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英雄殒落 ...


  •   今年冬季异常寒冷,团长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因此一个月里,他们军装外套里裹着厚厚的毛衣,冻僵着手和面颊直到肤色发青、四肢末梢一点动作都麻痹起来,却还是经历了五回的壁外调查。

      少了阳光的直射,巨人的活动力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五次调查的结果都有不错进展,早先因为地震而毁坏的有了大面积的修复、新兵源源不断加入,前所未有的意志、士气洋溢在军团中。

      调查军团的实力得到了非常大的增长,人们说,除了利威尔的加入、更多的新兵也是一个原因。

      而身在利威尔班下,三笠等人对于一个秘密是心知肚明而有默契的避而不谈。

      除了利威尔班,想必艾尔文的几个重要心腹都是知道的,在壁外调查时,团长会将利威尔班之外的其他士兵巧妙的调往他处,将这支菁英部队分隔在军团调度之外。

      而就算是没有外援,在利威尔以及团队合作下,不成太大问题──三笠却不能视为好消息,这样暴风雨前的宁静持续不了多久,他们紧守的那个秘密不仅仅是壁外调查抓到的实验用巨人。

      ──艾伦一个由真正的人类,在接受药剂注射后成为拥有巨人化能力的……究竟是是人类还是巨人已经无人知晓。

      利威尔班的众人与艾伦的交情匪浅,却也不得不时刻紧盯艾伦耶格尔,以防他有任何爆走危机,矛盾的是,壁外调查的任何战斗,艾伦都是不可缺少的战力。他们借助艾伦巨人化能力的同时,除了确保艾伦的情况不被察觉,也在防范艾伦各种异常迹象,必要时刻会毫不留情的将他除掉。

      三笠从来不认为这件事可以隐瞒多久,只是艾伦的身体日渐衰弱的情况下,三笠甚至怀疑在没有佩托拉的照护下,艾伦如果被关押在监狱中,是否能撑过频繁的发烧。

      ────────小草专用分隔线

      知情人都是紧张的,看着不知情的士兵为一次次凯旋而欢欣鼓舞、举办小型舞会,那一股挣扎与凝重使他们难以卸下心防融入其中,就好比利威尔更讨厌吵闹了,他们会忽略那大大小小的聚会场合,待在办公室或者无人的角落。

      那一晚同样是如此,她和利威尔正在房内躺在床上休息,她堆满杂物的思绪得到短暂休息,再看躺在身边的人,房外的吵杂没能影响利威尔睡着,紧抿的嘴角放松、闭上的双眼收敛了往日锐利、沉郁的目光。

      三笠伸手想要拨顺利威尔额前的碎法,指尖在接近利威尔额头不到半公分时停顿了。

      不过这是短暂儿脆弱的平衡,她知道这是太过疲惫下的短暂休憩,如果她出现任何动静,利威尔马上就会清醒,虽然利威尔说要她五分钟后就醒他,不过三笠看了眼桌上整齐摆放、剩下一伴的数据,开始犹豫着要不要打破这一切宁静。

      「叩、叩……」

      利威尔睁开眼,三笠心中也不知做何感想,只是叹了口气,没有人会打扰他们的私人空间,那么肯定是有急事了。

      「兵长、三笠,你们在房内吗?」雷恩在门外这样说。

      「怎么?」利威尔很快摆脱了疲倦,起身整理被压出痕迹的军装外套。

      「出事了,事情……已经给上面的人知道了。团长要你们现在到办公室一趟。」

      摇曳烛火被她用盖子熄灭,房内最后一点光源消失,他们在黑暗、在冷风拍打窗户的沉闷声响中沉默半秒。

      「嗯,我和三笠很快就到。」其实,不是只有自己预料到了,就如同雷恩告知时的态度,隔着薄博的门板都可以感受到的冷静,在身旁的利威尔同样是不见更多情绪。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就这么拖着,猜想可以拖延个两三年,谁也不揭穿。

      因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时光过去了约有一年半。比起预想中,秘密早了好些时日被揭穿。

      近日艾伦的身体每况愈下,有时候看着彻夜照顾艾伦、不眠不休,眼袋上留着深深乌青、一脸憔悴的佩托拉,三笠隐约猜到了艾尔文和艾伦的默契。

      照艾伦目前的身体来看,情况自然是不能拖延太久,因此艾尔文预想之中,或许直到艾伦真正离开的那一日,他们所隐瞒的事实会被带入地下,淹没在历史洪流──每一日会有多少人因饥寒交迫而死?艾伦的离开自然不会引起猜疑。

