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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 30 ...

  •   chapter 30

      舒老师在期末结束了实习期,最后没留下来,他决定回去继续深造,今天是元宵节,他好像也该走了。
      他们十指相扣,距离遥远,听不清吴晗说什么,但看的出她神态很笃定,最后她踮起脚尖,吻了舒明远的唇。
      那是一个很浅的吻,蜻蜓点水一般,但在罡风中却让人觉得温暖。
      “老师,你愿意等我吗?”吴晗问。

      “我等你长大。”舒明远将她鬓角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吴晗的额头高洁,是很聪明的长相,“加油去最好的学校,我在那儿等你。”
      “我会证明,我值得你等。”
      舒明远最后紧握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然后放手,转身,坚定地离开。

      沈默生躲在观众席下的卫生间,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吴晗也离开,沈默生这才从操场撤离。
      空无一人,阴沉沉的,很有离别的情绪。

      谢居意上晚自习的时候咬笔,叹气,再咬笔,再叹息,沈默生实在是受不了了,拿笔戳了戳他,“做什么唉声叹气?”
      “明天是情人节,在想送唐糖什么。”谢居意抓了抓头发,愁眉苦脸,手支着下巴,托着大脸,“她今天提醒我才想起来,唉,要不直接送玫瑰?她说恶俗;送蛋糕?她说太腻了,毕竟整天写自己的名字已经甜腻歪了,唉,愁,就没有什么好主意吗?”

      “你可以写情书给她啊。”沈默生头也不抬地说。
      谢居意眼前一亮,“诶,好主意。”他捅了捅沈默生的手肘,“大才女,你能推荐一些书给我做参考吗?”
      “大才女”三个字听起来莫名讽刺,沈默生扯了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刷刷刷写了几本书的名字,塞到谢居意手里,“抄可是很不真诚的。”

      “哪里哪里,借鉴一下。”谢居意拿过来,说了一句“帮我看着老师”,然后埋头研究。
      晚自习三节课,活活浪费过去两节。沈默生看着他的侧脸心想,要是学习的时候有这劲头该有多好。

      尽管高中禁止谈恋爱,但仍抵挡不住情人节自觉自发产生的荷尔蒙气息,明明是阴沉沉的天,但愣是让整座校园笼罩着一层粉色的泡泡。在这一天你看向任何一个人都觉得他们背后有不能说的秘密,谁多看谁一眼都能被解读出不同的意义来,就连眼角皱纹可以织毛衣的老师也不可避免的在办公室打趣。

      谢居意咬着笔杆,歪头想几分钟,然后下笔写一句,再过一会儿,把之前写的都给涂了。最后沮丧地说,“我自觉真没有艺术细胞,要不干脆抄算了。”
      “唐糖要是看出来,她会怎么看你?”沈默生睨了他一眼。

      “唉,不学无术就是不学无术,装也是装不出来的。”谢居意摇头晃脑,把那封写了一半的情书随手塞到历史课本里,“算了,不写了,还是买点什么东西好了。”
      这封情书就这样半途而废,谢居意在下午与晚自习之间短短的40分钟里跑去商场,按照唐糖的尺寸买了一双鞋。鞋子很漂亮,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价格也是很美丽,不过这些钱连谢居意半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到,沈默生晚自习的时候看到那双鞋,对谢居意比了大拇指。

      “不错吧?”谢居意向她邀功。
      “好不好,还是要看唐糖什么反应。”沈默生笑了笑,眼睛没有什么温度。
      但如果不关心一个人,她的眼睛是否有温度,她是快乐还是难过,都不会有人看出来。

      鞋子一向有隐喻,一双鞋是不是合脚,只有当事人知道。正如爱情,光鲜也好,靓丽也好,舒不舒服只有当事人知道。有些人穿着时尚,在看不见的地方脚被割的流血,仍旧笑靥如花。
      这就是爱情。

      放学后已经是天黑,谢居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细长的匣子,拎着纸袋,跨坐在自行车上等唐糖。他的自行车原本是不能载人的,后来拿去改装,周末约会的时候载着唐糖游荡在风城,像风一样的少年。

      沈默生放学后出校门一趟,到对面的礼品屋买了她觉得很漂亮,但一直舍不得买的那根棒棒糖。棒棒糖很漂亮,就像一道靓丽的彩虹,她拆开包装,舔了舔,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甜。她就像被欺骗的消费者,恨恨地想这么难吃凭什么这么贵?但她舍不得把棒棒糖丢进垃圾桶,绕着教学楼走,终于吃完,甜的她有点想吐。

