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异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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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前些天那男子的说法，“神算子”其人行踪不定，难以捉摸。
谢寻云先让嘉平城中驻守的衔烛派弟子给他师父带了口信，告诉他自己这边的最新进展，又让他们派人到处搜寻神算的消息，尤其注意面有青黑之色的病人，一旦发现就集中送到衔烛派，借派中丹药延缓病情。
然后他便暂时放下任务，和师弟公款吃喝起来。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谢寻云振振有词地对许之弃说，“我们辛辛苦苦找他，不如等兔子自己撞到树桩上来，左右机会也是一般大。”
城里夜夜灯火如昼，游人如织，馄饨糖水摊子都摆到半夜，让许之弃和谢寻云吃得大腹便便才一边赏灯一边慢悠悠散步回客栈。
房中只有一张床，谢寻云每天到了床上是倒头就睡，许之弃在他边上假装入眠，等师兄呼吸渐匀，又把一双眼睛睁得滚圆，从床上爬起来，点上灯到桌边忙活。
他自知功力微弱，不足以保护师兄，下山前已从派中偷抢拐骗弄了许多制符材料，符纸血砂兽毛笔之类，想多做几张厉害符箓，以备不时之需。
但真正画起符来才知道他的修为之弱，远弱于自己的估量。那只小手甚至抓不牢画符的笔，体内的元力也是一划下去就被抽空。
许之弃恨恨地摔了兽毛笔，在桌边跟自己生了半宿的气。
这不能怪他，他想，他哪里还记得自己三命修时的状态，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要不是重生一次修为归零，他差点儿以为自己打生出来就是天下顶厉害的修士了。
他只好把自己从山上带下来的元石倒在桌上，堆了个微型聚灵阵，以元石中的元力为后盾，支撑着能画完整张符箓。这还亏得他前世经验颇丰，兼之虽然修为不济，精神力却格外强大。
飞光大陆凡人众多，能觉醒本命灵的百中无一，因此交易仍以金银铜钱为主，元石属于能帮助修士修炼的稀有资源，供不应求，在衔烛派这样的大宗门中也是限额发放给弟子的。
许之弃花费三个晚上，画了十三张符箓，花光了自己全部的元石——六十五块。这六十五块是他从进宗门开始一点点省下来的，还包括师兄匀给他的一些。
要是以前他一定会肉痛得不行，但经历过上辈子花元石如流水的日子，便觉得元石都是身外之物，不值得节省了。保命最要紧，以他的眼界见识，留得命在还怕赚不回几块元石？
他每晚画符箓到天色微明，也不觉得累，猜想应是自己带着上辈子的记忆，精神力格外强大的缘故。所以他画完符，也不去睡觉，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他师兄，想他师兄以前的样子，还有以后的样子。
师兄现在年纪尚小，只知道玩闹，抓住机会就溜下山，吃吃喝喝半个月都不修炼，被师父知道又要骂了。几年以后师兄便会担起派中重责，变得沉稳可靠，同他胡闹的时候少，独自闭关的时候多了。
到那时，师兄在派中一呼百应，拥趸无数，一出手就有无数师姐师妹欢呼叫好。他站在若木广场的高台上，大风回荡，衣袂翻飞，长枪傲立；他领着派中弟子出击，临危不乱，一马当先，白衣染血。那些场景许之弃生生世世也忘不了。
师兄是被迫长大的。
他伸出手，珍而重之地、小心翼翼地，放在师兄额前。谢寻云睡得香甜，这一点触碰吵不醒他，不像后来风吹得重一些都会惊醒。他眉间尚无半分阴霾，笑起来还是一派纯真的柔情，虽然拿着杀人枪，却未伤过一个人。
许之弃的手划到他眉尾眼角，指腹的触感就像碰到羊羔深绒后藏着的柔软的皮。师兄的眉骨是上扬的，意气风发，眼尾却微微下垂，显得无辜。
他的手还要向下，谢寻云却突然动了。
许之弃把手收回来，谢寻云眼睛都没睁开，含糊问道：“师弟，什么时候了？吃早饭吗？”
“我让小二送上来。”许之弃小声说，生怕声音太大，吵得师兄心慌。
“你怎么起这么早，一点都不像小孩子……”
他翻了个身，避开升起的阳光。
许之弃端了清粥和小笼包进屋，几根姜丝泡在酱油醋里，搁在窗前，热气袅袅。
他们本来说好今天去湖上泛舟，谢寻云半路听说城南有小姐抛绣球，临时就改了计划，拉许之弃去看热闹。
绣球拖着穗子抛下来时正向着谢寻云这边，底下的人便立时朝他挤过去。谢寻云在衔烛宗里是个什么都要争一争、对谁都不服输的祖宗，看到他们都抢那绣球，下意识地也要去抢。
