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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   chapter 15

      沈默生以前觉得自己不会有爱,她觉得自己很孤独,冷漠到可怕。但现在她不这么认为,她心中有一颗火种,只要这颗火种不灭,她就永远是暖的。
      当天晚上她拿着电话号码回去,路南一亲自给金孟打电话,告诉她店里不招人,抱歉了。
      金孟在电话里还会说两句好话,一扣电话脸色就变了,嘟囔了一句“什么人呐这是”,对沈默生也没好色。

      第二天金孟出门,把沈源留在家里,让沈默生照顾好他。
      当时天色还早,家里冷锅冷灶,沈默生虽然自己手头有点钱,但也不会随便出去吃。她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总觉得钱不够花。况且现在这份工作随时可能做不下去,她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她做饭的时候沈源像炮弹般冲进来,抱住沈默生的大腿嚷嚷:“我要吃油条,我要喝豆浆!”
      “你有钱吗?”沈默生低头问他。

      沈源脸和他的名字一样,圆圆的,带着婴儿肥,眼瞳很黑,看着像葡萄粒,他闻言立刻捶打沈默生:“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豆浆油条,还要吃豆腐脑,你不给我买,我就跟爸爸说,让他打你!”

      沈默生呼吸一滞。
      孩童对于家庭成员在家庭中的位置天然敏感,他们能够通过语气和动作判断,然后模仿大人的行为。沈源敢这么说话,沈默生想到自己小升初的时候挨的那顿打,沈源目睹了她被家暴的全过程,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她条件反射将沈源从自己身旁推开,但捏着沈源肩膀动作那刻忽然晃过神来,这样一来,沈源就更有理由了。他接受了母亲灌输的观念,对沈默生从无一丝尊重。
      “好痛,好痛,你放开我!”沈源在沈默生的手下扭打,沈默生这才松开钳制他肩膀的手,有些冷漠:“去啊,你说啊。”

      沈源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沈默生。在他的想法里,他只要说出这句,沈默生必定会屁滚尿流的去买东西,然后放到他面前,不然爸爸会打她,会痛得打滚。
      “你敢说,现在就没饭吃。”时间不多,沈默生来不及做粥,干脆打了点甜面汤,等水开的时候将东西备好,又拿出胡萝卜切丝,放进去醋和盐凉拌了一下,“尽管去说。”

      沈源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对,但作为混世魔王,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立刻打滚撒泼起来。
      平时沈城不管教小孩,只偶尔会逗逗沈源,把这种逗弄当做行使父亲的责任,不费吹灰之力。金孟对他颇为溺爱,可以说是予取予求。奶奶如果过来了那更要翻天,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久而久之,在沈源的意识中,所有人都应该听他的。

      眼下这种情况,是沈源没有遇到的。
      他不知道这叫威胁。
      沈默生冷眼看他打滚撒泼,做完饭后端到餐厅的桌子上,沈源还想过来捣乱,她只道:“饭扣到你头上,你看会不会烫。”沈源就不敢靠近她了。

      因为沈源,沈默生对于小孩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他刚出生那会儿,沈默生还要去洗尿布,伺候金孟,那时候她比不上现在,没底气,因为害怕被从这个家里赶出去,没学上,对于所有要求她都是言听计从。觉得委屈时会躲在被子里哭,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金孟后来有一次发脾气,说看到她就觉得丧门星,沈城就教育沈默生:“你看你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让你干点活是委屈你了还是怎么?”
      那之后,沈默生连哭泣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对比当初,沈默生感受到了成长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钱的力量,钱能让人有底气。能让人拒绝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她对这东西的渴望比任何同龄人,甚至成年人都来的强烈。

      沈源在那里兀自生气,沈默生不理他,等饭温度差不多自己先吃了。再等一会儿饭凉了,见沈源还不过来,她就直接收拾碗筷,将没吃完的放到冰箱里。沈源见她将自己视为空气,根本不理会,干脆在地上哭。房子面积比较小,没有书房,沈默生只能将餐厅的桌子擦干净然后当书桌用。她拿着《飘》坐在那里看,等沈源自己消停。

