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蝶弄美人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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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宫禁城之内，唐玄宗下令为太真特设的道观自成宅院，后面有一个花园。在这后花园内，李白第一眼望见多年不见的杨玉珣时，有两只蝴蝶正绕着杨玉珣的发鬓耳际飞来飞去，显出一种蝶恋美人如恋花的诗情画意。李白看着，不禁灵感泉涌，以至于才跟杨玉珣寒暄了两句，就说要写一首诗送给她。
杨玉珣早知道李白率性，并不以此为唐突。她随即吩咐一名侍女去取来笔墨纸砚，摆在花园凉亭中央的圆桌上。李白拿起沾了墨的毛笔，不出片刻，就写下了一首题名为《春感》的五言律诗：“茫茫南与北，道直事难谐。榆荚钱生树，杨花玉糁街。尘萦游子面，蝶弄美人钗。却忆青山上，雲门掩竹斋。”
“好！写得太好了！” 杨玉珣略带激动赞道：“写尽了我这些年来的心情！那年在颖阳山居的竹斋，我是多么天真，一点也不懂人世无常！哪想得到跟裴刚下山之后，会历尽沧桑呢？”
她说着说着，双眼浮起泪水，但她忍着，没让泪珠滑落。盈泪的双眸格外瑩亮。尽管她已经从少女变成了少妇，神情比较成熟，腰臀也由于生育过而稍微宽了一点，她依然是李白心目中最潇洒率性、最具有特色的美女！
李白仔细看她，就意外发现，她竟然还是像少女时代一样脂粉不施！李白从未见过到了二十五岁以上还不涂脂不抹粉的女人。太真显然还不到二十五岁，而且肌肤也非常白嫩，都略施淡妆。因此，李白真想不到，二十八九岁的杨玉珣会保持着不化妆的习惯！
“这些年，确实世事多变，唯有你素颜不改！”李白由衷说道。
“素颜照样素颜，毕竟不如当年！”杨玉珣自嘲道：“生过孩子，难免会留下胎斑的痕迹。”
李白这才注意到，杨玉珣的脸颊不再像少女时代那样完璧无瑕，但她颧骨上只有几粒淡极欲无的斑点，实在瑕不掩瑜！她依旧焕发着一脸如同白玉一般细腻的润泽。
正在李白这么想的时候，杨玉珣充满自信笑道：“不过，我还是宁愿不擦粉，总觉得脂粉的颜色还不如我的肤色！我只需要画一下眉毛，因为我的眉毛生得太乱了，拔整齐了又太细了，不画不行。”
这番话使李白有些讶异！由于汉族文化崇尚谦虚，他一直以为，具有胡人血统的自己大概是唯一学不来那一套自谦模式的人，没想到杨玉珣也是只要有真材实料，就不怕自夸！蓦然间，李白记起元丹丘说过：“你与那位杨姑娘是本质同样的人...”
的确，李白想过假如他自己生为女儿身，为人处世大概会跟杨玉珣一模一样。在李白看来，杨玉珣简直像是一个女性版本的他自己！这应是他深受杨玉珣吸引的最主要原因。
“你真的不需要擦粉！”李白含笑附和道，又恭维道：“假如天下女人都有像你这样天生粉润的皮肤，脂粉就卖不出去了！”
杨玉珣露出颇感受用的微笑，又直言道：“其实，我小妹皮肤更好！她没生过孩子，还没有胎斑呢！白白净净漂亮得很！偏偏她自己挑剔脸颊不够红润，总要补一点胭脂。”
“提起你小妹，”李白接口问道：“她随圣驾出宫去郊游，可说了几时回来？”
“她说会在天黑之前回宫，可是不会马上回太真观来。”杨玉珣据实答道：“今天风和日丽，夕阳一定特别好看！因此，她会陪皇上在御花园西边的水榭享用御膳，以观赏晚霞。不过，她邀请你今天来跟我叙旧，特地叮咛了我要留你晚餐。她也交代了侍女，到时候要去叫御膳房送酒菜到太真观来。”
“太真娘子真是周到！” 李白夸赞道，却又改口提议道：“只是久别重逢，太白想请裴夫人到宫外去吃一顿，不知裴夫人肯不肯赏光？”
“裴夫人？”杨玉珣怔了一下，才以感伤的语气说道：“是啊！尽管裴刚去了，我还是他的夫人。只是我年纪比李翰林小了十多岁，担当不起让李翰林尊称夫人，就请李翰林叫我玉珣吧！”
李白听了，正中下怀，赶紧点头应道：“好！玉珣！只要皇上没有不准你擅离太真观，我很希望能带你出去走走。”
