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之箭》秦之南

1、前奏曲

　　「维，带她走，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传入灵若凪耳畔的不只是孩子的哭闹声，屋外戟剑相碰的声音夹着狂风越趋激烈。

　　「可是……」那名被灵若凪呼作维的女子牵着孩子的小手，两人低头看着正哭得凄凉的那张圆圆的脸，水汪汪的眼眸如泉涌般发泄着悲伤凄厉，泪花如止不住的狂河般缺堤，这孩子边哭边擦眼泪，擦得连眼眶和鼻子都红彤彤，灵若凪看着眼前的孩子，是心痛不已。

　　「若凪，你不要出去，让我去吧！再说……」维凝望眼前还不到六岁的女孩，毅然道出。维知道灵若凪哪捨得离开这孩子，她总会逗得她笑得那样幸福，所以……

　　「佟月维，你不能出去！那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别管！而且渡还在外面……」灵若凪挡住佟月维的去路，冷冷地道出一句。佟月维从没有见过这女子如此坚决的眼神，她知道她没法子反驳了，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她的命令，她知道这再不是以朋友的身份道出。

　　「孩子，别哭了，忘掉所有的一切好好生存下去吧！」灵若凪用孅长的双手温柔地抹掉孩子的泪，继而以雪白的双手放在她柔软的髮上，轻轻唸出咒语，冰蓝的光芒向四周扩散，瞬间充斥着整个房子。屋外那名披上黑衣的男子像是预先知道般，他用木剑挡住疾风而来的三叉戟，幽幽地说：「永别了…孩子……」

　　冰蓝的光芒渐散去，灵若凪的脸滑过一滴晶莹的泪珠，在她眼前只剩下空洞的房子。但她很快便用右手擦走泪，原是腾空的左手却倏地现出一把冰蓝的弓箭，她携着急促沉重的脚步向屋外走去，心裡默念着：渡，我来了。

　　走出屋外，灵若凪早已料到战况，面对三叉戟主人的攻击，他只能勉强地挡住，这傢伙的力量不知甚麽时候提升了这麽多，每一击都是快狠准。灵若凪心中的恐惧渐渐地蔓延开去，她对上了那傢伙的眼睛，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凶狠与野性。三叉戟继续向渡袭去，就在快要刺上他的手臂之际，冰蓝裹着烈风直向三叉戟射去，莫名而来的箭驱走了三叉戟。

　　「若凪！」男子瞧着箭射来的方向看去，他没有猜错，急步而来的正是灵若凪。他是用那样怜惜的眼光看着她。

　　然而她却闷闷不乐地问他：「后悔吗？后悔喜欢上我……」他想，现在到底是甚麽情况？竟然说甚麽后悔不后悔的，难道她还是没搞清楚，他从小就喜欢她了，虽然她总是很后知后觉，又经常无意地伤到他的心，再加上倔强又笨笨的，但如果要说后悔那他应该早在一百年前就不理她了。

　　只见他没有把话说出来，而是低下头轻轻吻了她的额，温柔地说：「后悔，我后悔以后再也见不着你的笑容，你那比起我还阳光的笑容。」他笑了，笑容就像能融化冬日积雪的阳光。然后她紧握着他的手给予他勇气与信任，灵若凪知道他是多麽的好，虽然总是拿自己来开玩笑，但她知道那都是他想逗自己笑，他的好总是好得连自己也快受不起。然后她浅浅一笑，微露着浅浅的梨窝。「只是，还有那孩子……」灵若凪担忧地说，「师父会照顾他的…」他说毕，手中的木剑幻化成银白，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遗言都说完了吧，那麽就迎接你们的死期吧！」握着三叉戟的主人桀然一吼，挥戟向两人刺去，灵若凪迅速向后退了几步，渡上前接过所有攻击为她作掩护，因为他知道她用的是远程攻击武器，而两人的默契是其他人无可媲美的，现在他们唯有赌上这一把，凭着彼此间的信任和默契，或许还有机会击倒他。

