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光片羽》皑麋

12、第十二章

　　闵之靖不是一个怕事儿的人，和他结仇的人不多，但都挺难缠的。上了五年级之后，他曾和老妈承诺不再打架，只因为四年级下半学期和顾远把隔壁四小的一个熊孩子脚踝弄折了，两个人合起来赔了不少钱，还被强迫去医院看望那熊孩子，在病床前演了一出好戏才没被追究责任。

　　说到底也是那熊孩子不对，他把顾远自行车轮胎气全放了，前两次没捉着是谁，也只能自认倒霉，随后他俩一放学就猫着车库，果然立马就发现了这小孩儿，鬼鬼祟祟地靠近，拿着螺丝钉往车胎上扎。

　　顾远气的不行，立马冲了上去，揪住那小孩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小孩儿被吓得不轻，胡乱挣扎着，对顾远拳打脚踢的，嘴里一面嚷嚷着让顾远放他下来。

　　“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顾远把他放了下来，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

　　小孩还在继续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顾远把他按在地上，继续质问他：“你说不说！平白无故的你扎人轮胎缺不缺德？你爸妈知道么？”

　　小孩不响了，过了几秒却突然爆发出很大的力气，把顾远撞翻了，顾远也不甘示弱，立马扑上去抓住他，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地上尘土飞扬，小孩儿顺手抓起一把土往顾远眼睛里糊，顾远大叫一声捂着眼睛不动了。

　　见那小孩儿要趁机逃走，闵之靖一伸腿，小孩儿摔了个狗吃屎，躺在地上哇哇大哭。顾远揉着眼睛走过来，他的眼睛已经是血红一片了，他刚想抓住小孩儿的手臂往后面掰，小孩儿突然翻身对着顾远的裆部一记狠踢，顾远这下懵了，捂着□□跪了下来，眼泪汪汪的。

　　闵之靖也顾不上笑了，一把抓过小孩儿就是一拳，刚想让他也尝尝被踢裆的痛苦，小孩儿拔腿就逃，可却被自己绊倒了，这下倒在地上，是真的不动了。

　　就这一场不专业的架打得他俩元气大伤，后来送医院了才知道这孩子和他们一样大，只不过长得矮小。但不公平的是，他俩看起来像没事儿人似的，小孩儿是鼻青眼肿流鼻血的，附加脚踝骨裂，家长闹腾的不行，最后商量下来只得他俩赔钱。

　　闵之靖觉得很冤枉，但一想到顾远被踢出眼泪，也暗自庆幸了一把。但是被老妈揍的命运是逃不了了，他还得自己主动奉上挨揍工具。

　　于是他决定再也不打架了，要不然碰上这种人真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可是这次情况不一样，闵之靖看着眼前的几个高中生，他自然知道这几个人要干什么，无非是要点钱，要不着钱就把他们揍一顿，然后过几天接着堵他们，继续问他们要钱。

　　之前自己从来没碰上过这种事儿，一般这些人专挑弱势群体下手，譬如付羽这样的。

　　有一个头发略长的男的走了上来，挺高的，闵之靖得抬头看他，他冲闵之靖笑笑，“小朋友，带钱了吗？”

　　“借哥哥一点，保证还你。”

　　天色有些暗了，闵之靖和他对视，也冲他笑，“没钱。”

　　那个男的也没生气，转向了付羽，“那你呢？小不点？你应该有钱的吧？”

　　付羽抓着闵之靖的手抖了抖，声音颤颤巍巍地，“我…我也没钱…”

　　“骗谁呢！”那个男的突然大声起来，捶了捶身边的水泥墙壁，“你家住别墅，会没钱？当老子傻？”

　　付羽一下子噎住了，紧紧篡着闵之靖的胳膊，不敢出声。

　　“哥哥，咱俩真没钱，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闵之靖知道面前几个人惹不起，也不是他们能打得过的，目前唯一的方法只有拖，拖到有人经过这里，他们就能得救。

　　“你给我闭嘴！”高中生上下打量着闵之靖，“你话挺多的啊，我问你了么？啊？”

　　“几位哥哥，你们一定是认错了，”闵之靖看了一眼付羽，“他和我住一块儿来着，哪可能住什么别墅啊…”

　　付羽紧挨着闵之靖不出声，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

　　“少给我废话，把钱拿出来！”站在后面的几个人也走上前来把他们围住，“还不快点？”

　　闵之靖捏紧了拳头，把付羽护在身后，再一次开口说：“我们真没钱。”

　　“好，没钱是吧。”话音未落，对方伸手要拿闵之靖的包，被他挡了一下，其中一个男生抓住闵之靖的衣领上来就是一拳，力道不是很大，估计是怕打出事来。

　　闵之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付羽在身边，他不能还手，要是换成和顾远他早扑上去了，尽管结局必然是只有挨揍的份。比起脸颊的疼痛，此时此刻的束手无策处境更让他感到不爽。

　　他们肆意翻找着闵之靖的包，课本文具哗啦啦地全倒在地上，最后只翻出几张皱巴巴的五块钱。

　　其中一个男生不爽的啧一声，随手就把他的书包扔到一边，转向付羽，脸上的笑容猥琐又恶心。

　　他好声好气地拍拍付羽的肩膀，凑得很近，几乎要贴上了，说：“你小子白白嫩嫩的，不想像他一样挨揍的话就快点拿钱出来。”

　　付羽还是不做声，只是抬头看着他们。闵之靖心想完了，付羽的眼神容易惹毛这些人，他立马钻进他们之间，想也没想就把正和他们说话的人往后推了推。

　　“我说你怎么这么烦，是不是刚才那下没吃饱？”