许之弃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挂在他胳膊上晃悠：“师兄！你抢了这绣球，是要娶人家做老婆的！”
“做老婆，”他强调，“一辈子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不能分开，晚上还要睡一张床。”
谢寻云反应过来，拖着许之弃挤出人群，大出一口气：“还好刚才没接，不然我一辈子就赔给她了！我都不知道那小姐长什么样。”
“师兄喜欢哪样的？”许之弃问。
“唔……要温柔可爱，会做饭，笑起来得好看，还要崇拜我！”
许之弃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觉得这个标准可以说是十分之低了，简直遍地都是潜在对象，而且不太精准。他于是给他师兄洗脑：“要会做饭干什么，一个人能做出天下美食吗？当然是找个能带你上天下海到处去吃的人。还得有本事，能保护你，否则遇到危险就糟糕了！”
“我不需要她保护我，”谢寻云奇怪道，“当然是我去保护她了，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英雄？做饭……嗯，我再考虑考虑吧。”
许之弃默不作声。
一说到饭谢寻云就饿了，他们在绣楼下站了半天，水都没喝一口，两人赶紧跑到如意楼，占了个靠窗的雅座。
“师父让你带定胜糕给他，你别忘了。”许之弃提醒道。
虽然庆绮文不承认许之弃是他徒弟，但他待许之弃比寻常长老待弟子还好上许多，许之弃就一直叫他师父。
“师弟，你发现没有，你越来越啰嗦了，”谢寻云严肃地说，“你才这么小一点，却比师父话还多，以后可怎么办啊？”
“师兄……嫌我烦吗？”
“那倒没有。”
谢寻云叫了三份定胜糕，桂花枣泥绿茶味各一碟，外加肘子鲈鱼黄酒鸭等等一桌菜，配一壶嘉平茶庄的新茶。
定胜糕是如意楼的招牌，传闻当年修士大战魔族，十死无生，出战前妻子便做了定胜糕给丈夫当干粮，祈求他平安归来。现在演变成精致点心，无法再随身携带了，许多人又认为定胜糕能保佑后辈开灵成功，拜入宗门。
谢寻云正和师弟吃得高兴，下面一阵骚动，循声看去，好些人围着一个年纪不大、面色萎靡的男人。
“师兄，”许之弃说，“看他背上。”
那男人背着个大招子，上书“神算”两个大字。
谢寻云嚯的站起来，放下银子就走。他们走到门口，才发现那些围着的人都是来求神算算命的，一边奉上金银，一边说尽好话，夸他算得准。
谢寻云在边上听了一会，面露不屑：“这叫什么算卦，不过忽悠凡人罢了。那中年人虎口生茧，谁都猜得出是用剑的；妇人腰上系着平安符，手里提着定胜糕，谁不知道是保佑儿子考核过关、拜入衔烛宗？怎么这样的人都能称神算！”
“可前几天那男人去庙里找小孩儿确实是受他指引，而且他脸上青黑如此之重，前所未见。”许之弃说。
“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串通起来骗我。还是我们找错了人？”
“不如先去问问吧？”
谢寻云刚提起脚步，眼珠子一转，又放下，说：“不行，我得先整他一下，让他招摇撞骗！”
他眼睛一眨，许之弃就知道他要倒坏水。
谢寻云带他朝另一条街去。
“不问了？”许之弃问。
“放心，这么多人缠着，他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谢寻云去的那条街专卖布匹成衣，他们进了那家最大的店，店主人笑脸相迎：“两位公子买衣服还是买布料？我们这儿有东胜洲最新款式男装，绝对紧跟潮流。”
“不要男装。”谢寻云说。
“那……请问那位小姐的尺寸公子知道吗？”
“不知道，但是我带着，”他狡黠一笑，“就是我穿。”
店主瞠目结舌，许之弃面无表情，他已经习惯他师兄突发奇想，说风就是雨的脾性了。
谢寻云说：“怎么，老板不卖？”
“卖，卖卖卖，那请这位公……小姐，来挑个款式。”他上下打量谢寻云，看看他，又看看许之弃。要说那个小的是女扮男装还有可能，大的这个体征已成，分明是个男子啊？
“不是小姐，我是男的。”谢寻云又说，在一边偷笑店主左右为难的窘态。
而后他看见店主的眼神放在师弟身上，便也朝许之弃看了两眼，就这两眼，谢寻云突然灵光一闪，改口道：“不，不是我，是他穿。”
他把许之弃推到前头，笑嘻嘻地说。
店主这才松了口气：“我就想嘛，公子方才一定是说错了。”
许之弃却当即愣住，只觉五雷轰顶，真是飞来横祸。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异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