      刷牙的时候沈默生忍不住想,或许就是这样,看着很漂亮,很渴望,于是幻想着得不到的东西有多好。但真的到了手,便很容易弃之敝屣。幻想有千百种,现实却只有一种现实,得到的快-感始终比不过幻想破灭的沮丧,所以得到的那一刻,就注定失去。

      谢居意将唐糖载到离她家只有一条街的地方,他将玫瑰咬在口中,歪头对着唐糖笑,唐糖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肩膀一下,脸红红,接过了他的礼物。
      他目送她上楼,开灯,看到窗帘后的背影,这才离开,逆风而行。北风那个吹,吹不走他内心的快活,他哼着歌,觉得人生肆意而快活。这时候他没想过未来,他拥有此时的快乐,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再次月考的时候谢居意收拾东西,将那封半成品的情书扔到抽屉,准备待会一起将废纸扔到垃圾桶里。沈默生趁着他离开去打球的功夫,将那封情书放到自己抽屉里,像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害怕别人看到她的动作,也害怕别人看到她的心事。

      她不放心,将那封情书从自己的课本放到了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这本书被她带回宿舍,放到了柜子深处,用胶带封住书脊,彻底封存。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侧脸,有点烫,眼睛也有些酸楚。她深呼吸几口,去洗漱间用冷水洗了洗脸,这才将滚烫的跳动的不规律的心重新抚平。

      高一很快结束,得知高三补课学校的宿舍不会封的时候,沈默生申请留校,在学校度过这个暑假。因为高一高二不属于补课范畴,他们的空调电扇也不会开,沈默生白天上自习上的汗流浃背,到了晚上会去操场跑一圈,赶在澡堂关门前洗个热水澡,几乎成了习惯。

      她变得愈发沉默,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对谁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将自己的烦心事倾诉向他人,不可避免的承担着秘密被人泄露的风险,想要一个秘密永远被保留好,从源头就不可说。

      再者,负面情绪就像垃圾,向别人诉说就像是倾倒垃圾,会造成负面影响,所以能够自我消化,沈默生就会消化,时间长了,有些东西自然会消失。就像一开始她觉得这个夏天很热,但渐渐的就习惯了,心静自然凉,她觉得这句话是真理。

      青春的暧昧和心动是一个特殊时期的萌芽,过了这个时间就好,她觉得等上了大学,这段时期的感情自然会被封存。回过头来再看,忍不住会心一笑,心想那个时候自己也那么单纯那么傻,想想就会觉得很美好。
      因为没得到而觉得美好。

      所以那天在教室看到谢居意才会觉得惊讶,这个时间,谁不是在家里吹着空调喝着冷饮呢?谁会跑来教室受罪?
      谢居意看到她也很惊讶,他的面前摆着啤酒,看着很不开心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我假期一直在学校,倒是你,稀客啊。”沈默生把书放在桌面上,“怎么想到来学校了?”

      谢居意捏紧罐装啤酒,好好的圆柱体被捏扁,他咬牙切齿地说:“唐糖走了。”
      “走了?”
      谢居意点点头,喉结滚动,显然有些生气:“关键是事先她根本没有跟我说,连半点消息也没有透露,我今天去她家找她,才知道她们已经搬家了,听房东说去了北京。呵,女朋友离开,最后一个知道的人竟然是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不可笑,沈默生心想。
      “喝酒吗?”沉默良久,谢居意忽然问她。
      “在教室喝酒多没意思,去操场吧。”

      两人转移阵地,来到操场。
      两人盘腿坐在篮球场和田径场的交界处,路灯是橘黄色,温暖而耀眼,可以看到飞蛾围绕着灯管打转,颇有种不死不休的势头。

      沈默生是第一次喝酒,或许不是第一次,在很小的时候她似乎尝过,但时间过去太久,已经忘的精光。她拉开拉环,喝了一口,觉得有些苦,但意外的,味道不错。
      谢居意自顾自的喝酒,问沈默生:“好学生,你谈过恋爱吗?”
      沈默生摇摇头。

      谢居意自嘲似的笑,又有些探究:“为什么不?”
      “为什么要?”沈默生问他,“为什么要恋爱呢?”
      “大家不都这样吗?”谢居意掰着手指,“学习,恋爱,结婚,生子,所有人都要走这一步,你遇到一个人,喜欢ta,和ta在一起,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婚姻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什么是必须?除了空气,水,食物,有什么是活着必须的呢?”沈默生饮了一口啤酒,苦涩从口腔蔓延到肠胃,“国家形成的标志是财产私有制,而婚姻确保了私有制的继承,也因此显得愈发重要。”沈默生看着花花绿绿的啤酒罐,“爱情,爱情不过是附加产物,在最近一百年才逐渐成为主流。但现在结婚的,有多少是出于爱情呢?大多数都是到了年龄,被周围环境所驱使,于是走入婚姻的殿堂,但他们真的明白什么是婚姻,什么是爱情吗?”