      不过,情况跟不上变化。

      ────────小草专用分隔线

      「基尔修坦现在人呢?」利威尔问。

      让基尔修坦一年多前虽然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不幸的是,一场地震粉碎了他的美梦,上头以非常时期为由,驳回了让的请准。

      三笠只能庆幸,让后来被编制到韩吉队长的小队下,终日昏天暗地的奔波好完成韩吉时不时的奇怪要求,除此之外,因为他优秀的语言组织能力,近期一直被派往训练营进行演讲,美其名曰向新兵介绍调查军团,实则为招揽更多生力军。

      少见面次数,尴尬场面自然更少。

      不过尴尬归尴尬,不能与此刻的情况混为一谈。

      「被关在监牢。」雷恩罕有的话变少了。

      很多人都猜想,利威尔恐怕对于这个答案再期待不过了。毕竟他们三人之间的那点事一直不是个秘密,听闻三笠的旧情人犯了罪、被团长下令监禁着,就算脸色未变,心里也会乐一回。

      利威尔确实认为让在他的眼中很碍眼,他可不是甚么心胸开阔的男人,有阵子对于让递出辞呈的时间太晚颇为不悦,不过这一回的事件总有些不对劲,他不得不暂且摆下私人恩怨。「依我对让基尔修坦的认识,他确实有颗能够猜测出艾伦拥有巨人化能力的脑袋,同样的道理,这个怕死的家伙没道理将秘密泄漏出去。」

      「利威尔,你确定?」

      「嗯。」

      艾尔文深邃的水蓝色眼眸划过一丝赞赏。「你去和他谈谈,就半个小时的时间。」

      三笠忍不住转头看向利威尔,他的双眼微瞇,「嗯。」

      ……

      「利威尔。」

      「知道你想见他,不过你认为我会答应吗?」利威尔还是快步走着,眼神直视前方不看着三笠。

      三笠没有回答,只是紧紧跟随着,执意要跟进关押让的监牢。

      「……向我撒娇吗?」对方也没有急着辩解,还是跟着利威尔。「这件事我可以处理,你难道还怕我杀了他不成?」

      「我倒不怕你会出事……」

      「是因为不甘心吧。不甘心他曾经抛下你。」

      「我……」语气一顿,间隔一秒后才点头,「可能。」

      「三笠阿克曼,你就不能说谎骗我吗?」

      「因为我知道骗不过你。」少女犹豫了一会,又补充:「也不想骗你。」这一回的语气弱了许多,带着几丝羞涩。

      「当初我说过了,我有自信你会成为我的女人,而事实证明我毫无虚言……同样的,我一直对你有信心的。」

      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利威尔掏出钥匙、拉着把手打开铁门,沉重刺耳的铁器摩擦声衬着牢狱内的寂静更加阴森。

      「走吧。」凑近三笠的瞬间,他留下轻巧的一句话:「晚上你要怎么补偿我?」

      ────────小草专用分隔线

      利威尔虽然最开始婉拒,但还是给予了她尊重,使她和让有独处机会。

      隔着铁栏杆,她在外而对方在内,不过并非正规监牢而是控制巨人的牢笼,因此让受到的控制不大,能够活动的区域也广,不过可笑的是,近日让因为工作的需要一直是负责管理实验品──也就是巨人们的生活环境。往日他是由外向内观察巨人,如今竟然成了被困在里面的那一位。

      「为甚么要来看我?」让的表情比想象中平静,只是一个劲的表示这件事确实是他的疏失。「其实你不用逼迫自己装作没事一般来看我,当初,是我的错。」

      虽然是个很愚蠢的谎言,不过让的言词无一不在证明一件事:「我承认了,这件事就算了」。

      「军团其实也没办法安甚么罪给你,不过我想解职是一定的……」

      「很不错,这样的结果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了。」

      三笠也不是不了解让的性格,就算一直想要脱离军团,也不会是身败名裂的离开。「虽然不了解你的用意,不过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也无法阻止你。我可以问原因吗?」

      「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很有自信、认定我没办法对你撒谎……」让低下头,「我只是不想再使自己后悔。」