      过了一会儿,沈源估计动累了,又饥又渴,能量都耗尽了,终于不闹了,眼巴巴的看着沈默生。
      “去把自己的脸洗干净。”沈默生指挥。

      沈源乖乖去洗,沈默生给他热了热饭,他吃完就瘫在沙发上,沈默生把金孟给他买的书和练习册放到茶几上,让沈源坐在小板凳上乖乖看。
      沈源仿佛有多动症,凳子上像是有虱子,他左扭右动,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沈默生偶尔会答应他一项,剩下的都像没听见。她教沈源数数,沈源像是没听到,眼珠子骨碌碌转,看沈默生的脸,然后“腾”的伸手去抓那本《飘》。

      “别动!”沈默生怕他把书弄坏,那是她借的,不是她的东西。
      沈源像是找到了她的软肋,直接把那页撕了。

      以前他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六年级作业很多,在学校写不完,沈默生不得不拿到家里做,一直写到晚上八点才能做完。她的房间没有书桌,只能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写,有一次去上厕所忘记锁门,沈源从客厅里进来她的小屋。

      他那时候才两岁多,走路像小企鹅蹒跚,直接把她作业给撕了,书也扯坏了。沈默生回来后叫了一句“你干什么”,她做了四个小时的作业,就那么没了,说不生气是假的。沈源大概知道自己办了坏事,率先哭了出来。

      金孟听见哭声后冲进来,一把将沈源抱在怀里,质问沈默生:“他还这么小,你吼他干什么?”
      沈源哭的更大声,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与其说是哭,嚎更恰当。只是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沈默生的错。沈默生觉得憋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硬是没掉下来下来,默默的找胶带把书粘好,作业碎的太厉害,只能重写。

      那天晚上她写到凌晨1点,第二天差点睡过迟到,没人叫她,也没人关心她到底去哪里,有没有去上学。
      沈城不知事情的原委,听了金孟的片面之词,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骂了一顿。

      书页被扯下来,沈源“咯咯咯”的笑出来,像只小母鸡。
      沈默生顿了顿,把书拿过来,将破败的那页夹在书中。她准备重新给路南一买一本。她没有太生气,真的生气只会遂了沈源的愿,于事无补。
      她不再试图教沈源,对于金孟的任务消极抵抗。
      只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梁子结下,就再无解开的一日。

      沈源见撕了她的书她不再管自己,立刻在家里翻天。打开电视看,把自己的书也给撕了,想着回头告状,就说姐姐太生气给他撕了。
      一大一小两人各做各的事情,快到中午沈源喊饿,沈默生就丢给他一块馒头,并且告诉他:“爱吃不吃。”
      她自己也不做饭,啃了一块馒头配凉白开,两人就这样僵着直到下午金孟回来。

      金孟说自己出去是忙正事,找工作,实际上并不是。她只是牌瘾上来了,出去搓了一天麻将。以前带着沈源,小家伙总会捣包,害她老是输牌。因为手上没有多少钱,打牌也不尽兴。这天没有小家伙在一旁捣蛋,手气好的不得了,坐庄坐了一天,赢了近两百块。

      要是天天这样也不错,金孟光是想想就觉得飘起来。家务有沈默生做,孩子由她来看,至于她的成绩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金孟不觉得沈默生以后会孝顺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什么好可惜的。

      她琢磨着把沈源送到最好的学校,好好供他,以后指定比沈默生那丫头片子更受欢迎。想到这里金孟就想到钱,对沈默生的怨气又多了一层。
      金孟刚一打开门,发现一地鸡毛。

      沈默生在一旁看书,沈源坐在在沙发上躺着,听见开门声后爬起来,眼睛滴溜溜看着门口,眼帘刚映入金孟的身影,哭声像开水龙头一样哗啦就流了出来,“妈,妈!她欺负我!”
      他连滚带爬的从沈默生身边跑过去,像发射导弹一样轰的一声冲进金孟的怀中,鼻涕眼泪蹭了他妈妈一身,“呜呜呜,我不要她带了!她太坏了!”

