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琅琊榜]月影梅香》麦哥

2、寒疾

　　“宗主，您真的相信林公子所言吗？”甄平欲言又止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梅长苏裹着厚厚的皮裘，却暖不到心底。甄平问自己信不信，如果不信又怎会心绪难平。那个孩子虽只平铺直叙的寥寥数语，但其中艰难心酸，梅长苏又岂会不知。

　　一开始知道自己有一个孩子，梅长苏不是不开心的。他了解自己如果不是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不会有心思儿女情长的，即便是和霓凰。尽管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梅长苏依旧欣慰于心愿达成，雪冤有望。

　　自己没有愧对祁王，没有辜负景琰和赤焰军，更不用羞于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林家血脉没有自此而终。

　　但是梅长苏却亏欠了霓凰，亏欠了这个孩子。

　　梅长苏不知道自己未来是出于什么情况，基于什么考量和霓凰共结连理的。但是看着这个孩子就知道自己所有的担心都不是多心。

　　这个孩子不过十七八岁，却行事周全，步步为营，甚至肩负重任。这不是什么天资聪颖，少年老成可以概括的。想想自己这个年岁时，鲜衣怒马，嬉笑随心。便是景琰性情沉稳，在这个年纪时也是一副少年心性，高兴时会大笑，生气时也会动手。更不用说景睿和豫津了。

　　可是看这个孩子，年纪轻轻便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又深谙人心变化，面面俱到。骤经巨变，立马就能判断形势，做出最有利的决定。这个孩子不像林殊，反倒像极了梅长苏。

　　甄平看着宗主半响没说话，又不敢出声打扰他的思虑。只能看着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呆在一旁干着急。果然，梅长苏开始急速喘息，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甄平赶忙上前为他顺气。又引来梅长苏的咳嗽，边咳边说：“信，我怎么会不信？只是我终究欠了他，负了她。”

　　说完就是一口淤血咳了出来，“宗主——”甄平失声叫道。

　　梅长苏之前就拖着病体在大冷天拜访了言府，加重了病情。好不容易这些天看着好了一些，可以在院子里稍许走动，没想到又受了刺激，甄平自然不放心。

　　先扶着梅长苏在床上躺下，就去院中高声呼唤飞流去找晏大夫。

　　等到晏大夫匆匆赶到，把了脉，说：“还好不算大事，我再开几副药服下去，安心休养几天就好。”

　　“没什么大事？宗主都吐血了。”甄平急忙强调。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他这病就是心病，吐了口淤血出来反倒气顺体畅，如果没吐血闷在心里，你们才应该担心。”晏大夫没好气地教训几人。

　　梅长苏已经清醒，就如晏大夫所说感觉心口好受多了。只是关心道：“我的确没事了，又劳烦晏大夫，不过那位黎七伤势如何？”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那小子自幼打熬筋骨，功力也不算差。比你好多了，等他能活蹦乱跳了，你恐怕还没痊愈呐。”

　　晏大夫看不得梅长苏都躺平了，脑子还不消停，但也知道不让他放心，更无法静养。

　　“那就好。让黎纲多费心，照顾好他们。”

　　“宗主，您放心吧，他们一个是黎纲的亲儿子，一个又是少主，自然不会怠慢了。”甄平劝慰道。

　　“好……”说着声音渐低，药力发散，梅长苏终于陷入梦中。

　　第二天，梅长苏早早便起身了。一起身就准备去看望黎七，没想到对方直接来了。

　　“宗主，多谢宗主收留治伤，黎七的伤已无大碍。”黎七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梅长苏，只好随自己父亲称宗主。

　　“起来吧，你既是黎纲的儿子，自然是自己人，这不算什么。你这年轻人身体倒好，不过一夜就可行动自如了。”梅长苏扶起对方，亲切地调侃道。

　　“宗主过奖，只是黎七幸得公子护佑并未受重伤。只是黎七惭愧，本该是护卫公子安危，可惜资质愚钝，实力不够倒劳动公子护持。”黎七满脸羞愧地说。

　　“既然知道学艺不精，资质不够，就该将勤补拙，难道要少主冲锋陷阵吗？”梅长苏看着黎纲一本正经地教训黎七，知道经过一晚时间，两个人应该聊了不少。如今黎纲一开口就是老子教育儿子的口吻，倒省得他费心了。

　　梅长苏喝着茶，也不打扰两人亲近。等到差不多了，才出言道：“好了，黎七还小，有什么不足慢慢教就是了。倒是时间不早了，该用早膳了。”

　　“对了，光顾着说话忘了宗主还没用膳，我这就去叫吉婶上菜。”

　　梅长苏示意黎七，“玥儿该起了吧？请他一起来用膳吧。”

　　黎七刚顾着说话，倒忘了时辰。闻言却面色一沉：“公子还没起吗？往常这个时辰公子早已起身练剑了。”