      三笠一楞,隐约猜出了让的想法,他隐瞒秘密的原因……聪明如艾尔文,对于无法信任的属下绝对不会放任,让基尔修坦自然是不可信的名单中的一位,因此艾尔文很可能猜出了真正凶手是谁。

      目前看艾尔文的态度没打算将事情闹大,必然是有他的用意……

      「你没有话要说了吗?对我,你肯定还有话想要说,否则不会要求利威尔带你进来。」

      让很少逼迫她去说出内心的话,这是第一次。事实上,究竟要说甚么话,她的心中没有一个真正的答案。

      「那一段过去……我已经释怀,因为你使我遇见了利威尔。」是用矫情编织而成的谎言,在让耳边听来估计是非常拙劣却又残忍不堪的,自己果然还是很在意吧?能够扳回一成,因胜利带来的莫名骄傲感以及自嘲的酸涩充斥在胸腔。

      她知道让曾经有几次想要向她解释,告诉她,她会被他抛弃是因为受到欧根尼公爵的逼迫,或许还想做出更多解释──那些他曾自得意满对她夸耀的梦想蓝图,确实需要权势、需要向欧根尼公爵一样的赞助人才能达成,因此或许他会想,暂时的抛下她,只是暂时的。

      不过她想,这些对于自己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小草专用分隔线

      这是调查军团不大好过的一个星期,干部级、利威尔班的成员们被迫出席各种议会,以半强迫方式审问了许多人,甚至怀疑起调查军团是否与巨人有关系,就是有一回壁外调查,他们带回了数量超出估计的巨人作为实验品这事也被大做文章。

      「团长是贵族。」

      「所以呢?」其他人大惑不解。

      「甚么所以!?你们等着,这件事在团长的处理下会安然落幕的。」有一回,利威尔班的众人再度接受了一回侦讯盘问。雷恩不无自豪又泄愤般的说。

      其实这种逻辑是错的,利威尔不是贵族,却也可以完成许多贵族做到、做不到的事,真正需要的,是手段。

      而三笠不会怀疑艾尔文、更不会怀疑利威尔的能力,这几日她默默看着利威尔忍着不耐、彻夜处理事件爆发后的后续处理问题,心中是崇拜的。她知道这股情绪不是最近才出现的,过去是以一种钦佩夹杂着不甘心呈现。

      她时常陪着利威尔忙到深夜才睡下,不过偶尔会被利威尔赶回床上去休息,「你没发现自己看起来变老了?女人需要多休息……」

      女性被说显老,心情绝对不会好的,三笠愣了半秒,语气冷静的反驳:「你也老很多,利威尔。这样我们两个搭在一起刚刚好。」

      「……」利威尔沉着脸,「去帮我到杯水,温度不要太烫。」

      「好。」三笠脸上忍不住漾开笑容。

      ……

      事情确实在利威尔、艾尔文的处理下落幕,不过并不代表当事人可以回来,就如同目前依旧被软禁在首都的阿诺德博士,艾伦也被各种冠冕堂皇的名义扣留在首都。他们一直等到了半个月后,艾伦才被假释送回军团,纵使如此,隔三差五又是几个宪兵团、驻扎军团的士兵就会进入总部观察艾伦的情况,连带监视整个调查军团。

      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一期间,艾伦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直到最近,是几乎天天卧病在床。

      ……

      冬季的尾巴带来的最后一丁点寒意,迎面袭来的风也少了刺骨的冻意,三笠脱下了毛毡的外套、围巾。树上是光秃的枝干、地上是敌不过严寒,枯萎、冻死的花草树木。

      一个难得的假日,她和利威尔站在艾伦耶格尔的病房门口,军靴上沾染的雾水弄得门口石阶微湿,两人因不久前踏足泥地而在其上弄出了鞋印。利威尔见状不大满意的皱眉。

      好在没有多久,病房的门打开了。

      「……艾伦要你进去。」佩托拉语末带着哭腔,凝视着她的双眼不解中隐含着艳羡。「只有你。」间接阻止了想要随同的利威尔。

      利威尔不可否置的哼了一声,却没有阻止。

      三笠不动声色的点头,与佩托拉擦身而过,在进入半开半掩的门扉时,利威尔、佩托拉两道视线投射在她的背上,不过三笠对此无法解释:在艾伦的最后一刻,他最想见的人不是养父、不是导师、不是这世上唯一有着血缘的叔叔,更不是与他有着暧昧不明情愫的佩托拉,而是他亲手提拔的手下。

      ──是有甚么话想讲吧?

