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节节拍》誉得

3、第三章

　　文姬及笄当日，文府张灯结彩，好不喜庆。

　　“小姐今日定要打扮得艳压群芳才是！让这东和境内的高官贵臣看看小姐这东和第一才女也不是空得虚名哇！说不定还可以为小姐寻得良人呢！”身旁的丫鬟小尧笑嘻嘻的说着，

　　文姬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嘱咐她道:“不过一个及笄日罢了，无需打扮得多好，再说这东和第一才女的称号，不过是旁人谬赞引出来的胡话，他人尚且不知，怎的你就取笑我来啦。至于这寻得良人嘛，若是如你所说，这寻得良人需要一副好的皮囊的话，那这良人不寻也罢！”

　　小尧笑出了声，便打趣她道:“小姐伶牙俐齿，奴婢不如，不过小姐也无需去寻良人了，这曹华相公不正是小姐良人吗？”

　　文姬被她一说，脸红了起来，有些气急，但更多的是害臊，

　　“死丫头，梳你的发髻便好，哪来如此多的白话！”小尧继续笑着，回复道:“是！”

　　转而炮竹声响起，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文邕急忙招呼着客人，文姬则在更换今日所穿的礼服。

　　祭祀堂中，聚集了许多人，文邕拿着下人递过来的高香，拜了三拜，插上香后，下人便拿来了一把椅子，放于案台前中央的位置，文邕坐上之后，文姬拿便着酒，缓缓走了过来。今日的她涂了淡淡的胭脂，抹了唇脂，添了妩媚之态，人们只道她才华横溢，却不料生得如此仙女之姿，为此，不少人唏嘘。文姬缓缓跪在文邕跟前，向他敬上酒，文邕喝过，下人便拿开了，接着拿来几柱香，文姬接过香后，也是拜了三拜，

　　行礼过后，文邕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我儿文姬，及笄之礼，自明日起，我儿便如那羽翼丰满之鸟，长大成人，望明事理，知贤言。不愿我儿多荣华富贵，只愿我儿一世平安。祖宗保佑！”

　　“文姬定不负爹爹期望。”

　　一顿筵席后，酒过三巡，杯盘狼藉，天也渐渐暗了下来，文邕便领着着大家来到庭院中的戏台子处看戏，戏罢，他便走到戏台子中间，大声吆喝着:“今日乃我儿及笄之礼，感激各位同僚，父老乡亲亲朋好友前来祝贺，我儿精心准备了些许才艺，望众友指点一二！正可谓见贤思齐！”接着小厮便搬上了古筝，文姬在众人瞩目下缓缓而坐，开始弹奏曲子！

　　“文大人之女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啊，这曲弹得可谓是高山仰止，天籁之音哪！”河东世家卫继陵向文邕贺喜，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生，

　　文邕对卫继陵还是有了解的，邑安河东世家卫氏一族向来与世无争，凭借着祖上功德，世世袭爵，虽远离朝政，没有很多实权，但也是平步青云，更是落得清净。

　　文邕急忙回应:“哪里哪里，不过是献丑罢了！”文邕看了看他身后的小生，知晓他卫继陵有一子，名唤卫仲道，“想必卫大人身后便是令公子了吧！”

　　“正是，特地引他来拜见文中郎”说罢，他转头说，“仲儿，快来拜见文大学士！”

　　“是”卫仲道走上前，礼貌的伏了伏身，“见过文大学士，文大学士安好！”

　　他抬起头，文邕仔细地打量着他，这卫仲道不过二十来岁，身量八尺有余，形貌更是昳丽，骨子里透出一股文人墨客的气息。文邕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孩子甚是让他满意，况且他的家世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给文姬找的好归所吗？

　　文邕笑了笑:“卫大人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呀！不知可婚否？”

　　卫继陵听文邕这样一问，便难掩喜色，他本就赞叹文邕的才学，早想与他结交，更听闻他膝下一女文姬也是不可多得的才女，便有了想与之结为亲家的意愿，“小儿愚钝，未曾婚配，加之家中夫人溺爱，更是让他得了偷闲之机，难以有所作为！”

　　“哎，大丈夫志在千里，我看仲道风度翩翩，定是满腹诗书才华。！”