　　然而就在刀光剑影之间，暗角的草丛中躲着一个细小的黑影，目睹眼前一切的他全身擅抖不已。

　　三叉戟无情如疯狂的野兽，渡连攻击的机会也没有，只能一直往后退，而灵若凪每射出的冰箭都纷纷被挡开，彷彿他的身上有层无形的防御罩般。渡一直誓死接着三叉戟的攻击，完全没有留意身后的景况。

　　「渡！是悬崖。」灵若凪大叫着，向着两个纠缠的身影奔去。只见渡感觉到左脚脚跟踏空了一半，再隐约听到灵若凪的叫声，他向身后一望，的确是断崖边缘，夜幕降临使其暗黑得深不见底。「结束了，下去见阎王吧！」三叉戟强力向渡刺去，他向后踏，身体的重力被抽空，继而下坠，在注定自己将落入万丈深渊之际，倏地一股顽强的力量拉着他的手，灵若凪在一瞬间扑上前紧捉着渡的手。

　　「放开，不然连你也会掉下去的！」渡是那样歇斯底里的叫着，他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向她大声地呼叫。但她知道就算怎样都不能放开这双温暖的手，这双手曾经包裹着她那双娇柔的手，曾经紧紧地把她拥入怀，更多次把她从危险中拉回来……她是绝对不会放开的。

　　「好一对苦命鸳鸯，可惜这些悲情戏会那样轻易把我动摇吗？可笑！」狰狞的表情浮现在握着三叉戟的人脸上，现在要这两人消失就如弄死蚂蚁般容易，只见他高举手中的戟，向着灵若凪的背刺去，鲜血如泉水般流出，缓缓渗透了她那雪白的纺纱裙，瞬间染上了鲜红的血，但她依然咬紧牙关不肯放手。

　　「灵若凪！我不要你这样子，快放手！这傢伙着了魔，你不放手的话……你会死的！」渡看着灵若凪满佈痛楚仍势不放弃的样子是痛心极了。

　　「别理我！快逃呀！」溢满痛心的黑眸中，那张眉头紧锁的脸，吃力地捉紧他不放。

　　这一刻，他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以前总是在她有危难的时候出现保护她，讨厌自己总是那样的及时。要是没有他的出现，她或许还是那样的坚强，替自己筑起一道围牆，然后深深地埋在属于自己的世界裡，没有人可以伤害她。但是现在他讨厌自己打碎了她的那道牆，闯进了她的内心深处……然后，现在的她连自己也不懂得好好保护了……在渡的眼裡滑下泪光。

　　「渡，我不会放开你，求你不要叫我放开你，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放开我……」灵若凪哭着地求他，那双水灵的眸子澄澈得只剩下阳光，冰莹剔透的泪止不住地涌出。

　　此刻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叫她放开自己了，因为由认识她的那一刻开始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是如此的倔强。他微微地点头，灵若凪回应的是一个笑容。当三叉戟再次挥下的时候，她手中的弓箭碎裂成为点点光尘，他的重力再次被抽空，任由身体接受狂风的洗礼。在空中，他用力地记住了她的样子，牢牢地埋在心灵最深处——那个比阳光还要美丽的笑容。

　　「爸爸！妈妈！」那个躲在暗角的小孩狂奔出来，用那崩溃得将近撕裂的声音叫喊着，然而悲痛的眼神很快被仇恨盖过，他死盯着那枝三叉戟，恨不得马上把面前的人杀掉。「来得正好，杀了你就免除后患！」三叉戟夹风挥下，空中被破开一道刺目的光。

　　那一天的夜空很黑很平静，宁静得给人一种死寂的感觉。当撕裂般的呜叫划破天际，如雷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

　　悬崖边上的曼珠沙华正开得火红，远远看过去是一片红得近乎暗黑的海洋。传说这花只开在黄泉路上，开在忘川河边的接引之花。那一朵朵鲜红豔丽的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没有半丝绿叶的衬托。此时，在这条火照之路上却闪耀着一点白光，血红的花群簇拥着一朵雪白的曼珠沙华，一切都显得那样的静谧。

　　当时光飞逝，回忆的悲伤在夜空中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