      几个琐碎如破碎纸张随风飞散的记忆片段轻巧在眼前掠过。其实之前她也不是没有印象,总是邀请她回乡下走一趟、偶尔独处时的欲言又止的艾伦耶格尔。

      只是这一次次累积起来在繁杂紧凑的生活中像是整面石墙中的夹缝层部分,她一转头就忽略,投身在更重要的训练考核中,没怎么在意。

      而此刻,在她听着卧倒在床边的人声嘶力竭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时,她一点也不惊讶,却抱着无解。

      床边的少年脸色好了许多,抬起深陷在枕头的头,撑起身子半坐着。调查军团却没有一人将之当作好转迹象,他们看过太多因重伤而苟延残喘逐步迈向死亡的士兵,见识过许多逝者生前最后一刻的回光返照。

      韩吉一个小时前带着医疗班的好友来为艾伦做过身体检查,艾伦的身体机能以极快速度老化、下降,丝毫快速恶化。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艾伦以最轻松的方式向所有人道别。这几日以来,艾伦咬牙对彻夜守在身边看照他的佩托拉自责:就这么抛下一切真是再狡猾不过了,未来是一条无法探知的险境,调查军团带领人类在其中如履薄冰,而他却无力能再陪伴众人共度难关。

      其实,他做的够多了,身为军人、作为保家卫国的战士,他贯彻了最基本却也是最困难的意志──他将自己的心脏、或该说,他将自己的生命完全奉献给人类了。

      真是傻的不能再傻了。可是,自己在加入调查军团的开始时就发现了这一点,不是吗?而这股傻劲连带感染了自己,她不只认为自己和利威尔生活在此再适合不过了,更在不知不觉中敬佩这些受人鄙弃的战士。

      「甚么意思?」三笠迟疑的好些时候,才问。

      在艾伦再一次对她说对不起,而后向她说了一个故事。

      一个十年前,属于他们的故事。

      彼时两人九岁,住在西甘锡纳区的这个纯朴的小城镇,艾伦的亲生父母还未遭逢巨变,他的生活、他的视野就在这一个不成圆形的小瓮城,偶尔会出现的变化就是调查军团出入连通外面世界的城墙、他跟随父亲四处行诊……平淡无奇的生活曾经几乎要沉淀在记忆最深处。

      那一日,父亲带着他到山区,说是要替阿克曼夫人做例行检查,还说到阿克曼家有个与他同龄的女孩,要他跟对方好好相处……他忘记自己响应了甚么,不过一切都成了无用之言,父亲随后敲了几回门却不见响应,然后擅自开门进入时,门口一景旋即震慑住了两人……

      随着艾伦的解释,悠远的记忆逐渐复苏,父亲开门时反应不及被人口贩子以匕首戳重了下腹,母亲为了替自己争取时间而死在其中一人的斧头下……一幕又一幕,从最初的绝望到如今的释然,时光不只是抚平所有伤痛的良药,也是坚持她活下去的准则,更是冷血的凭借,她知道自己最初碰上这突如其来的不幸时是如何的伤痛,痛得几乎要失去了感知,也知道在身不由己、她咬牙苦撑的日子她是如何期盼死亡降临……

      「遇见你之后,我不断在想、反复的想,这些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其实是可以避免……」艾伦深吸了口气,闭上眼仰头倚着墙,呢喃一般的继续说:「我分明是知道人口贩子的藏身处,却在父亲一句『乖乖待在家』时就退缩了,错失了带你脱离深渊的最好机会……」

      她想笑又想哭,这样反差极大的情绪不包含对自身曾有过的苦痛生出一丝怨恨。

      人生不正是如此?她在其中扮演着甚么、又意味着甚么?人们费尽心思去铺排未来的每一步,却是无数个岔路摆在眼前令人难以抉择。

      冥冥之中,她与艾伦耶格尔的命运线在九岁那一年离得很近,近得几乎要交错,但最终结果,他们还是没有相见。

      如果相见,又会碰上甚么样的情况?