　　“哈哈，文大人谬赞了！”

　　他二人正聊的正欢，卫仲道便偷偷离了开。文姬弹闭，便也离了那热闹喧嚣之地，来了阁楼后一小池塘处。

　　月儿圆的很，照的庭院大亮。她伸了伸懒腰，不过一个及笄日罢了，爹爹硬是搞得如此隆重，既如此她表演完了，剩下的便交给爹爹去打理应酬了！拜见了一大堆的高官贵族，又弹琴作诗作画，她真的都快累散架了。便坐在矮亭的竹椅子上歇着。

　　“文姑娘好生惬意！”

　　一声温润的声音响起，唤醒了文姬，她睁开眼，只看见旁边坐了一个俊俏的男子，她吓了一跳，站了起来，惊呼:“你，，你是何人？”

　　“惊着姑娘了，我道歉，”卫仲道站起身来，向她介绍道:“在下河东世家卫继陵之子卫仲道。”

　　平日里，虽很少知晓朝中贵族，但是这卫氏一族，还是有所耳闻的，文姬收起惊意，向他伏了伏:“卫公子，冒失了！还望公子见谅！”

　　卫仲道笑了一下:“哪里，是我冒犯了姑娘，让姑娘受惊了！姑娘陪行了一天，也累了。”

　　文姬看他一脸斯文，便感觉与他亲近了些，

　　“是啊，原本我甚是期待及笄之日，不料想这及笄之礼如此复杂劳累，倒不如一直小儿垂髫的好，哪里需经受如此多的繁文缛节！”

　　卫仲道只道是她大家闺秀，温文尔雅，谁曾想倒也有如此不羁之姿，顿时对她好感倍增:“文姑娘倒有些豪爽之态！”

　　文姬笑出了声，开心道:“哪里豪爽，不过也是一支银样镴枪头，敢言不敢做罢了。”

　　聊了些许，文姬便对他越发敬佩，卫仲道也对她另眼相看。突然，一个人出现在他二人面前，

　　“琰儿，我一直找你！”曹华语气有些生硬，更夹杂着心情不爽。

　　看见了曹华，文姬一脸欣喜，今晚的曹华穿了一身素服，更衬得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睛仿佛射出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华哥哥，你来了，我来给你识个朋友，”说着文姬便拉着他的手，说，“这是河东世家卫继陵之子卫仲道哥哥，他比你我二人皆年长些，你也该唤他一声兄长！”

　　文姬开心的说着，全然不知曹华早已变了脸色，他有些不自在地说:“卫兄，在下曹大将军曹敬之子曹华！”

　　卫仲道彬彬有礼地还礼道:“曹公子有礼了！”

　　“我找琰儿有些事情，就先行告辞了！”说完，拉着文姬便朝矮亭外走去，

　　文姬赔着笑对卫仲道说道:“卫哥哥，来日再见！”“嗯，来日再见！”

　　卫仲道看着两人远去，微笑了一下，转过身，便发现文姬的手帕落在了竹椅子上，他将它拾起来，藏入袖中，便朝戏园子走去。

　　曹华一言不发拉着文姬来到了书房处，他二话不说，抱着文姬便跃了上去，这突如其来的一跃，让文姬吓得不轻，她紧紧地环住曹华，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听得内心小鹿乱撞！

　　到了屋顶，曹华想要松开，文姬却死死地抱着不放，她有些颤抖:“莫要松手，我怕！”曹华听着，刚才的气顿时便烟消云散了，他本想惩罚她，源于她和陌生男子说话，可一想，又觉得自己小气了。曹华有些许后悔，他低语:“好好好，不松手，莫怕！我在！”一句“我在”着实让文姬心一暖，便把他抱的更紧一些。

　　“华哥哥好晚才来！几时都是这样！”

　　“我错了，以后再不会让琰儿等我了！”

　　静默了一会儿，曹华开口说道:“琰儿，明日，我便要带领三军前去边境镇压胡人。”

　　他话一出口，文姬便觉得鼻子一酸，热泪盈满了眼眶，她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哦”了一声。曹华听见了她啜泣的声音，抬起她的头，替她擦了擦泪水，心疼地说道:“琰儿不必伤心，也不必担心，我定可以凯旋归来，而且待我归来，便是我来与先生提亲之日！”