　　三个人都有些怒了，逼近闵之靖，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闵之靖弓着身体，胳膊护着头，一声声闷哼。付羽吓得说不出话，想制止他们继续，他上前拽住一个人的胳膊往外扯，可无奈力气太小，被对方一把推倒。

　　闵之靖闷着声音冲付羽喊：“你别管！走！”

　　“还挺懂照顾人，逞英雄，看老子不踢死你！”混乱中他仿佛听到有人这么说。

　　付羽抱着书包，瘫坐在地上，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闵之靖被打，他想哭，他恨暴力，可他却手无缚鸡之力，闵之靖一下下地被踢着，付羽感觉他的心也一下下被针扎着，他更愿意和闵之靖分担这份痛。

　　他扔下书包，扑上去抱住他们的腿，又捶又打，甚至狠狠咬了一口其中一个人的小腿。

　　这下他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闵之靖眼睛有些看不清东西，他捂着胸口撑了起来，几个人走向付羽，恍惚中闵之靖好像看见有人拿出一把小瑞士军刀，他一下子慌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站起来。

　　“你们几个干嘛！我要叫人了！”路口传来尖锐的女声，划破了这片兵荒马乱。

　　几个高中生一看有人发现了，立马收了手，轻佻地拍拍付羽的脸，做了个下作的手势，逃跑了。

　　闵之靖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到在地上，他突然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也没力气再看付羽一眼，他只想望着这阴沉的天空发一会儿呆。

　　突然手臂被人推了推，付羽哭得稀里哗啦的跪在他身边，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睫毛被打湿成束，向下垂着。

　　“都怪我…”付羽掏出纸巾擦着闵之靖的鼻血，他的手在抖，“都怪我……”

　　闵之靖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他刚想说话就觉得胸口疼，只能握了握付羽的手，摇了摇头。

　　付羽哭得更厉害了，闵之靖总感觉自己要死了，这画面和电视剧男主角要牺牲前没什么两样。

　　“好了好了别哭了！”刚才那个女生走了过来，蹲下看了看闵之靖的伤势，又看了眼时间，最后无奈的问：“能自己起来么？”

　　付羽摇摇头，话都说不清楚了：“肯定…肯定不行…他都被打成这样了…”

　　闵之靖咳嗽两声，拉着付羽的胳膊勉强坐了起来，他的胸口很疼，呼吸都疼。

　　“这样吧，我去找人帮忙，你别哭了，男孩子这点事儿就哭，将来会没出息的，你看你朋友，被打的都没哭呢。”她拍拍付羽的肩膀，站了起来，“你认识他家么？”

　　付羽一下子收住了，抽抽嗒嗒地：“认…认识…”

　　“那行，一会儿送医院检查检查，我去叫我哥背他去，他就在附近。”

　　送到医院的时候，闵之靖觉得自己就像快要牺牲的革命战士，被付羽真诚坚定的眼神注视着，他挺想笑的，想说还没从胸口掏出最后一次党费呢，不会死的。可一想到这时候如果还这么说，估计会被付羽不理不睬好几天，只能闭了嘴。

　　拍了片子，肋骨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太好看。刚处理好皮外伤，老妈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看见自己儿子这副惨样，再加上听过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付羽解释来龙去脉，原本想要批斗的话也硬生生吞进了肚子。

　　和那兄妹俩结算完医药费之后，他们才知道那兄妹俩也是三中的，不过是初三的，这学期就毕业了。闵之靖打算等他好些之后再去谢谢她们，毕竟真的是救了他俩一命也不夸张。

　　第二天顾远看见闵之靖那张五彩斑斓的脸的时候愣了半天没缓过来，揉了揉眼睛才相信自己没看错，他赶忙上前接过闵之靖的书包：“出什么事儿了？”

　　“别提了，”闵之靖摆摆手，手臂传来一阵刺痛让他不得不老实放下手臂，“被几个高中的弄了。”

　　“不是吧？”顾远很吃惊，“不是，你俩？怎么回事？”

　　“可能早盯上付羽了。”闵之靖吃力地坐了下来，“我只是个顺带。”

　　“你这顺带…带的够远的…”

　　闵之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总不能让付羽被他们打吧…他那小身子骨…估计能被打成残废。”

　　“兄弟，我要是付羽我就给你当牛做马。”顾远听了比了个抱拳的手势，“那几个人估计没那么容易就算了…”

　　“嗯，这几天尽可能绕路走吧。”他看向顾远，“放学一起走，把付羽送到家了咱俩再回。”

　　“行，没问题。”

　　接下来的一个月，那几个人都没再出现了，闵之靖也好的差不多了，说话没之前那么有气无力，脸上的淤青已经看不见了，身上还剩一点，这多亏了老妈整日整日的炖骨头汤，闵之靖都觉得自己这一个月胖了好几斤。

　　这天他俩照常送付羽到家，还没到小区门口，付羽突然站住了脚步，转过头示意他们送到这里就可以了。闵之靖侧头往他身后看了看，有个男人站在不远处，身材高大，提着公文包，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付羽的爸爸。

　　他的心猛地一跳，那个恐怖的男人。
　　而他也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的视线，直直地盯着他和顾远。

　　“行吧，那我们走了。”闵之靖拉着一脸疑惑的顾远扭头就走。

　　他听见付羽快步跑到那个男人身边地声音，他想回头去看，但最后也只是默不作声地低头走着。

　　“等等等等…你干嘛啊？”顾远挣脱了闵之靖，摸着手腕问道。

　　闵之靖也停了下来，他转过头，付羽从他们这里走向那个男人那里地背影让他心疼，他想让付羽不要过去，可现实让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付羽从这里离开，去往他并不想去地家。他的脑子像炸开似的无法思考，只能站在原地，紧皱着眉头。

　　“出什么事儿了？”顾远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我一定要保护好付羽。”闵之靖收回视线，文不答题地说着：“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