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金光]药石罔效 默杏》云舟隐鹤

43、第十五章 氤氲霓裳映蜃楼（上）

　　这些后话当时并没有影响到江津村中的人们。相反，因为“喵疆”的来援，他们还得以睡了个安稳觉，但也仅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上午8点，杏花觉得自己上得已经够早了，结果他一上线就看到他与策天凤的小屋里挤满了人。策天凤自然是在，狼主也在，不仅狼主在，昨天带着大军前来“救场”的魁梧大汉铁骕求衣，娇贵的病王爷北竞王也在，甚至就连昨夜在一旁给他师妹鼓掌叫好的紫衣女子和冽风涛都在。杏花顿时觉得自己像极了上班迟到又误闯领导会议的新人小白，当即下线的心都有了。
　　“杏花。”策天凤叫住了木着脸转头就想走的杏花，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他过来坐。
　　杏花觉得满屋子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但总不好拂了策天凤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一屋子人诡异的眼神，尴尬地在策天凤身边坐下。
　　策天凤这才抬眼让铁骕求衣继续说。
　　铁骕求衣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继续就着桌上的地图说：“据审问，侵占江津村的是‘平旭九羽’的人，而在南阻挡我们的是‘夜煌’的人，势力范围主要在长守村、阴风林一路。这可以证明这两帮存在联盟。‘夜煌’收到江津村的‘平旭九羽’求援，紧急北上，这才给我们北上突破的机会，没想到会被我们里外包夹。昨夜江津村战斗结束后，我带兵又杀回去，基本上已经清理完阴风林，已推进到李渡岭营下。长守村作为双势力据点，但被侵占已久，要转化回来尚需时日。我以为，至少要在这个地方放一个十人小队，长期驻守为妥。”
　　北竞王、狼主等人均无表示。策天凤微微阖眼，以示认可，让他继续说。
　　铁骕求衣这才继续说：“我以为接下来应该顺势兵进李渡岭。”
　　“既是顺势，难道不应该是李渡城吗？”北竞王坐在桌子的对面，支着头慵懒地说，说完还挑起那双柔美的眉眼，笑道，“你说是吧，策天凤先生？咳咳咳。”
　　策天凤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着北竞王。铁骕求衣沉默了。其他人也都沉默不言。杏花不懂战略这些，就他看来，两人说的都没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什么房中的气氛突然就诡异了起来。
　　北竞王见没人说话，也不尴尬，支着头，抚摸着脖子边的皮草。“咳咳，看来，先生是支持军长的策略的呀？可是小王愚钝，实在是想不通啊。缘何放着这么大的李渡城不打，要去打犄角旮旯的李渡岭？哎，要知道，李渡岭那块地方，多少人做任务时就跳过不去的。咳咳，先生与军长不约而同都选择优先攻打这么个地方，是何原因呢？”
　　杏花虽听得一知半解，但北竞王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多少李渡岭的任务记忆，不过也有可能是当时李渡城给他的心理压迫太大，掩盖了旁边的李渡岭的记忆。
　　“还是说……”北竞王正了正坐姿，以免自己的一身大被子滑到地上，这才叹息般说道：“……哎，军长和先生是不是掌握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信息？”这话语气绵软无力，可话中意思锋利无比。
　　房中气氛更诡异了。
　　被人话锋直指的人（之一）却是一点也不为所动，不仅不为所动，还默不作声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铁骕求衣不慌不忙地答道：“竞王爷多虑了。我们现在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固定在一处的任务NPC和怪物群，而是活生生的人。若只是任务，确实没必要特意绕道去李渡岭。但现在李渡岭中驻扎的是活的玩家，若我们无视李渡岭直接攻打李渡城，李渡岭中的敌军必然会趁我军后方空虚，截断我们的后路。到时候，我军将陷入包夹险境。”
　　北竞王不以为意：“若说怕敌军偷袭，我们攻打李渡岭不也会同样遭到李渡城中敌人的威胁吗？且李渡城明显敌军更多，威胁更大。”
　　铁骕求衣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算什么？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可是人家官大一级压死人，铁骕求衣只得耐心道：“王爷此言差矣。正是因为李渡城兵力更多，恐需久战，才更需要先打李渡岭，以绝后患之忧。且李渡岭三面环山，是个死谷。我们只需一路便可将李渡岭将死，歼灭李渡岭要比打李渡城花的时间和兵力少很多。反观李渡城，兵力雄厚且四通八达，北可下绝谷，西可至洛水，东边还能入稻香。若不能一气围之，敌军必然逃入周围修整，然后再卷土重来。这种情况下，要攻下李渡城只怕旷日持久，若不先除李渡岭，后患无穷。”
　　杏花曾听千雪孤鸣说过北竞王和铁骕求衣两人。北竞王自是不多说，虽然辈分巨高但实质上是千雪孤鸣最亲近的小哥哥，“喵疆”第一智，海归双料博士，为人和善又没什么架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铁骕求衣更是传奇，据说这人有些年纪了，是军旅出身，还是个有军衔的，但对新事物接受得很快，和年轻人相处得也很好，更是战略和大局上的一把好手。现在看来果真不假，这人是有真本事的，这分析得有理有据面面俱到，又不会太深奥晦涩，就连杏花这个门外汉都听得懂。可令人意外的是，传说中善解人意的北竞王却不依不饶了。
　　“难道不是因为李渡城四通八达，才更该优先打下来吗？先不说，红莲岗和公孙老宅若不打通李渡城便难以抵达，李渡城一日不定，周围地区即便打下来，也随时都有可能被偷，就连江津村也是。”
