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妖修那些年》暮汐蘅

37、立身之本

　　六长老刘子河是个金丹中期的中年修士，他面容清瘦，剑眉星目，看上去颇有几分文人风骨。

　　来之前的路上，桑愠柯已经给秦潼潼简单的科普过了刘子河的身份，看上去文雅清俊的刘子河，其实是一名妖修。

　　作为一只灵竹修炼成妖的妖修，刘子河的脾气是比较温和木讷的，桑愠柯带着秦潼潼走进雨竹殿的时候，刘子河正窝在书房里写字。

　　桑愠柯拉着秦潼潼，前一秒还在门口，后一秒就已经站在了屋子里。

　　被桑愠柯拽在身后的秦潼潼：“……”突然缩地成寸什么的，很吓人的好吗？

　　作为一个上辈子晕车晕船晕飞机的人，秦潼潼表示：她虽然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世界的飞行法宝，却依旧很不适应缩地成寸这种比较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空间法术。

　　“宫主，今天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刘子河从书桌前起身，对着桑愠柯拱了拱手，他看到跟在桑愠柯身后的秦潼潼，不由得笑道：“我听说，您最近新收了一个小徒弟，就是这个小姑娘吗？”

　　“没错，”桑愠柯点了点头，把秦潼潼推了出来：“潼潼的原型是条小鲤鱼，我见她小小年纪就成功筑基，便收她做了徒弟。”

　　“妖修”刘子河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秦潼潼，这么小年纪就能化形的妖修，的确是不多见的。鲤鱼……他还真没听说过鲤鱼有什么特殊血脉的。

　　“嗯，咱们万寿宫收徒一向不问出身，人修妖修都是一样的。”桑愠柯笑眯眯的摸了摸秦潼潼的脑袋：“潼潼，叫六师叔，你六师叔这里好玩的东西可不少，你要是把他哄开心了，他肯定会送你很多有趣的玩意儿。”

　　刘子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伸手抓住了秦潼潼的手腕，简单的探查了一下秦潼潼体内的灵气，看向秦潼潼的目光满是温和：“你叫潼潼是吧？今年几岁了？”

　　秦潼潼老老实实的答道：“十七岁。”

　　“乖，以后要是有空了，记得多来六师叔这里玩。”果然是个妖修，松开秦潼潼的手，刘子河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从衣袖中摸出了一只镇纸。

　　这只镇纸只有巴掌大小，看上去蓝盈盈的，漂亮极了，刘子河随手除去了自己留在镇纸上的印记，递给了秦潼潼：“这是用冰淬石雕成的镇纸，我在上面刻画了不少控温符文，到了夏天，你只要把它放到房间里，整个房间就会变得特别凉快。”

　　秦潼潼好奇的抚摸着镇纸上雕刻的花纹，这镇纸摸上去凉飕飕的，听功能，应该就是个修仙界的空调吧。

　　看到秦潼潼对这种功能性的法器感兴趣，刘子河就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颗圆润的卵石：“这是凤炎石，与冰淬石雕成的镇纸用途正好相反，此物可以隔绝寒气，你冬日里如果觉得冷，就把它带在身上。”

　　秦潼潼接过凤炎石，心中有些感叹，修真界的东西果然就是好，不但节源无污染，而且还携带方便，简直是居家旅行的必备神器啊。

　　刘子河的储物袋简直和哆啦A梦的口袋有的一拼，秦潼潼后来才知道，刘子河不但书画双绝，而且还是个手艺不错的炼器师。

　　和其他总喜欢炼制各种武器的炼器师不同，比起打打杀杀，刘子河更喜欢研究一些可以提高生活质量的小玩意儿，他甚至还炼制了一种可以自动剥果核的法器。

　　桑愠柯一声不吭的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刘子河逗秦潼潼开心。

　　如果他新收的徒弟是个人修，刘子河的态度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在桑愠柯小时候，他也曾经幻想过，万寿宫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地方。

