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纪事》昈槿

8、惊变

　　入夜。
　　过于阴沉的夜，新月很早就沉落下去了。连带着星辰都掩住了光辉，地面上的景物也变得难以分辨。
　　可下一刹那，加洛的上空，却突然风云变色，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那道煞白的闪电，没有人知道它起于何处。
　　却只见它从云间一路奔下，直到天的边缘。
　　刺眼的闪光，像一把利剑，划破漆黑的夜幕，宣誓着一切的不平静。
　　闪电飞驰而过，浓稠墨黑的夜，如昙花一现般绚烂明亮，犹如白昼。
　　夜幕又刹那沉寂下去。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下一秒以排山倒海之势滚滚而来，震人心魄，让人胆颤心栗，两股战战，几欲倒下，甚至心口隐隐发痛的雷声，却无法让人们安然的假作一切未曾发生。
　　交替的闪电与雷声，难以平复的恐惧与颤抖。
　　波谲云诡，雷电交加。
　　都城加洛，进入电月的第一个夜晚，无数的城民都无法入眠。

　　静谧的夜，空旷的圣殿，惊起一阵阵欲聋的雷声，让本就神秘的圣殿，更加阴森可怖。
　　不知何时，绿松石的走廊上，响起一声声“哒”、“哒”、“哒”的低跟皮鞋撞击地面的声响。
　　那是一个精致的栗发洋娃娃。
　　长而微卷的睫毛，如蔷薇般柔软的肌肤散发着牛奶的芬芳，微启的唇瓣似乎犹带慵懒惺忪的睡意。
　　她脚踩一双深绀色的低跟牛皮圆头皮鞋，鞋头是精致的月光石串起的珠链，别着一个镶嵌橄榄石质地的月夜猫咪的蝴蝶结鞋夹。
　　天鹅绒的少女白色过膝袜上，是五角星样式的极光鞋带，和缠住脚踝的皮质绀色褡裢。
　　低跟防水台一步一步踩在绿松石的走廊上，发出清脆而诡异的响声，在空旷的圣殿里回响，悠长而绵延，短促而紧张。
　　系着黑色波奈特的栗发卷曲而微微散乱，美丽的大眼睛涣散而无光，带着鲜红欲滴的宝石项圈的娇嫩脖颈微微歪向一边。
　　蓬蓬的暴力鸟笼撑，为她可爱的黑色方领衬衫之外的深红洋装，撑起一个可爱而甜蜜的弧度。
　　随着她的脚步，层层温柔蕾丝的裙摆也呈现出棉花糖般的云端模样。
　　宛如独自盛开的暗夜玫瑰。
　　然而镶着金丝的黑色方领双抽带，带精致暗纹的衬衫的主教袖口之下，却是毫无生机的垂落而下的双臂。
　　不，与其说她是盛开的暗夜玫瑰…
　　也许，说她是一个已经没有了意识的人偶娃娃，更为贴切。