　　好吧，不是胡搅蛮缠。不愧是双料博士，说得也很有道理啊。
　　杏花觉得他就不应该坐在这。
　　狼主性子急，再加上杏花来之前他们已经讨论过一阵了，他实在是忍不了，急躁地问：“那王叔你说现在该咋办吧！”
　　北竞王一阵咳嗽，无奈地看着狼主，劝道：“小千雪你不要急嘛。”
　　不要急？狼·急急国王·主只想拎起这个辈分高得过分，实际没比他大几岁的叔叔，狠狠把他摇醒，大声告诉他，他们大清早挤到这扯皮扯了快1小时了！可惜那是以下犯上的，他做不来。“王叔的意思是先打李渡城是吧？那就打！李渡岭的人要是敢偷袭我们后路，我们就去把他们灭了。就这么简单的事，至于讨论来讨论去的吗？”
　　铁骕求衣大皱眉头，刚想开口，北竞王却满脸无辜地说：“小王什么时候说要先打李渡城了呀？”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策天凤又沏好了一杯茶，推到身边杏花面前。杏花习惯性地接过茶盏道谢，然后发现自己又成了满屋子的焦点。杏花真想给自己两耳光，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这都什么场合、什么时候了，还喝茶呢？策天凤也真是的，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
　　不过好在这种尴尬没持续太久，就听狼主磨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北竞王，说：“那你从开始就一直说李渡城，是逗我们玩嘛！？”
　　北竞王裹着他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小被子，一脸委屈：“小千雪，你竟然凶小王……”
　　狼主几乎快抓狂了。
　　正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地颤动，随即整个房间都开始猛烈摇晃。房中人大惊失色，可地动山摇，晃得房中人东倒西歪，难做应对。
　　杏花本能地抓着策天凤跳起，急寻了个墙角靠墙躲避，靠着墙才想起来他们在游戏中，不会有真的地震，就算剧情上的地震也不会震坏玩家的房舍，至少绝不可能对玩家财物造成危险。可策天凤却没有责备他，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地震持续了半分钟，房中人扶着墙和梁柱这才缓过一口气，彼此相视都有些懵。这好端端怎么会有地震呢？也没听说洛道一带有地震剧情呀。
　　就听屋外有人喊：“王爷、军长，你们没事吧？”“你们快出来看啊！不得了了！”（插上房栓的房间可以确保外面的人无法偷听房内对话，但房内还是可以听到房外声音的。）
　　几人相视一眼，赶忙打开房门。村中并无异样。许多人也才刚从屋子里跑出来，而站在屋外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的天空，仰头观望，神情无不又惊又奇。几人顺着其他玩家所指一看，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那东南天边金光万丈，天空之上萦绕着层层云霞，如同极光一般五彩斑斓变幻莫测，云霞之中隐隐可见一座空中之城华丽非常，楼宇宫阙洁白奢华如梦似幻。
　　即便知道这是游戏世界，可此景闻所未闻，怎能叫人不惊愕。
　　正当所有人都惊讶于眼前绝美之景时，人们手腕的系统手镯又不合时宜地发出了蜂鸣和红光。
　　众人连忙打开手镯消息，这次来的是全游通知：
　　【血色枫华】条件已达成，世界秘境【霓裳羽国】将在今日12点正式开启，请各位少侠做好准备。
　　随后系统自动打开了洛道地图，地图右下角，原本是一片山地标记的李渡岭边上，多了一个缺口和一个箭头，上面赫然写着两个金色的字样——羽国。
　　村中一片哗然。
　　杏花不用打开界面也知道各大频道肯定都炸了，因为他周围也全炸开了锅，男男女女所有人的脸上都糅杂着许多情绪，震惊、惊喜、困惑、兴奋……让他们看起来几近癫狂。杏花只觉得没来由地恐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寻找一个人，看见那熟悉苍翠人影还是如常，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杏花又开始恐惧——策天凤并不正常。策天凤没有像其他人一般癫狂，他依旧镇定、平静，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就像是一场狂欢中的雕塑。这是多么不正常啊。
　　杏花不知道策天凤是怎么回事。他只能想，也许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所以不会惊讶和兴奋；也许他就是这样淡薄的人，本就不会为外物所动。但，没来由的，杏花觉得他能在此时的策天凤身上感到一股阴沉的情绪，阴郁、悲伤、消沉，这种莫名的情绪迅速蔓延到了注视着他的杏花身上，让杏花感到无端畏惧。
　　杏花就这样看着他良久，策天凤竟一点察觉都没有。换作往日，策天凤必然是最先察觉到杏花担忧和恐惧的人，可此时，策天凤只是心事重重地望着远处绚烂的天空。
　　良久之后，策天凤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可他却依旧没有注意到正关注着他的杏花，或者是已经顾不得其他，他带着一股决绝兀自走向了已然稳住了情绪的“铁军卫”之首铁骕求衣。
　　过不多久，“喵疆”和“铁军卫”都整合部队出发了。大多数的散人玩家也跟着“喵疆”大部队走了。江津村中只剩下了少数生活玩家。
　　策天凤像是忘了杏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在那之后，策天凤再没找过杏花，就连视线也不曾落在杏花身上。
　　杏花也不想跟了。他默默地望着大部队远去。他本就不愿意掺和这些你死我活的事，他本就讨厌洛道这个地图，他本来就是为了让策天凤出山才来的。现在，该是他功成身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