　　小时候的桑愠柯显然是个傻白甜，万寿宫的宫规些什么，ta'ji

　　直到有一天，桑愠柯发现他的师兄为了一颗高阶的妖丹，害死了一起出门同门师弟。

　　桑愠柯当时直接就愣在了原地，被那位师兄发现了，那位残害同门的师兄看到桑愠柯后，并没有害怕的意思。

　　桑愠柯永远都记得，那位师兄拔出染血的长剑时，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坦然极了，他说：‘真是吓我一跳，小师弟，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桑愠柯当时简直是吓傻了，他呆呆的问那个师兄：‘师兄，你为什么要杀死同门师弟呢？你就不怕我告发你吗？’

　　那个师兄当时就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桑愠柯：‘桑师弟，你不会是歌功颂德的书看多了，就把脑子给读傻了吧？你可是人修，我们才是同类啊，你怎么可能揭发我呢？只要不被妖修发现不就行了吗？’

　　那个时候，是桑愠柯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万寿宫的人修和妖修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睦，大家努力的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实际上却一直在争权夺利。

　　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了东风。

　　或许，在刘子河看来，收一个妖修做亲传大弟子的桑愠柯实在是傻得冒泡，可是对于桑愠柯来说，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些。

　　桑愠柯永远都记得，万寿宫上一任宫主坐化前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候，已经进入天人五衰的老宫主缠绵病榻，满脸皱纹，早已经没有了往日里的威严俊美，他看着刚刚进阶到金丹期大圆满的桑愠柯，浑浊的目光中仿佛寄予了无限的期盼：‘愠柯，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你的修为不是最高的，辈分也不是最大的，你甚至非长非嫡，性子还有些跳脱不驯。’

　　桑愠柯当时就仿佛被馅饼砸中了脑袋，他晕晕乎乎的回答：‘难道是因为我们桑家实力强盛？’

　　老宫主一脸笑意的摇了摇头，他说：‘你虽然不是我的弟子，却是我师弟一手养大的，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之所以选了你，也不是因为你们桑家。’

　　‘那是为什么？’

　　‘你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在你心中，众生平等，人修和妖修并无区别，当然了，和你一样有这种心性的人也不少，你并不是唯一的一个，但是，在这些人中，你的身份和修为却是最合适的。修为比你高，身份比你好的，没有你这种心性，心性比你好的，又没有你的身份，即使我强把他们推上宫主之位，他们也是坐不稳的，所以，你就成了最合适的那个。’

　　刚刚接任宫主之位的时候，桑愠柯并没有完全理解老宫主的话，随着他管理万寿宫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才越来越理解老宫主的良苦用心。

　　人妖共存就是万寿宫的立宫根本，就好像云暇宫以音攻一道享誉整个修真界，无人敢略其锋芒。

　　就好像翠灵宫以炼丹一道霸占了所有的市场，在这世上，哪个修士没有求医问药的时候？

　　就好像御兽门以驱兽之术占领了南海和岐山周围的领地，就凭他们可以两个打一个，甚至几个打一个，这世上的修士自然不愿意去招惹他们。

　　万寿宫如果失去了人妖共存的理念，就仿佛失去了音攻之术的云暇宫；就仿佛失去了炼丹之术的翠灵宫；就仿佛失去了御兽之术的御兽门，一旦到了那个时候，等待着万寿宫的，就只有烟消云散。

　　桑愠柯现在越是观察秦潼潼，就越是觉得满意，在秦潼潼眼里，人修和妖修是一样的，她不但对人类修士十分亲近，还愿意对弱小的妖修施以援手。

　　她不但资质优秀，还和万寿宫里的复杂实力毫无干系。

　　“师父，你在想什么呢？”秦潼潼捧着刘子河送给她的一大堆礼物，好奇的看了一眼独自出神的桑愠柯。

　　“嗯？”桑愠柯笑了笑：“为师在想，你六师叔送了你这么多有趣的小玩意，你会不会被你六师叔拐跑了？”