      沈默生模样有些局促的站起来,双手双脚仿佛不知道放哪里,低眉顺眼地说:“我教他东西,他把书撕了。”
      金孟喘息声有些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出来。

      “我觉得应该严格点,但只是教他他就这样,对他严厉点,别人估计会觉得我虐待他。”沈默生看着非常沮丧,“不知道该怎么教他,金姨,你说我该怎么办?严师出高徒,但……他毕竟还这么小。”沈默生抬头和金孟视线相对,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她这番话听着非常委婉,但金孟隐隐觉得像是威胁,她心底深处生出些恐惧,但又觉得这点微末情绪有些可笑。她这么大一个人,为什么要怕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疑心太重了。
      沈源还小,听不出什么来,只以为沈默生是怕了自己,他缩在母亲怀中,露出一双眼睛,有小小得意,干脆加一把火,“妈妈……呜,我要妈妈陪……”

      金孟被他这一阵软糯的声音叫的心都碎了,忙不迭的许下承诺:“好好好,妈妈都依你。”她心绪复杂,觉得有些可惜,她的牌局又组不起来了,和沈默生客套一番,“辛苦你了。”

      沈默生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我是姐姐。”她拿起一旁的书,“对了,金姨,他把我借的书撕了,挺贵的,我没钱还人家,怎么办?”她说着眼圈红了。
      恰逢此时,沈城开门回来了,看到客厅站着三人,气氛凝重。

      “这是怎么了?”沈城一边换鞋一边问。
      “早上金姨让我看着点沈源,我教他数数,结果他把我借的书给撕了,我没办法还给人家了。”沈默生红着眼圈说。
      沈城皱着眉头,“沈源呢?他怎么越大越不懂事?”
      金孟下意识的将沈源护在怀里,“他还小,不懂事。”

      “那书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闹得别人以为咱们家都是不懂事的。”沈城顿了顿,转向沈默生,“还有你,没事怎么老问别人借书?都看些什么书?”
      沈默生怯怯将那本《飘》递出去。

      沈城随便翻了翻,不满的情绪愈发严重,“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你去学校是好好学习去的,不是整天看些乱七八糟的书!”
      “我没——”沈默生急了,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书,这明明是名著好不好?!

      “还敢犟嘴?”沈城嘴角的法令纹蹙起,令他看起来有些严酷。他啪的一声将书扔到地上,“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看这些小说,不用沈源,我给你撕了。”
      沈默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咬着嘴唇,克制情绪,她将呼吸的时间延长,经过长期训练,她知道这样会将眼泪逼回去。她眼睛瞪的很大,缓缓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她强自笑,虽然很难看,但那确实是一个笑。

      沈城这才满意,作为一个大家长,在家中自然要有不容被人冒犯的权威,解决了沈默生的棱角,他叮嘱金孟:“把书的钱给——”他一下子卡壳,太久没接触,忘了沈默生的名字。但他很快将这点尴尬掩饰过去,毕竟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这种本领他具备,并且娴熟,“给老大,让她去把钱还给人家,以后不要总是借别人的东西,放假整天不着家,多帮你金姨干点活,看着你弟弟,整天野外头,像什么样子?”

      沈默生没说话,眼神空洞,鼻子“嗯”了一声,“没事了吧,没事我回去做暑假作业了。”
      沈城挥了挥手,“去吧。”

      沈默生把书捡起来,回到储物间,她刚关上门,像是骨头一下子被抽走,滑落在地上,抱着膝盖,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过了一会儿抬头,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将眼泪憋回去。
      这次比以前所有的时间都要短。

      她没什么表情,像一截枯木,灯光惨白,她看着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低声说:“沈默生,笑。”
      唇角勾起,笑容非常难看。
      “真丑。”沈默生态度疏离的评价。

      玻璃倒映出的影子非常模糊,但沈默生依然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什么样。
      她低头,收拾情绪,再次抬头的时候笑就变得很自然,只是眼中没有温度。
      “加油啊,”她低声喃喃,“别被他们打倒。”
      别被任何人打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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