      不管如何,她知道──往昔之事,全都过去了。

      艾伦在人生迈入尽头之际,终是躊躇在愧疚与悔恨,天真的将自己想象成无所不能、可以拯救身边所有人的傻子。

      「我要庆幸你当时的决定,九岁的你能够做到甚么?难道为了救我,也沦为贩卖品或者惨死刀下吗?」

      艾伦睁开眼,眼白交织着鲜红的血丝,曾经明亮的翡翠色瞳孔收缩、混浊不清,「今天忽然想起许多事,想到任何一个我抛弃的、无法拯救的人们……说这些话又有甚么用呢?我分明知道别无选择,为了获得最小损失,我就算破坏玛利亚之墙的城门,让巨人得以进入墙内分散注意力,我也要保留旧宅的地下室不受侵害。」

      「耶格尔……」

      他自嘲一笑,这一笑,勾起的弧度又或者干涩的嘶哑,使三笠见证了少年掩藏在斗智之下的沧桑。「将无辜的人弃若敝屣,然后再矫情的表达出忏悔,这就是我啊……我害怕,自己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泯灭了。」

      「事情没有标准的答案,因此我不能为你做出的抉择做出绝对性定论。」

      她想,这个少年终将自身道德标准至于权宜之计前,然而责任、时代都不准许他如此,既然如此,就让他永远停留在此刻吧。

      「艾伦,不必跟我道歉。这就是三笠阿克曼,要我做回过去的自己,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甚么……不知道了。」

      她走近床畔,低头看去那床上的少年一脸沮丧──她从没看过的挫败,竟是使她出现前所未有的怜惜与无措,是因为最后一次吗?知道了再没有机会望着少年朝气十足鼓舞士兵、那发自内心灿烂暖心的笑容也将随着他离开、而隐约之中紧密联系着,好似前一世牵绊至深化不开的结,嵌入了血肉。她记得自己最初对于艾伦的好奇与向往,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彼此去关怀去关注,就像没有血缘的家人。

      真是个奇妙的比喻,但是意外贴切。

      「你未能做到的,我和利威尔会为你办到。」她牵住垂在床边的手,微冷、汗水的湿凉,手背到手腕上,脉络分明的血管鼓动着,是吃力的从心脏打出血液,悠缓漫长直至指尖末端──少年的生命力以肉眼可见速度消逝。

      总以为自己少有而奢侈的关怀都献给了利威尔,如今竟然也为了他人流泪──泪水打在手背上,滑过手背上的纹理,掉落棉被上,透入其中。

      ……

      艾伦究竟何时离开的,只有佩托拉知道,不过她在艾伦的病房内闷不吭声的,坐在艾伦的床畔、视线望向虚无的一点,似在发呆,用拙劣的谎言欺骗自己对方已经睡去。

      这个家喻户晓、令人景仰的少年英雄因施打的药剂生出排斥而缠绵在病榻上约有一周的时间,离开时,确实,有几分安稳入睡的姿态。

      死亡时的面容枯槁、瘦骨嶙峋使熟人几乎无法以印象中的艾伦耶格尔重迭。

      不管贫富与贵贱,无人可以避免死亡降临,也无法带走更多财富,用火烧掉后,遗留的就是那一丁点焦黑骨灰,与其他牺牲的士兵共同混杂着,无法辨别。

      如果说死亡就是命运的终点站,是必然是相同结局,那么至少让自己仓促短暂的一生丰富、活耀些。带着这样的憧憬,艾伦耶格尔义无反顾奉献了短暂的后半生。

      不管是因为慌乱时期,还是因为军团的习惯,艾伦都不可能得到一个葬礼,不过他曾经带给人类的轨迹依旧遗留在时空的某一片段,深植在所有人心中。

      焚烧尸体的那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除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莎夏好说歹说被劝回屋内休息,还来了一位稀客,据传她和艾尔文团长有过一段过节,好几年没有踏入军团总部一步。

      那是一位身披墨绿色斗篷、斗篷上绘有宪兵团独角兽标志的女性,她纤细娇小身影走到焚烧的火源近处,静静凝视着熊熊烈火,没有受到任何人阻止或者接待,就是动也不动的站着,任淅沥沥细雨打湿盘起的金发、斗篷,水蓝色眼眸透露出复杂情绪。

      三笠注意到身边的佩托拉怅然脸色出现丝微松动,「她来了。」

      她想那人就是艾伦耶格尔的格斗术启蒙者,上一回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尼列昂纳德。兜帽之下,那张精致五官露出的冷漠表情出现裂痕,周身透露出锋芒内敛的气势与美感流转着忧伤。