      谢居意看她,眼神有些奇怪,渐渐转为迷茫,“你说的好奇怪,我听不懂。”
      沈默生笑了笑,“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听了,忘了就好,不需要懂,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你说以后我会明白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以后呢。”

      酒不知不觉被喝完,谢居意醉醺醺的,沈默生却没醉,或许是她体内分解酒精的酶很活跃,亦或者是她不想醉,不想失态。她静静的看着谢居意难受,喋喋不休,最后躺倒在操场上。

      高三的学生下了晚自习,校园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就像水一下子沸腾起来,过了一会儿,或许只是十几分钟,便又变得安静下来,如同最初那样。
      谢居意睡着了。

      月华如练,映在他皮肤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像玉一样。沈默生想起《世说新语》容止篇关于白皮肤的描写,“王夷甫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说魏晋谈玄之士喜欢拿着拂尘,拂尘以玉为柄,手和拂尘柄颜色差不多,那得有多白啊。
      那时候沈默生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谢居意。

      她将人扶起来,手臂搭在肩上,将谢居意带回去。醉汉很重,谢居意还在胡言乱语,整个校园空荡荡的只有他俩,有点恐怖,更有点说不出的孤寂。回到教室,把人放到椅子上,歪歪扭扭地睡,谢居意长手长脚,缩在一隅,显得很是委屈。
      沈默生趴在一旁的桌子上,东想西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谢居意半夜是被尿意憋醒的,啤酒就这点不好,利尿。他惯性翻身,先撞桌子后撞脚,疼的他龇牙咧嘴,脖子扭到了,生疼,伴随着巨大的哐当响声,回荡在空教室中。他这才发现自己并未在家中,断片的记忆重新回到大脑,头痛欲裂,一半是生理的,一半是心理的。
      他的记忆只播放到自己在操场上,此刻置身教室,除了沈默生把他搬回来,没有其他解释。

      沈默生被声音吵醒,艰难的支起身体,这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宿,她自己都觉得快要飞升成仙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谢居意,“醒了?”
      谢居意捂着嘴巴往门外冲:“我去洗漱一下。”

      两人在厕所门口并肩洗漱,谢居意扶着洗漱台,迟疑着问:“我昨晚有很失态吗?”
      “有啊,”沈默生擦了一下脸,“你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了。”
      谢居意一脸紧张,看到沈默生的笑意识到她在开玩笑,松了一口气,佯作轻松道:“你撒谎,我哪里有什么秘密?”
      “果然骗不过你。”

      “昨晚……谢谢你。”谢居意向她道谢,“不过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没醉吗?”
      沈默生回想一下自己昨晚的状态,“我想可能啤酒没有办法让我醉,分解酒精的酶活力很好。”

      “这话以后你出去不要对人说,否则灌酒多了,酒量再好也容易出事。”谢居意跟着他爸经历的饭局酒桌很多,自然知道一群人喝醉后究竟有多失态。

      他不明白这种喝了吐吐了喝的状态有什么好,让那些人恋恋不忘,曾经他和爸爸闹过,让他少喝酒,每次回去妈妈都很辛苦,但劝了几次都不见效果。爸爸只对他说:“等你以后长大了需要应酬的时候就明白,既然上了桌,就身不由己。再说,不努力点,怎么赚钱养活你们母子四个?”

      拒绝这样的生活很难吗?当他明白背后牵扯时,他更无法说出口,让一个男人放弃事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知道了,谢谢。”沈默生拿纸巾擦了擦脸,剩余半包递给谢居意,“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没有可能了,但我要听她给我一个交代。”谢居意沉着脸看向地面,“她欠我一个对不起。”

      唐糖和谢居意的事情在开学尘埃落定,经由谢居意的只言片语,沈默生推断出了全部的经过:唐糖的父亲因为调职离开风城前往北京,唐糖自己也是京籍,也到了时间回去上高中,到时候在北京参加高考。这件事她之前没有告诉谢居意,后来就不好意思告诉他,不告而别也只是不想说再见。

      她后来在电话里哭着说你以为我愿意吗?我胳膊拧不过大腿,爸爸让我转学,我有什么意见也没办法说。
      谢居意没有听到他想听的那句话,唐糖在电话里声嘶力竭,他也就不想听什么道歉了。
      都这时候了,还要什么道歉呢?
      “唐糖,我们分手了。”

      是分手了,不是分手吧,宣告状态而不是商量,唐糖不死心:“你以后不能来北京上大学吗?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可是我不想了。”
      唐糖很生气,将电话直接挂断。
      两人自此再也没了联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chapter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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