两人,笑道:“周师弟早,甄师妹早。”
      “没、没想到桂师兄还记得我。”周靖露出些惊喜之色。
      桂凤楼虽然身在九华宗,却是太上长老广微真人亲自带回宗门的,其后十多年都在天柱峰上跟从广微真人修行,极少在门派中露面,鲜有和门中弟子来往。
      也只有……周靖偷偷瞥了旁边的夏珏一眼,也只有大师兄与他走得最近了。
      他俩的旧事,宗门里已经无人不晓。
      另一名女弟子甄莺来,就要稳重许多,对桂凤楼拱手一礼:“桂师兄,我们是路遇夏师兄,跟着他来的。冒昧来访,实是有事相求,夏师兄说你有办法……”
      桂凤楼也爽快:“有什么事,你说。”
      甄莺来看向周靖,周靖回神,连忙将东西拿出来。一柄莹白透绿的玉如意,看其上氤氲的宝光,至少也是件中品灵器。不过,宝光里掺杂了些混沌黑雾,散发不祥的气息。
      周靖道:“这、这是我从一家小铺子里淘来的,很契合我,可惜被幽劫之气染污了。不知道桂师兄可有办法净化?”
      要不是沾了劫气,以他的身家可买不起这等宝物。
      “拿来吧。”
      这对桂凤楼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接过玉如意,两指透出明光,在玉质表面轻轻抹过,转瞬间,掺杂在宝光中的黑雾便消散了。
      递还回去,周靖连连道谢,甄莺来也跟着谢了两句。
      桂凤楼不以为意地笑笑:“若无它事,我先走了。今日还要与玄天宗凌虚长老练剑。”
      “没有没有,没别的事了,桂师兄快去吧!”周靖道。
      桂凤楼这番话,主要是对着夏珏说的。
      夏珏面无表情,桂凤楼也没再多说什么,径自踏云而去。

      穹庐峰上,凌虚已经在等着了。
      他总是来得很早,也许跟这穹庐峰上始终飘飞的雪一样早。一身道袍,像是雪堆成的,又似乎比雪更洁白。他的背后垂挂着古朴的剑鞘,长剑却不在鞘中,而在他掌心。
      凌虚一手握剑,立于雪中不动,手很稳,剑也很稳,一朵朵雪花,落在剑身上,从剑尖滑落,坠往地面。
      他的目光,也不知是在看剑,还是看雪。
      桂凤楼停在他身前不远。刹那间,凌虚就抬起头来。
      “你来了。”
      桂凤楼微笑:“我来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切磋就已开始。
      剑气如霜,剑影交缠。
      无需言语,以剑相知,他们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了解彼此。
      今日依旧有不少玄天弟子观战,两个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练完剑,他们在峰顶的雪地里坐下歇息。
      桂凤楼道:“凌兄的剑法,越来越顺畅了。”
      “多亏桂道友这段时日陪我练剑。桂道友的剑法,让我有了颇多领悟。”
      “与凌兄切磋,我也获益匪浅。”桂凤楼轻叹一声,“我真想每日在这穹庐峰上与凌兄练剑,不过……再过两天,我就要走了。”
      “去哪里?”凌虚一怔。
      “我这次离开宗门,本是为了幽劫之事。”桂凤楼道,“还有不少人身陷幽劫,我不止要救,也要调查这种灾劫的来历。”
      “原来如此。”凌虚沉默片刻,对着面前积雪,忽又开口,“那么,可否让凌某一道?我也想为此事尽一份力。”
      桂凤楼笑了。
      “好。有凌兄相助,我便心安了。”
      三十年前,幽劫落于凌虚路经的小城。那是幽劫第二次现世,上清界已有许多人听说过这神秘灾劫,却还不甚了解。
      劫气如同黑色的急雨,从天而坠。
      城中生活的数千凡人,还对即将到来的灾难茫然无知。只有凌虚,从投宿的客栈中飞出,手握长剑,迎向了那阵黑雨。
      第一场幽劫的所在,离玄天宗属地不远,他应当是知晓的。身陷幽劫者,要么死,要么疯癫无救,他也一定知道。
      幽劫来得虽快,剑光一遁万里,他还来得及脱身。
      他却为了下方的数千凡人,选择迎战。
      ——玄天宗执剑长老,向来离群索居,少言寡语,一心求剑。无人能想到,他并非无心无情,甚至还比许多自诩的仁人善士,心肠更软。
      阴森污秽的劫雨,冲刷在他身上,破开了他的剑气。
      没有人,从第一次幽劫起,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这种突如其来的无名之劫。
      他竭尽全力,只撑了十个呼吸。
      小城里的数千条性命,或许,只救下了三个——在黑雨落下时,乘着马车出城的一家人。这十息之内,纵马而奔,刚好出了黑雨笼罩的范围。
      幽劫过后,陷入疯癫的凌虚被玄天宗带走。各种手段都救治无效,只能由掌门亲自镇压在洞窟深处。
      他本来是惊才绝世的剑修,自此耽搁了三十年。若非桂凤楼前来,可能会一辈子困死在阵里。

      桂凤楼从袖中取出一对小巧瓷盅,又拿出酒壶,倒了一杯递给凌虚,也给自己斟满。
      “这次把凌兄‘借走’,解决幽劫之事,说不得要好几年、数十年。以后抽空,你我多多切磋。”
      “好。只要幽劫还在一天,我便不会走。”凌虚一饮而尽。
      他们又喝了几杯酒。随意说着话,最终总是聊回剑上。两个惺惺相惜的剑修,于剑道上的心得,似乎永远都聊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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