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心荡冷月无声》南浦忆

4、穿花蛱蝶

　　清晨，柔和的日光从窗纸中渗入，房内被微微的光线照得有些迷蒙。
　　凌乱的床被暗示着昨夜的云雨。
　　静谧的时光，如水，如烟，如雾。
　　楚乔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转动着带着些许雾气的眸子。
　　只是轻轻的呼吸，便可感受到身旁清冷出尘的味道，她知道，从此刻起，一切都已发生微妙的变化。
　　她从前在民间画册上曾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我一生的快乐，就是能够好好的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门外狂风翻涌，我爱的人躺在我的身边安静的睡，不动，不说话。”
　　如今，算是实现了吧。
　　宇文玥，真的希望每天都能够这样看着你，但在这战火一触即发的年代，我们真可以如此吗？楚乔又缓缓合上双目，向宇文玥挪了挪，如一只小猫般，恬静美好。
　　再次醒来，是被房门外婢女侍卫们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唤醒的。
　　又微微挪动了下身子，猛然发现枕边寒凉一片。去哪儿了？
　　略有些急迫地坐起身子，除了难言的不适之感，楚乔惊异地发现自己身着崭新的里衣。
　　是他换的？楚乔的双颊羞赧得绯红。
　　这是一个奴婢一辈子也不可能穿上的绸缎，每年只专门供给给皇家以及士族门阀子弟，此物冰冰凉凉，甚是惬意。
　　还未完全梦醒，透过惺忪的睡眼，楚乔看到那男人正惬意自在地端坐在茶桌旁饮茶。顿时没由来地一阵火气。
　　“宇文玥，你这个淫贼！”楚乔羞赧地喊道。
　　宇文玥见那女子竟露出了一反平常的小女子神色，顿时升起了挑逗的兴致。
　　“哦？看来你精神不错，那我们……”
　　楚乔被面前的男人吓了一跳，连忙闪开，急急摇头。
　　而这短暂的迷糊已经在这几句玩笑中消弭，似是想到了什么，楚乔缓缓离开床铺，站在宇文玥的面前。
　　“公子”
　　清醒了，她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再如何，她也是婢女，即便她已经侍寝，已经是这青山院除血脉至亲外与宇文玥最为亲近的人。
　　“你不必如此，直呼姓名即可。”宇文玥有些心疼。
　　“公子，奴婢到底只是一个奴婢，纵使公子垂爱，使星儿有此福分，但青山院人多嘴杂，星儿生怕为公子招致祸端。”楚乔淡淡道。
　　“好，只是没有名分，只怕委屈你了”宇文玥的嗓音极尽温柔。
　　“只要星儿能呆在公子身边，星儿就不委屈。”楚乔一字一顿，短短几字，似有千钧之重。
　　女子缓缓走到宇文玥的梳妆台前，微微欠身拾起桌上的象牙梳，利落地将自己凌乱的秀发编成朴素又清爽的编发。
　　楚乔的头发，曾因营养不良而杂乱枯黄，在宇文玥的青山院养了整整一年，终于重新泛出青丝。
　　女子似是想到什么，邪邪一笑，转身说道：
　　“公子，让星儿为您束发吧。”
　　宇文玥自是十分乐意，星儿一直桀骜难以亲近，或许果真是付出了真心，才会主动提出如此亲密有爱的举动。
　　宇文玥就静静地坐着，那女子双膝跪在一旁的软垫上。
　　空气很静，只有梳齿缓缓摩挲青丝的簌簌声萦绕在两人的耳畔。
　　忽地，男子猛地抓住女子的手臂，楚乔丝毫不示弱，就着男子的抓力迅速一翻，利落而去。然而对方继续迅猛靠前，搂住女子的腰，重心强行偏移，女子只得倒在男子的怀里。
　　宇文玥自袖中取出一只红色的锦盒，指腹一蘸，轻轻点在楚乔淡淡的唇瓣上。
　　“大梁诗人江淹《咏美人春游》诗中有‘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一句，此时用在你的身上我觉得颇为合适。“
　　楚乔暗暗一笑，冷公子宇文玥果然名副其实，连告白都能如此含蓄。
　　接下锦盒，楚乔微微欠身行礼，浓密的睫毛稍稍颤动。接着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虽说青山院的婢女们都深知管住眼睛和嘴的重要性，但无事闲聊，多方消息，仍旧是把昨夜的是拼凑得七七八八。
　　往日里，玥公子虽待星儿与他人不同，但婢女们都认为自己的地位处境与她是相似的。
　　但从此刻开始，越矩的话，她们是半个字也不敢说了。
　　走过回廊，楚乔仍旧悄悄打量自己，确定无异样，才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阿萝正拿着要浣洗的衣裳向院井处走去。见楚乔来，她连忙放下装衣的木桶，微微行礼。
　　“星儿姐姐。”
　　平常“星儿”“星儿”叫唤的阿萝，此时不敢越矩。
　　若那些婢女们说的都是真的，那星儿便是这座院子的主母。
　　尊卑之分，她还是清楚明白的。
　　楚乔略有些恍惚，如此等级森严的世道，真的有谁该向谁行礼吗
　　她们原来，也是当过一年的姐妹的，同吃同喝，分担事务。
　　如今……
　　“阿萝，你还是像原来一样吧。”
　　“星儿，我知道你心善，可这院子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若是被其他婢女们听见阿萝坏了规矩，或是被朱管家看到，治阿萝的罪，甚至将阿萝送进极乐阁，便不是如今这般好说话了。”
　　楚乔的如葱管般的玉指几乎要陷到肉中，这世态人情，天理何在！
　　“我知道了，可若是遇到麻烦，你还是可以找我的。“
　　”谢谢星儿姐姐。“
　　阿萝低头离去，留下楚乔一人，怅惘。

作者有话说

　　文章总是要有平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