“皇上当然没有限制我的行动。”玉珣立刻答道：“皇上派人去巴蜀接我来，住进太真观陪伴小妹，但是我的两个孩子不能来打扰小妹清修，就都交给了保姆，住在亲戚家。每隔五六天，我会出宫去陪他们睡一夜。既然你要带我出宫一游，我今夜干脆不回宫，去陪孩子好了。”
如此打定主意，玉珣就嘱咐侍女们等太真娘子回来时，转达她的去向。
李白满怀愉悦，与玉珣相偕离开太真观，又一道走出离太真观最近的一道皇宫侧门。他指着宫外一株大树下拴着的一匹鬃毛剪成花瓣形状的所谓五花马，爽朗笑道：“我通常不坐马车，比较喜欢骑马。你可愿意与我同鞍共骑？有我控制缰绳，保证很稳！你不用怕！”
“我才不怕呢！”玉珣嘟起天然嫣红的嘴唇，炫耀道：“以前，裴刚时常带着我同鞍共骑。久而久之，我学会了骑马，独自一人也敢骑。”
“你会骑马？真不简单！”李白啧啧称赞道：“汉族大户人家女子，会骑马的不多呀！”
“我可不是一般大户人家女子！”玉珣打趣道：“别忘了，我本来要出家当女道士呢！结果想不到，真正当上女道士的，反而是循规蹈矩的小妹！人生真是变化莫测哪！”
她一边风趣说笑，一边轻快跃上了马背。李白赶快也登上马背，坐到她后面。
达达马蹄声前进，柔柔杨柳风拂面时，李白闻到了杨玉珣飘飘秀发散发出的一阵好像含有水果味的，似曾相识的甜香。
“你抹了什么香水？”李白忍不住问：“怎么味道有点像水果，是什么花？”
“是桃花，当然有点桃子味！”玉珣含笑答道：“我从巴蜀带了桃花精油来调香水，因为我特别喜爱桃花。可惜来到长安已是暮春时节，牡丹虽然开得正好，桃花却已经谢了。听小妹说，玉真公主在城外山坡上有一片桃花园，由于地势高，天气应当还像仲春，可能还有些桃花开着呢！她说要找个机会问玉真公主，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我跟玉真公主也很熟。”李白连忙说道：“我想她会答应让我带你去。过几天你再出宫，我就骑马带你去好了！提起桃花，我在安陆隐居的时候，住处附近有一片桃花林。难怪我闻到你的桃花香水，觉得好熟悉！说起来，桃花实在特别配你，给人印象特别强烈！”
“怎么强烈了？”玉珣嗔道：“你写我小妹那句一枝红艳露凝香，才真强烈呢！”
李白听她话中似有醋意，不禁窃喜，却故作淡定回应道：“那是为皇上写的句子，皇上对太真娘子的感觉当然强烈啊！其实，太真娘子恰似牡丹，形象丰圆，花瓣艳丽，可是花蕊反而是浅淡的鹅黄色，反映出她的内在性格温和理智。相对而言，你就像桃花，粉红色花瓣包裹着深红色花蕊，内心的感情比外表显示的更浓烈！”
“哦？”玉珣表示惊讶：“李翰林与我们姐妹见面次数不多，对我们姐妹倒是很了解！”
“我一年到头写诗，当然得要懂得观察人物、能够揣摩人心，才写得出好诗来！”李白得意笑道。
“好呀！你既然能够揣摩人心，那么猜不猜得出来，我今晚想吃什么呢？” 玉珣以调笑的口吻问道。
“你想吃加了花椒的好菜！” 李白立即回答。
玉珣没料到李白答得这么快，怔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住在巴蜀，自然晓得吃花椒会吃上瘾，一旦到了外地无花椒可吃，绝对会若有所失！” 李白纵声笑道：“正好我讬人从巴蜀带了很多花椒粉给我。今晚就请你光临舍下吧！我先带你去河边的鱼市挑一尾最新鲜的活鱼，再拿回去给我家厨子做一鱼两吃，包你过瘾！如何？”
“去你家？”玉珣略显迟疑问道：“你夫人会不会介意呢？她有没有跟你搬到京城来住？”
“她---” 李白想起许萱，心中又一次隐隐作痛起来，同时黯然答道：“她病故了，比裴刚阵亡大概晚两年。”
“原来，你也经历了丧偶之痛！”玉珣叹息道。
“是啊！” 李白怆然回应道：“我记得你说过，婚姻栓住了女人，却栓不住男人。你说得真是一点也没错！我经常把她留在家中，独自远行。如今回想起来，实在对她很亏欠！”
玉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李白。于是，随着渐缓的马蹄，两人沉默了下来。然而，两颗心反而感觉更接近了...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蝶弄美人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