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登仙[重生]》过野

13、夜贼

　　行至衔烛山下，谢寻云忽然想起一事。

　　“师弟，你甩出去的那些符箓是哪里来的？”

　　“这……”许之弃扭捏半天，小声说，“从师父那里拿的。”

　　他们平时常从庆绮文屋里偷拿东西，庆绮文事后发现会骂他们，却仍不记得给房门上锁。

　　庆绮文是这样想的，徒弟需要什么就自己来拿，这样正好，省得他和其他长老一样还要每月计算如何给他们分配资源。

　　他门下只有谢寻云，许之弃勉强算半个徒弟，这两人穿一条裤子，既没有物资纠纷，也没有你争我夺，他乐得清闲。

　　因此谢寻云也没有起疑，只说：“哦？我怎么没见过这些符箓，你从哪儿翻出来的？小老鼠。”

　　“都被我拿走了，没了。师兄别跟师父说。”许之弃道。

　　他心中思忖得想个办法，这回拿庆绮文当幌子，下次要怎么解释？

　　谢寻云点点头，叮嘱道：“不要太过依赖外力，修行还是多靠自己。”

　　“是，师兄，我明白了。”

　　“哎呀！”谢寻云突然一声大叫，“师父让我给他带糕点，我忘了。”

　　“没事，”许之弃安慰道，“兴许师父也不记得了，他忘性大。”

　　经过衔烛龙头时，许之弃心下又是一阵骚动。神龙依然沉默，他抬头望去，一滴巨大的烛泪正缓缓滑落。

　　守在门口的弟子迎上来，说此行凶险，惊动了掌门和各位长老，都在正殿等着见他们。

　　谢寻云谢过这位师兄，笑说：“怕不是我们惊动了掌门，是师父咋咋呼呼，恨不得全山都知道吧。”

　　面前弟子笑得有些尴尬，他不像谢寻云，敢毫不顾忌地说庆绮文的闲话。但正如谢寻云所说，确实是庆长老四处宣扬他弟子差点儿死在山下，非得找掌门讨个公道，才有这次集会的。本来依掌门的意思，他和庆绮文，加上许之弃谢寻云，私下商讨商讨就行了。

　　谢寻云便带着师弟去了正殿，掌门封雪安坐在首座，中年模样，仙风道骨；四下依次坐着各位长老，也是敛容正色，庄重严肃。

　　衔烛派千年大殿中气氛森严，却有一个人猴子似的到处晃悠，静不下来，很不和谐。掌门时不时瞥一眼这位猴儿一样的师弟，眼中有藏得极深的无奈。

　　谢寻云一进门，那猴子就奔过来，拉着他的手夸张地上下打量：“我的宝贝徒儿，没出什么事吧！”

　　谢寻云微微躬身，小声提醒他：“师父，是小兔崽子。”

　　庆绮文脸色一滞，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领着他站到自己座位边，大喇喇坐下，说：“还好，宝贝徒儿安全回来了，大家不必担心。”

　　下首长老神色各异，有不屑的，有憋笑的，有无奈的。

　　掌门颔首，对谢寻云笑道：“师侄一切都好？”

　　“掌门师兄，你这是不相信我。”庆绮文不满。

　　“弟子一切都好，”谢寻云回，“只是我师弟生机损伤，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让他复原。”

　　他伸手拉下许之弃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灰白如老人的头发，四周顿时传出几道吸气声。

　　庆绮文低着头，没有说话，眼里有隐隐的暗光。许之弃一进门他就察觉到那股苍老的气息了，自然也知道许之弃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一句也没有问。

　　“这是怎么回事？”掌门担忧地望着许之弃。

　　衔烛派门下皆是他的弟子，即便只是没有登记在册的外门弟子他也颇为关心。

　　谢寻云将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取出龟壳递给掌门。若不是师父搞出这个大阵仗，龟壳本来是要直接交给师父的，此时也只能遵循规矩，先交到掌门手里。

　　掌门细细观察过那块龟壳，结合谢寻云的说辞，心中有了一些猜测。他眉头微皱，把龟壳递给庆绮文：“各位师弟师妹也都传着看看吧。”

　　长老们互相议论传看龟壳时谢寻云一直拉着许之弃的手，怕他难过。师父对师弟的漠视让谢寻云不太高兴，他搞不明白，师父明明很关心小师弟，奇材宝药都不少他的，出门寻宝也会记得给他带一份，为什么有时候又表现得那么冷漠？

　　许之弃也看出了庆绮文的态度，他却不在乎。庆绮文上辈子和这辈子为他所做的事足够他记住他的恩情了。他从小尝尽世间冷暖，对身边的人期待都不高，只要对他抱着善意，他就很知道感恩，并不会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希望别人时刻把他挂在心上。

　　但师兄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因此他也希望自己在师兄心中与其他人不同，他只贪求这一个人，不过分吧？他盼着师兄对他更好一些，最好全身心都想着他。