　　“木丰丰，深夜打扰你的歇息，万分抱歉。但圣殿眼下唯有你可以唤醒她。”走廊之外，是两名青年同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
　　开口的正是走廊上失去意识的人偶娃娃，灵灵的骑士，易舒殿下。
　　走廊外凝视着灵灵的鞋跟无意识的撞击着地面，少女微微蹙眉。
　　“她刚从主殿出来？”她颇带责难的看向易舒。
　　“是的。”易舒有礼的答道。
　　“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万一灵灵有个好歹我可管不了你是谁！灵灵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她是当局者迷！”撂下这话，少女撇下二人，带着怒气往走廊而去。
　　易舒微颤唇瓣，目光如一把利剑，射向了白蔹：“是你告诉她的？”
　　“不，是她自己发现的。”白蔹毫不示弱的，却毫无侵意的对视着对方利剑般的目光。
　　易舒微眯起祖母绿的双眸，似乎要审判眼前之人是否说了谎话。
　　白蔹并没有败下阵来，但还是敌不过眼前这个装了过多心事的青年利剑般的目光深处渴望隐藏的情感。
　　他眼神深处的一抹不安，实在让人心疼。
　　“她不会说出去的。”他轻声道。
　　易舒嗫嚅唇瓣片刻，蓦然道：“她如果知道…一个家族传承千年…好不容易有人获得了至纯的血统，却背叛家族，甚至放弃永生…她会不会…”
　　又是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将易舒的脸照的煞白，清晰可见他的恐惧。
　　白蔹微微摇头，易舒他到底在他们不知道的多少个日子里，这样的患得患失。
　　“你担心灵灵她太过善良，我无心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会觉得是她让你走上了这条路，痛苦自责？”
　　“……”易舒垂头，片刻沉默不语，而后答道，“是。”
　　舍弃血统，背叛家族，放弃荣耀，拒绝永生，千年的家族，唯一的至纯血统，他们等待百代终有的返祖之人，从来不曾有过后悔与害怕。
　　却在心愿以偿的成为她的骑士之后，寝食难安。
　　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愧簪缨世代的家族，无愧对他期望有加的长辈，甚至无愧从小背诵的祖训。
　　他唯一对不起的人，是她。
　　因为他的隐瞒，因为他的自私。
　　他不敢去想，他的灵灵，假如知道了真相......
　　“好了，易舒，听我说。”白蔹温柔的劝慰道。
　　“别把她想的那么脆弱。你只要向她证明，你舍弃的，是你不曾后悔的，你得到的，是你视若珍宝的。”
　　“你的灵灵，不是那种白莲花式圣母。”
　　易舒惊讶抬头，却看到白蔹笑的一脸无辜。
　　“谢谢。”他有些别扭的感谢白蔹的开解，“你刚刚拦我找木丰丰的事，我就不同你计较了。”
　　白蔹仍是一脸无辜的笑道：“我真的没想到你找她是这件事。”
　　易舒：我解释了！我解释了好吧！
　　易舒的俊颜升起一股恼意，但对方对他有开解之恩，他只好认了：“平常是找许惜惜的。她不是不在吗。”
　　他又小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许惜惜在，谁来找灵灵啊。烈翼可比你好说话多了。”
　　脸上仍是人畜无害的笑容，白蔹耸了耸肩：“我可没有烈翼那样的古怪癖好，喜欢半夜吵醒许惜惜。你不找许惜惜，烈翼也是要找理由吵醒她的。”
　　两人对视，突然升起同感：这种混蛋，为什么会先有女朋友啊！摔！

　　一顶黑丝绒质地的可爱女巫帽，因为怒意格外有神的大眼睛，白皙胜雪的脸颊之上，是几缕不听话的，偷偷从帽子里跑出来的乌黑胎发。
　　日常撑的可爱弧度，蓝绿色调的菱格裙摆，流沙一般的温柔衬裙。往下，是sax色的蓝色缎带，以高贵而惹人遐想的姿态，绑在少女雪白的左腿之上。
　　再往下，是一双芭蕾方头的优雅香槟色丝带鞋，在脚踝上盛开着月光石的花瓣。
　　夜色下摄人心魄的出奇的蓝绿裙摆往上，是一个精致可爱的corset，勾勒出少女近乎尤物的曲线。连衣裙的上半身，精致的立领领口遮住了少女的脖颈，却无法遮住人们对少女的遐思，而出彩的灯笼中袖，袖口的蓝宝石袖扣衬出少女白藕似的一节小臂。
　　她用力的握住人偶少女的手腕，制住她的行动，开始吟咏晦涩难懂的咒语。
　　她的眼神终于在人偶少女醒转后流露出放松的神态。
　　“灵灵！”草药魔女的声音里带着释然。
　　“丰丰。”栗发的少女纵使醒来，依然仿佛没有找到灵魂。
　　“圣谕说，第四位元素魔女就要出现。”
　　“那不是很好吗。”草药魔女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圣殿那么大，惜惜又总是不在。”
　　“她将葬送储君！”神谕魔女挣脱开桎梏，反手扣住草药魔女的手腕，声音里犹带着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