　　“真的吗？”文姬的两眼梨花带雨，她是真的担心。

　　“真的，不骗你！”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曹华像是魔怔了一般，低头，便覆上了她的唇！这突如其来的一吻，那么惊讶，文姬睁大了眼睛，渐渐的，她沉迷了这一吻，清风细雨，仿佛淡淡花香飘过！她只想时间停留在此刻，管他沧海桑田，世事变化！

　　当曹华停住这一吻时，他微笑着，看着文姬涨红的脸，甚是觉得可爱。

　　“琰儿，我叫小尧从你房里取出了这胡笳，我前些日子承诺过你，定要吹给你听，如今我已经学会了，想听吗？”

　　文姬开心的欢笑道:“请君弹一曲，我愿为君侧耳听！”曹华温柔的点了点头，吹起了胡笳。

　　一轮圆月下，良人在侧，不尽欢喜。

　　深夜，宾客全都散去，文姬也依依不舍的与曹华离了别。明日她自然不可能去送他的，不免又伤心了一把，曹华又是好一阵安慰。

　　回自己闺房的路上，便撞见了小尧，小尧急忙唤她:“小姐，老爷请你呢！”文姬被小尧带至大堂，文邕若有所思的喝着茶，

　　“老爷，小姐来了！”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尧退下之后，文姬便走至他身边，

　　“爹爹唤孩儿何事？”

　　文邕握住她的手，说道:“儿啊，如今你也及笄了，该给你指一门好亲事了，他日若是爹爹不于人世，也好有人照顾你。”

　　文姬有些羞涩，她低声说道:“女儿情愿不嫁，只想伺候爹爹终老！”

　　“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有不嫁之理？”

　　“人常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不愿做那泼出去的水，若是爹爹硬生生将女儿泼了出去，那女儿也只是那坳堂上的一滩污水罢了，并不会成为清池的一份，终生不得快乐！”

　　“唉！”文邕叹了口气，看着懂事的文姬，他没有忍住眼眶里的泪水。

　　他抱着自己女儿，哭了出来。

　　“我儿长大了，迟早要离开为父的，如今为父已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河东世家卫继陵之子卫仲道，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况他卫氏一族与世无争，是个平安之所！”文姬一听，呆住了，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顿时让她哑口无言。

　　文邕知道她的心思，充满歉意地说道:“我知晓我儿钟情于谁。只是我儿所爱之人不能给我儿周全，你可知他家早已涉入党争，稍有不慎，定会给我们文家带来灭顶之灾，若是我儿有恙，你娘九泉之下得知，将如何瞑目，我他日又有何颜面去见她！”

　　文邕说到此处，伤感迸发，大哭了起来，文姬不忍看爹爹痛苦如此，她强忍悲痛，哽咽地说:“爹爹莫要伤心，女儿听爹爹的！”

　　“我儿真是长大了！”文邕只觉得对不起她，但这是护她周全的唯一法子啊，即便她怨他这个爹，他也是必须要这样做的，“为父对不起我儿！”

　　“爹爹没有对不起孩儿，是孩儿负了曹哥哥，只因孩儿与他生于这乱世，身在乱世不由己，孩儿与他只有来世再做一对鸳鸯了！”文姬心碎了一地，她好想一头碰死过去，人死了，便干净了。但是她不能这样做，她还有爹爹，她还有整个文家。

　　听父亲说了自己与文姬的婚事，卫仲道心里是十分欣喜的，自那一夜与她矮亭之会。他便记住了这个女子，从袖中拿出她遗失的手帕，看着上面并蒂莲图案，他不自觉的笑了。

　　曹华出军当日，东皇率领着文武百官，纷纷前来为他壮行，东皇举着酒樽，对他说道:“朕，祝曹华将军旗开得胜，”

　　“谢圣上！”

　　二人各自喝了自己的酒，便摔了。临行之前，曹华回了头，看向文姬所住的方向，心里默念:“琰儿，等我回来。”

　　文姬始终不能缓解心痛，她抚摸着曹华赠与她的胡笳，痛苦不已，又连连呢喃:“华哥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