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伤心画不成》之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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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苏，你说这日子过得像不像琅琊山上那段时日？那时你受伤极重，看起来相当不体面。出于面子，还不愿让婢女照料你。我那时多善良，主动凑上来照料你，不过每次一靠近，你就瞪我，活像我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一样……当年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蔺少阁主啊，你才瞪不走我呢。反正你话也不能说，打也打不过我……”
　　“记得吧，我当年偷拿了你的手环。唉，当时死死不肯招认，被你各种撕咬，还被老头子胖揍。不过我后来想法设法弥补你了，有求必应什么的，可送了你不少珍奇事物，例如焦桐古琴什么的……我就是想用这个手环把你留在琅琊山上嘛。琅琊山上往来的人多，久留的却少，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有意思的同龄人，怎么也得扣了重要东西留住你啊……”
　　“不过，当年中了火寒之毒的你是真丑啊，简直无法想象你竟是石楠前辈的儿子。石楠前辈那般丰神俊朗，前些年过琅琊山拜访老头子时，还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对了，不知道石楠前辈对你提起过老头子没有，他俩年轻气盛时就遇上了，不打不相识，打了三天三夜，做了一辈子知交好友。咱们这也算是承继了父辈的因缘吧？差不多也是半辈子的知交好友了……”
　　“诶，跑题了，差点忘了在说你丑的事，别瞪我，我说老实话而已。你想想，刚被老头子带回来的你可是全身烧伤肿胀，还长满了白毛，骨骼也变了形，哪还有半点少将军的风采，看起来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而且你发起病来简直暴烈极了，非得缠着人撕咬吸血不可……如今我这手臂上，都还留着你好几个牙印呢……”
　　“你那时只有吸了血才能换回一时清醒，却不肯吸血，每每发作起来总是以头抢地，磕得自己头破血流。我可见不得这种场面，于是就牺牲奉献了一下。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吸完我的血时的表情，脸上颤动的每一根白毛里似乎都缀满了盛极的惊怒……认真说起来，我的血可是大补啊，从小吃的灵丹妙药太多，血也带了点药效。可你这副模样倒好，不像是占了我便宜，反像是被我欺侮了一样……”
　　“后来老头子为你碎骨重塑以后，你就再没有吸过血了，吸过血后的那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再也不能见到了……”
　　“虽然最开始相处得不太顺利，但是，像我这样讨喜的人，总能讨得人喜欢。虽然偶尔惹恼你，但日日夜夜对你照料下来，你还是接纳了我。其实啊，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只要对你好，你总是没那么容易狠下心的……”
　　“不过我堂堂蔺少阁主，长那么大还真没伺候过人，从来只有人上赶着伺候我的份。想当年最开始照料你，还闹出了不少笑话。得亏你不嫌弃，反正你舌根僵硬，纵然嫌弃也说不了……”
　　“你当年历经的那般苦楚，着实不啻于极刑。碎骨重塑啊，亏你能忍得下来。十几年刻苦炼出的功力也毁于一旦，唉，我都无法想象自己要是落到这般境地会如何，你竟然就这么生生硬熬了过来。我记得好些日子你身上都缠满了纱布，动不动就被渗出的鲜血浸透，一天得为你换无数次……”
　　“每每你晚上痛得闭不了眼时，我就给你唱娘亲曾为我唱过的歌谣……一开始效果不佳，但我一唱就停不下来，你听着听着似乎也就习惯了……甚至真有了催眠的功效，一度让我误以为我唱歌很好听。结果某一次哼给你听时，老头子在场，直接就上手揍我了……”
　　“老头子时不时会欣慰地对我说，我长大了，会照顾人了……虽然说着说着就开始对比起了从前，数落我天天没事干就到处闯祸，动不动上房揭瓦……其实现在想起来，照料你那一两年，我长进最多的，其实是医术。天天看老头子对你用的各种花式疗法，时不时打个下手什么的……到后来，直接免了他出手，我自己就能给你诊断开药……”
　　“待你伤再好一点，就不准我再那样照料你了。什么事都要硬撑着自己来。果然是前少将军，这脾性……”
　　“为了让你再多撑几年，老头子几乎掏空了琅琊阁的顶级药材库藏，但还是不够。又差我四处求药。那时候你已换了正常形貌，能开口说话了。没想到你开口第一句，就是要跟我一起去。老头子没拦你，只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本以为这是个游山玩水的好机会，却没想到这一趟又苦又累，为你的一个念头忙得脚不沾地。原来这一遭，求药是顺路，建盟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啊。老头子明里暗里地帮我们打通了许多关节，几年下来还真建出了个江左盟。药也都求到了，药王谷与我琅琊阁关系向来不错，帮了你我不少。我们还去东瀛寻着了几味稀奇的药材，顺便捡着了个小跟班……”
　　“这飞流也是，哼，跟你一样，都是没良心的。一大两小，正好两个没良心的。也不看看到底是谁出手救的他，谁传他的熙阳决，谁给他取的名字……竟然只认你。你的人也是我帮忙救的，你的‘梅长苏’也都还是我给取的呢……”
　　“长苏，知道我为什么送你‘画不成’吗？‘一片伤心画不成’，你难道真的不懂吗？我从来不求你能给我什么回应，我只想你好好的，这就够了。可你为什么偏要一个劲往南墙上磕？这下倒好，什么都好了，只有你不好了。”
　　“长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