　　殿中安静下来，长老们先交流了看法，掌门一一听了，才说出自己的判断，最后作出总结——这块龟壳不属于此界。

　　不属于此界，那么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它是仙界的仙器，要么它是魔界的魔器。

　　飞光大陆对仙界的了解已经近乎枯竭了，在他们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向往，认为仙界是至善至美的地方，所以大家都同意这块取人性命的龟壳更可能是魔器。

　　“不管是什么，都已经坏了，不值一提。”一个粗犷大汉不耐烦道。

　　有数人点头赞同。

　　又一女子道：“应该是过度使用，灵气不足开裂。倒是可惜了，原本可以借机查探魔族线索的。”

　　许之弃心中不以为意。长老们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清楚，上辈子左兆用这块龟壳杀了衔烛派不知道多少人，都不见龟壳一丝破损，怎么可能是因为使用过度。

　　至于真正的原因他暗自推测过，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他不太高兴——他认为这块龟壳是因为算了他那一卦而断裂的。

　　上辈子许之弃就和龟壳打过交道，唯一的区别是他前世没有在其上滴过精血。会是他的精血造成龟壳的毁坏吗？

　　他没有对掌门和长老说什么，很多事他没法解释。

　　现如今许之弃才知道，这块龟壳并不是左兆的本命灵，也不是他抢夺的别人的本命灵，龟壳本身只是一个无主的器物，被不同的人捡到、抢夺、使用。

　　而无论是包茂德还是左兆，他们的下场都不算好。他盯着那块龟壳，心中发寒。寻找主人，借机吸收生气，直至主人惨死，换下一个主人……这东西明明没有生命，却似乎冥冥之中有魔力，去缠上一个又一个人。

　　这么一件令人心颤的邪异之物，怎会因他而毁？

　　因为龟壳无法使用，灵气全无，掌门他们迅速对它失去了兴趣。封雪安承诺会拿出库房里所有能恢复生机的奇物治疗许之弃，这场会便散了。

　　“师弟记得多休息，师兄这几天帮你守着门，不让别人找你麻烦。”谢寻云翻来覆去地嘱咐他好好休养，许之弃表面上答应了，转头就翻箱倒柜弄出一堆材料扔在桌上研究起来。

　　生机消散这件事不是休息就有用的，师兄也是太着急了。

　　既然不许他出门，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忙点有用的。

　　许之弃花了大部分时间修炼他的第一功。虽然谢寻云证明了这个功法的缺陷，但他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既然上辈子修炼到飞升都没有问题，他就先继续练着，日后寻到更好的功法再做打算。

　　毕竟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实力便无法抵挡随时可能出现的灾难，不能保护师兄，也不能保护宗门。

　　练功间隙他则借着剩下的火属性符箓开始打造一件法宝。

　　这件法宝不能攻击，也不能防御，是一个袋子，仅能装东西。但它有一个好处，就是看上去比实际大小小得多，像一个随身的锦囊，而且装进其中的东西气息断绝，非厉害修士仔细探查不可发现。

　　这法宝叫做“储宝囊”，是许之弃从一个隐居修士手里搞的方子。可惜现在手里材料太少，他只能先做个低级的应应急。

　　许之弃看着桌上劣质斑驳的材料一声声叹气。

　　这次下山本来打算弄点好东西，结果意料之外受了伤，师兄急着拎他回来，不许他在山下多停留，敛财之事只能下次再谋划了。

　　他修炼制宝的这段时间里衔烛派越来越热闹，三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开战在即，开盘下注的、八卦排行的、交易宝物的数不胜数，连排位预测都出了好几版，作者各自为阵，各有拥趸，对其它版本冷嘲热讽。

　　这也是三年一次的年轻弟子的春天。有心仪对象的师姐师妹早就赶着做香囊绣帕，借加油打气之名送给师兄师弟了，还有擅长制符制宝的，给心上人打造合身利器，法宝符箓，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藏着自己的名字。

　　长老们也为大比的筹备忙成一团，只有许之弃两耳不闻窗外事。

　　东西终于做好了，他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随手取来一样元器，试了试自己的储宝囊。

　　一切正常，这让他很是满意。

　　择日不如撞日，储宝囊做成的这天晚上他就穿了夜行衣，敛息屏神，悄悄去了后山库房。

　　他修为不如各位师兄长老，但敛息功夫他自信派中无人胜得过他。这门法技靠的是对元气的掌控，并不需要多少元力。

　　许之弃过了大殿，过了藏经阁，进入后山，一切顺利，再过一条小道就要到库房了。

　　他逼近转角处，忽然一阵风声袭来，直逼面门，许之弃迅速伸出两指，集元气于指尖，点在拐角后伸出的暗器上。

　　他定睛一看，却其实不是什么暗器，是一把折扇。扇子被拦，主人也不恼，轻笑一声，手腕一抖，折扇应声展开，扇面上一棵古树，一间孤屋，一对成双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