　　秦潼潼：“……”我是十七岁，又不是七岁，再说了，我上辈子都二十岁了好吗？师父，您对自己的魅力就那么没有信心吗？

　　刘子河听到桑愠柯的话，顿时就乐了：“要我说啊，小潼潼，你师父这人实在是太不着调了，你别看他现在瞧上去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啊，他可是一点都不靠谱的，我虚长你师父一百多岁，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我筑基的时候，你师父还蹲在地上玩泥巴呢。”

　　“咳咳，咳咳咳。刘长老，你好好的干嘛拆我的台啊，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就再也不带着我徒弟过来玩了。”

　　“宫主，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刘子河朗声大笑：“你收的这个徒弟不错，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啊？我们几个老家伙原本还在猜测，你究竟是从哪里拐过来一个这么聪明可爱的小姑娘的。”

　　桑愠柯：“……”呵呵，前些天的密报里，你们几个可没少指桑骂槐的说我眼光差，反正只要我收的徒弟是个妖修，你们就消停了，就你们心里那点小算盘，我还能不知道吗？

　　秦潼潼：“……”总觉得师父笑的怪怪的，是我的错觉吗？

　　***

　　万寿殿的门口，魏荚荚眯了眯眼睛，默默的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哟，小杂种，这次倒是知道攀高枝了啊，竟然叫你勾搭上了宗主新收的小徒弟，”青年男修冷笑一声，嘲讽道：“可惜啊，就算你勾搭上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杂种，老子天天给你饭吃，你就想着往外跑。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跑出去，师父他老人家可是说过了，这辈子，你都别想得到修炼的机会，你永远都别想着能离开万寿宫！”

　　“说够了吗？”魏荚荚的声音细细的，带着他一惯的虚弱：“说够了的话，就快点带我回去，我爹爹肯定等急了吧？”

　　“哼，师父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他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看你一眼，”青年男修一把拽过魏荚荚的衣领，拖着他就朝门外走：“就你这种废物，竟然还想着逃跑？下此次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魏荚荚微弱的挣扎了一下，哑声道：“爹爹如果知道你是怎么对我的，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是吗？可惜啊，所有的人都会瞒着他，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也永远都不可能见你一面，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魏荚荚倏然睁大了双眼：“你会有报应的，你们会有报应的，若有一日，若有一日……”

　　“报应？”青年男修嗤笑道：“得了吧，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报应的确存在，你看看，你娘造了那么多的孽，这报应可不就是应验到你身上了吗？嗯？你娘害的我家破人亡，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咳咳，咳咳咳。你，放手——”魏荚荚用力的挣扎着，却依旧挣不脱那双捏着自己脖子的大手：“放开我，你放开我——”

　　“对啊，我可不能让你这么容易就死了，”青年男修放松了手指，轻轻的笑了起来：“你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可真是太便宜你了，你晚上睡觉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听到过那些冤魂的嚎叫吗？嗯？你娘害死了那么多人，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你呢？他们肯定是要来朝你索命的啊！”

　　“别说了，别说了——你给我闭嘴，闭嘴！”魏荚荚拼命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爹娘又不是我杀的！使他们自己心生贪婪，非要和我娘作对！是他们自己找死的！我没有错！你凭什么把所有的一切都报复在我身上！”

　　“就凭你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这个理由够了吗？”

　　“我爹还对你们有恩呢！”

　　“哈哈哈，我师父对我当然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你不配做他儿子，像你这种人，怎么配做师父的儿子呢？你就应该陪你娘那样的贱人一起去死，要不是怕师父对我失望，你以为，我还会留你到现在吗？”

　　“你，你这个疯子！”

　　“呵呵，我早就疯了，你难道今天才看出来吗，嗯？”青年男修一把丢开了魏荚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所以，你就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