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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西陲之境1 ...

  •   是夜,月明星稀。南平王府里,慕容瑾再次深陷梦境。明明是破碎的片段,他却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无法喘息也无法逃离。

      一时他看见孟怀蝶,她眼中含泪对他说:“慕容瑾,我后悔了,我不想继续喜欢你了。”

      一时他又看见颜雪柔,怎么她竟然也在哭。她拉着他的衣袖,哀怨道:“原来你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孟怀蝶么?可你曾经伤害过她那么多次,她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

      他……曾经伤害过小蝶?他什么时候……

      慕容瑾头痛欲裂,他额头布满汗珠,像是溺水的人渴望浮出水面,却怎样也无法从这场梦魇中挣脱。

      再接着,他忽地又看见了孟钰辰。颜雪柔那个女人为了报复他,竟然对孟钰辰谎称是他害死了孟怀蝶!他从未见过孟钰辰那样的眼神,明明冷得像冰,却又像是火,仿佛要将一切都烧为灰烬。孟钰辰为了给孟怀蝶报仇,一剑刺进他的胸口……

      是那样的穿心之痛!

      慕容瑾倏然睁眼,只感受到微凉的夜风吹过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头。轩窗开着一条缝儿,一轮明月照进一道窄窄的光线,让这个被不知名的恐惧所渗透的夜晚显得格外凄清。

      为什么又做这种梦。

      慕容瑾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他最近到底是什么了,老是梦见一些奇怪的片段。像是许久之前的经历,可那又分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梦里总是关于孟家兄妹,总是充盈着对孟怀蝶的一种复杂的、无法解释的情绪,和对孟钰辰的恐惧。就好像他真的辜负过孟怀蝶,又真的被孟钰辰一剑穿心而死。

      这太荒谬了。难道真是因为最近他私下调查孟钰辰,发现此人城府极深又极为心狠手辣,所以才会做那种梦?

      可是……为什么又会梦到孟怀蝶?她……

      慕容瑾又开始头痛。他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他端起茶杯准备喝水的时候,他忽然在杯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或许是刚刚做过噩梦的缘故,此时的他看上去竟然显得有些沧桑。明明是弱冠之年,却仿佛已经年过而立了。

      他看着这个倒影,久久无法回神。不知怎么,像是与梦境中的某些场景重合。他手臂一颤,茶杯随之颠簸了一下,水面上也出现涟漪,他的轮廓也在那荡起的涟漪中瞬间破碎。

      ……

      孟怀蝶认为,自己一定没有记错那个日子。

      可是明明到了那一日,孟府上下却没有任何异样。孟钰辰每日早晚起居一切如常,甚至未曾见过他的哪个亲信私下向他汇报什么隐秘的消息。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没有出现?

      孟怀蝶感觉事态愈发脱离自己的掌控。原本以为重生一世她能够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却不料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变动竟比她想象得还要更加剧烈。从拒绝邀约慕容瑾与她同游牡丹园开始,后续的一切都在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会这样?狮子林新娘案的变数她尚能理解,但孟钰辰这次出征按理说与此无关,为什么竟然也受到了影响?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是她没有考虑到的?!

      孟怀蝶苦思几日无果,而就在这时,另一件几乎被她遗忘的事倒是突然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一日,有人登门给孟怀蝶送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桃叶将那盒子给孟怀蝶取来,说:“小姐,是城西那家古玩店铺送来的,说是小姐您要的那个玉坠已经打磨完成了。”

      孟怀蝶听桃叶说着这句话的同时打开了盒子,其实她已经忘记这究竟是什么了。这件事或许不过只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可对于孟怀蝶而言那已经隔了十几年,甚至一辈子。

      随着盒子被打开,孟怀蝶在看到那个刻着字的白玉坠时整个人愣了一下。足足一个瞬息后,无数的记忆才重新回到脑海。

      那个玉坠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瑾”字。

      是这一年,孟怀蝶打算送给慕容瑾的生辰贺礼。这白玉是东洋之国进贡来的珍宝,稀有名贵,在当地这种玉被奉为“神玉”,据说极有灵性,特别是对男子有非常大的加成,能保佑主人平安顺遂。

      这枚玉坠是皇帝赏赐给孟钰辰的,为了表彰他的前一次战功。可因为孟怀蝶想要,他便眼睛都不眨地把这样一件稀有珍宝给了她。

      而孟怀蝶却是为了将它送给慕容瑾。她特意托人在那玉坠上刻了慕容瑾的名字,想作为他的生辰贺礼送给他。可惜孟怀蝶的讨好也并没有得到慕容瑾的更多回应,她记得他那时只是平静地收下,平静地表达谢意,仿佛这对他而言没什么特别。

      孟怀蝶看着这枚玉坠苦笑。她上辈子,究竟是干了多少傻事啊。

      一旁的桃叶见孟怀蝶情绪有异,便问道:“怎的小姐,是觉得这家的篆刻不够好么?”

      “……没有。”

      孟怀蝶摇摇头,似是微不可闻说了句:“只是不值得罢了。”

      说罢她拿起这枚玉坠,仔细打量一番,见那上面的字刻得比较浅,忽地心念一动。

      “我若是不喜欢这个字,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把它抹掉?”