　　黎七是贴身护卫，不是贴身侍女。林玥自小锦衣玉食，身边奴仆环绕。梅长苏的故人们怜惜他小小年纪没了父亲，只得在其它方面尽量弥补他。世家公子有的吃穿用度林玥一点不少，甚至比起萧景琰的亲儿子，得到的关心更多。除了违制的东西，其他的流水似地送入林府。后宫之中反倒为了讨行伍出身的皇帝喜欢，纷纷走朴素节俭的路子。

　　所以往常伺候公子洗漱的活儿轮不到黎七，自然不怪他没注意到公子的异常。

　　不过黎七一向忠心，不等他自责。梅长苏就起身，边快步冲向林玥房间，边说道：“先别自责，玥儿要紧，黎纲你去通知晏大夫过来看看。”

　　“好的，我马上去。宗主你别急，飞流，扶着宗主。”

　　林玥的房间离得不远，不过几步路就到了。黎七先敲敲门，高声问询：“公子，您起了吗？公子？”

　　梅长苏听着没人应门，不等黎七干敲门，示意飞流开门。

　　一进门，就见林玥安然睡在床上，梅长苏疾步来到床边，离得近了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对。

　　林玥无知无觉地躺着，面色苍白，唇色隐隐泛青。梅长苏伸手轻触林玥脸颊额头，手感冰凉。

　　“怎么这么凉？”

　　“不好，公子有先天寒疾，恐怕是寒疾复发了。”

　　“先天寒疾……”不过一会儿，晏大夫带着药箱也到了，梅长苏退了两步，让开位置。晏大夫掀开被子，露出林玥手腕把脉。

　　“晏大夫，我家公子怎么样了？”

　　“别急，你家公子内力深厚，虽然受了风寒诱发寒疾，即便不用药，他自己的内力也能压下去。我开十帖驱寒的补药，服下去就没事了。”晏大夫抚须松了口气，这孩子和他的父亲一样也不省心，害他今早吓了一跳，还好情况不算糟。

　　梅长苏坐到床边，怔怔地看着林玥毫无血色的脸，虚弱地问：“这先天寒疾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黎七为难地瞥了黎纲一眼，黎纲猜到真相必会让宗主伤心，可是又不敢拦着。更何况本来就瞒不过宗主，不如把话说清楚。于是使了个眼色，让他照实说。

　　“呃……详细的黎七也不清楚，只知道这寒疾是公子打娘胎里带来的，幸得蔺阁主医术精湛。公子五岁前都是住在琅琊阁中接受治疗，五岁后开始练武，随着公子功力愈深，这寒疾便不算什么。只是每年须得闭关三日调养。”

　　梅长苏听了黎七的话没有反应，黎纲想到宗主昨日才发病，担心他病情转沉，只好硬着头皮劝慰道：“宗主，少主英明神武，这区区小病自然不放在眼里，您别太伤心了。”

　　没想到这么一句却让梅长苏回过神来，他面色悲痛，反应激烈地说：“区区小病？若不是这寒疾以他的武功又岂会受风寒所累？这世上阴寒之物如此多，样样都可能成为他的催命符。更何况若非蔺晨相救，这孩子可能长不大。这病处处须得注意小心，我都能想到蔺晨、霓凰这些年是怎样如履薄冰，这孩子又受了多少苦痛。而这一切却全都是因为我，这让我怎能……”

　　“不是您的错”林玥早在他们闯入室内时就有了意识，乍入一个陌生之地，即便知道安全无虞。林玥依旧保持着一份警醒，只是寒疾复发他昏昏沉沉实在醒不过来。

　　直到听了梅长苏这场剖白，他一激动竟挣扎着醒过来，正好打断他的自责。

　　林玥伸手覆上梅长苏并不比自己温暖的手，紧紧握住，“无论是师父还是母亲都感谢您能留下一个孩子，即是一份念想，也是一份情谊。总比茫茫然，一无所有只得空怀故人要好。您了解他们，他们不是你斩断一切因果牵连就能当所有都不存在，自顾自享受生活余生的人。”

　　见到梅长苏稍有缓和，林玥小心探出一缕真气替他平复翻滚的气血，一边又说话引他注意：“至于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此身能长于世间，实在太过艰难。我只忧无法回报世间，所得之万一，又岂能怨天尤人，心中郁愤？我只遗憾未得一见父亲绝代风华，欣喜于苍天垂怜今朝可一尝夙愿。父亲又何必拘泥于细枝末节？”

　　梅长苏自嘲一笑，安抚地拍拍林玥的手，示意他自己好多了，不要再为他耗费真气。

　　“玥儿豁达，倒是为父拘泥气短了。好，等玥儿身体好转，你我父子二人再好好畅谈一番。”

　　“诺”

　　“苏哥哥，不伤心。”飞流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听我们飞流的，要开心。”

　　“好了好了，问题都解决了，宗主不如一起用早膳吧，时辰不早了，大家也都饿了。”黎纲活跃气氛，岔开话题道。

　　“也好，让吉婶再热一热端来，用了早膳正好服药。”

　　“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