      而她望向火堆的眼神,无依证明着:她对于艾伦的情感,恐怕不仅仅是单纯师生情谊。

      「佩托拉……」

      那时,佩托拉是这样喃喃自语,「哪怕是起了争执,最终还是放不下他……」回身对着她,露出了璀璨却苦涩的笑靥,「她叫阿尼列昂纳德。阿尼小姐是艾伦先生的恩师,是他……非常重要的人呢。」

      关于艾伦三人之间的情感问题,三笠就算隐约了解一些了,她还是选择无视。「吶,原来如此。」她转身离开,想要留给佩托拉一个空间,却恰巧看见了躲在角落的安德烈亚,后者脸色只比佩托拉好上一点。

      「你……」安德烈亚发觉她注意到自己,脸色多了几分紧张,倒退几步准备离开。

      「介意陪我散个步吗?」

      「我最讨厌贵族这种多礼的口吻了。」少女撇了撇嘴。「好吧。」

      ……

      冬季有种专属于它的凄美,三笠记得自己过去得到的赞美诗总是离不开冬季,将她比喻成冬天一般无情、冷漠,对着追求着的殷勤不为所动。

      三笠其实有点冷,她虽然不会在暴风雪来临时像莎夏一样叫着喊着冷,不过会默默的多添几件厚重衣装,因此她在四季之中,她最不喜欢冬天。

      安德烈亚几度偷看身边一脸从容的三笠,总算受不了了,「够了,你是想要我说实话吧?好,我说。」像她这样的女孩,最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像三笠、让这种不知深浅的男女。

      三笠停下脚步,一旁的少女深吸了口气,话说得非常用力,似要挤出胸腔最后一点空气,「对,是我,泄漏艾伦身分的人是我。让虽然不能确切肯定对象是艾伦,不过已经猜出了你们当时隐瞒的秘密。」她知道让不会对她设防,因此秘密轻而易举被她所知晓。只是想不到,让最后会承担了她的错误……「我、我当时非常不甘心,因为艾伦耶格尔,地下研究室的秘密被发现,政府以为我们谋逆,偏偏我要钱没钱要全是没权势……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杀光了我的家人……」

      听着安德烈亚坦承说出事实真相,三笠心中没有很大的惊讶,不久前与让在牢狱的短暂谈话,她已经猜到了让替人背下了黑锅。

      ──那一句不想后悔,正是由此而来吧?

      让基尔修坦一直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他为了保护一个一直默默守护自己的女生而断送了自己的名声,这份可以压制住他难以横越的理性之情的情感,或许这其中,是受到了利威尔的影响?

      「让最近还好吗?」

      「啊?」安德烈亚呆愣着,凝重的气氛瞬间改变,她有些粗心的性格再度彰显。「他……他还好啦,最近回到特罗斯特区的家乡,说要接管父亲小铺子的生意。」

      「听起来过得不错……不,过的很幸福呢。」这一份平凡的幸福,其实也是不错呢。

      她曾经在追求,而当时的让意气风发,想法与她大相径庭,因此错失了彼此的机会……谁能想到,最终他们会走到与自己最初理念迥然不同的路?

      「是啊……那么你呢?你觉得现在的你,幸福吗?」安德莉雅问完,自己都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搔着头,说:「我想你一定知道我是喜欢、喜欢让的,可是他一直忘不了你,更不是因为单纯的原因而接近我。」三笠认为此时此刻,该是她感到尴尬的,不过安德莉雅竟然是自己将头埋在胸前,满脸烫红,「我那阵子真的很生气,看着你还是无动于衷,觉得你实在太傻了。可是现在想想,我好像错了,你或许是因为找到了自己的归属……虽然我一直不觉得利威尔先生有多好,不过你是觉得幸福,才会跟他在一起,对吧?」

      三笠毫不犹豫的点头。「很幸福。」那个会将她视为四季中的春季、闷不吭声将厚重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夜晚亲手煮锅热汤给她的男人,陪伴在她的身边,依此她觉得很幸福。

      「三笠。」话刚说完,熟悉而迷人的男声从后方传来,打破了此刻的静谧。

      她回头,「利威尔?」看着利威尔站在转角。

      「艾尔文找我们,走吧。」利威尔像是深怕安德莉雅对她灌输甚么奇怪想法,也没多看安德莉雅一眼,上前拉着她的手离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