      桃叶以为孟怀蝶是嫌这个“瑾”字刻得不够好看,便也没多想,只道:“是能改一次的,那家老板怕您不满意,说特意没有刻得太深。”

      “如此甚好。”孟怀蝶眼睛一亮,对桃叶吩咐道:“你去跟那老板说,我不刻这个字了,换成星辰的辰字。就是我大哥名字里的那个辰。”

      桃叶倒是懵了,“小姐不打算送给世子了么?”

      “……我改变了主意,这玉坠世子未必喜欢。”孟怀蝶没多说其他,只是又交代道:“记得跟老板说,好好刻。这一次,就刻得深一点。不改了。”

      “是,小姐。”

      孟怀蝶并未将玉坠之事放在心上,只想着这次刻完字找个时间给孟钰辰送去。在她眼里,这一世“物归原主”原本就是理所应当,只是她上辈子不懂事罢了。

      只是另一边,慕容瑾生辰当日,他收到孟府送来的贺礼,一对琉璃琥珀樽,明明价值不菲,他却不知为何,感到心里似乎是空了一块。

      这是以孟府名义送来的。并非以孟怀蝶个人。

      慕容瑾竟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更不知自己究竟在失望些什么。他想,或许是最近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干扰了他的判断。

      不过眼下,他没有更多心思去考虑孟怀蝶。又或者是他给自己一个理由去忽视他心底的一些杂音。关于孟家,他现在更为忌惮的是孟钰辰。

      他收到线报,孟钰辰不日将会离京,但具体时期未定。孟钰辰对他、对南平王府而言,都非常棘手。慕容瑾不得不万分谨慎,小心翼翼盯着他的动作。

      原本慕容瑾只是知道孟钰辰这个人城府极深,却一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由于孟怀蝶的关系,南平王府与孟府的关系并不差。

      但就在不久之前——也正是在他开始出现这些混乱不堪的梦境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一封神秘人的信件。那封信上先是预见到他最近会被噩梦折磨,又说他必须在孟钰辰离京前想办法除掉他,否则将会为整个南平王府带来血光之灾。

      他不知写信的人到底有何用意,也怀疑过这背后是否存在某些阴谋。但莫名地,他似乎又能感到危险在逐渐逼近。随后他派人去探查孟钰辰,却皆是有去无回。结合梦境中的情境,慕容瑾愈发相信这或许是一种天兆和预示,他虽无法解释,但目标却指向同一个——

      他必须想办法除掉孟钰辰。

      至于孟怀蝶……

      想到那张明艳的容颜,不知怎么,慕容瑾竟又开始头痛起来。甚至不止头痛,仿佛心脏的位置也在被一下一下地揪扯和刺痛。

      “世子,密探来报。”

      就在这时,随从的汇报声将慕容瑾拉回当下。慕容瑾即刻回神,“报。”

      随从将情况如实汇报给慕容瑾:“密探跟踪那个神秘人,还是被他脱身了。但那人临走前留了个口信,说情况有变。”

      慕容瑾眉头拧起:“什么意思?”

      “那人说,孟钰辰原本应在七日前就离开京城,但他没有。这其中出现变数,恐对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造成影响。那人还提醒您,接下来务必谨慎行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

      与前世不同的走向让孟怀蝶整个人都悬着一颗心。她此前曾想过的最坏的结果,是她终究无力阻止孟钰辰踏上这次征程,眼睁睁见他重复前世的命运。可眼下的情况竟是更令人提心吊胆。一把刀子扎下来不可怕,更可怕的是那刀子悬在头上,却不知道何时会落下。

      直到,这一日。

      非常罕见地,孟钰辰主动叫孟怀蝶去他的书房。孟怀蝶心中忐忑,连脚步都不由得有些沉重。待她进了门,孟钰辰的手下便立刻从外面将门关上,整个房间中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

      他这是……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单独对她讲?

      孟怀蝶有种预感,似乎……

      “小蝶,你别这么紧张。”

      孟钰辰见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我又不会吃了你。”

      似乎是像缓和一下当下的气氛,但孟怀蝶却还是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大哥此刻的神情和语气不对。

      “大哥,你是不是……”

      “我需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这次出征非比寻常,你……”

      “不要!”

      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此时的孟怀蝶已经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临大敌”更多,还是“终于松了那口气”更多。她只知道,从她重生以来,那个最重要的任务此时已经终于摆在了她眼前。

      她必须阻止他!

      孟钰辰见她此状微微一愣。他未曾料到想到她竟会反应如此激烈。

      但,只一个瞬息,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底的那一抹微惊转而化作了如水般的温柔。

      “你担心我?”

      孟怀蝶一个劲儿点头。“我担心你出事,虽然知道你经常出征,但你自己也说了这次非同小可,便是知晓此去凶险无比对不对?我……”

      在说这些的时候,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那感觉就像是悬崖边上的人在拉住一只摇摇欲坠的手臂,不论看起来多么狼狈都一定要紧紧地抓住。

      “……傻瓜。”

      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孟怀蝶眼角的泪痕,她在一片泪眼模糊中,听见对面的男人对她说:“你要是舍不得我,要不要与我同行?”

      温柔中似乎带着一丝狡猾和诱哄,那语气似乎不像是在说“此行凶险,你要不要与我同行”,反而更像是“这场好戏,你要不要随我一同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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