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3、Part 217 ...
-
Part 217
泛黄的画卷中，每一帧都闪着独属于旧时光的静谧和永远定格的幸福。
——题记
虽已入秋，午后的阳光仍是有些炎热。
大乔走到了梧桐树繁茂枝桠蔓延生长交织缠绕所形成的林荫之中，抬头望天，阳光透过那些层层簇簇深深浅浅的绿叶被剪碎成大大小小的光斑，光怪陆离，那些小小的剪影不均匀的分布在她白皙如瓷的面庞上，有一缕光纤落入眼底，刺痛瞳孔的灼热。
大乔微微眯着眸子，缓缓地低头，脚无意识地踹着路上的小石子，叹了口气。
“玮玮！”
清透带着磁性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大乔微微一怔，她愣怔了一瞬，然后加快脚步向前走。
大乔不停，孙策就这样一直跟着她。
直到大乔已经走到了林荫道外，终于沉不住气，蹙眉转身望向孙策。
孙策和她隔着五米的距离，如今他仍在林荫道，见她终于回头看他了，他眉目舒朗，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只着一身白衬衫，一条黑色校裤，身量颀长而清瘦。
他微笑时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蕴于他的眼底，周身自带的霸气高压气场让他静站着都是嚣张耀眼的光源体，偏他笑时眸光浅浅，那蕴着暖意的笑意晕染开整个世界，彼时光影细碎地落在他身上，映照的他周身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微光，到底青春年少，在这光色氤氲中，曾手握刀剑杀伐决断浑身染血的少年气息竟然显得干净而纯粹，仿佛从未沾染过世间任何尘埃。
大乔的心脏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异常快速疯狂地跳动着。
即使和阿策相识了多年，仍是会在抬头看他时，心跳如鼓。
比如现在……
可是……
大乔想起了在餐厅时孙策说那句话时错愕而又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没来得及绽放在唇角的笑，已然凝固成面上淬冰的寒意和周身彻骨的寒冷。
即使明知是妄想，但她在心底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阿策知道了她的心意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自己都觉得这样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的人根本不像是她。
可是她无可奈何。
大乔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向着和孙策截然相仿的方向走，却见一道白影一晃，微风拂过，孙策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她面前五米处。
大乔暗暗咬着牙，转过头换方向，孙策却再次瞬间移动，出现在了她面前五米的地方。
咄咄逼人，不给她任何后退的空间。
她敛眸，拼命克制着内心的澎湃情绪。
现在的她根本做不到像往常那样对待孙策，更做不到若无其事的将刚才的事情一笔带过。她喜欢了他多少年，那份喜欢就在心底积压了多少年。
无法开口时，她能强迫自己压抑下去。
可是她拼命掩盖的少女心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阳光之下，她有一般少女的羞涩，更有一般女孩没有的疯狂。
她只是看着孙策，那些压抑的感情便蠢蠢欲动要冲破理智破土而出，她甚至有一瞬间大脑空白，几乎要冲动的开口不管不顾地告诉他她所有的情愫。
或浓烈或平淡。
多年来渗入血液，如同生命般不曾有一日忘记，亦不曾有一日得以摆脱。
可是理智到底存在，看着孙策清隽的面庞，大乔倒吸了一口冷气，逼回了眼底的氤氲雾气。
她再次看着他时，破天荒地不再是以往那样含笑温柔。而是冷若冰霜，仿佛看的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玮玮……”孙策有些错愕有些迷茫的呢喃着这两个字。
大乔眉目之间仿佛凝了一层冰霜，她眼波微动面无表情，只冷冷吐出两个字。
“让开。”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孙策微微蹙眉，有些无措。
大乔深深地望了孙策一眼，而后唇角勾起了一个几不可见的苦涩的弧度。
错的不是你，是我。
“让开！”
大乔加强语气，重复了一遍。
孙策抿着唇，而后消失在了大乔面前。
大乔看着前方空荡荡的风景，拼命地眨眼睛才能缓解眼底那几乎控制不住的酸涩和痛楚。她低着头，疾步向前走着，大脑一团乱麻。
因为没有认真看路，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一堵温暖的墙上。
有些坚硬的温暖触感，萦绕鼻尖的熟悉气息，因惯性使然，她被撞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身形不稳，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她的小臂，十分有力地稳住了她，扶着她站好。
大乔无意识地抬头望去，正好对上孙策正担心地看着她的眼神。
大乔呼吸一窒，怔忪间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孙策见大乔挣扎的厉害，干脆两只手都握住了她的手。宽大厚实骨节却分明修长的手包裹着柔软细腻的小手，只是简单的握手，彼此相互接触的肌肤却仿佛流窜着电流。
孙策心底一热。
大乔面颊绯红。
前者愣了一瞬间，手中更加用力了几分。
后者心跳如鼓，又是羞赧又是惊慌地愈发挣扎地厉害。
但孙策力道比大乔大，武功也比大乔强。他不想让大乔挣脱，大乔自然挣脱不开，不过大乔不断地挣扎却让孙策觉得心底难受，看着眼前低着头红着脸看不清表情的大乔。
“玮玮……”
孙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一如既往的温柔，宛若清风拂面。大乔低着头，细碎的额发遮挡着她的表情，秋风阵阵扬起，飞扬的发丝更是遮挡住了她所有不想让他看到的表情。
“放！开！”
即使再怎么努力稳住声音，大乔仍是听出了自己这一字一顿的两个音节中颤抖的破碎。
“我只说两句话。”
果然，还是来了吗？
这个等了那么多年的结果。
她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动作，眼中积蓄的水雾愈发得浓郁，她只能不断地眨着眼不让那些不知从何而来却又似乎永远挥之不去的软弱坠落。
这不是她！
这也不该是他！
可是，这却是真正的，懦弱而又不敢面对结局的乔玮。
唇畔扬起苦涩的弧度，她近乎逃避般的缓缓阖眸，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孙策看着大乔已经控制不住微微发颤的身体，明明想要一用力把她搂进怀中，这对他而言也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可是，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她，很讨厌他这样待她吧。
可是……
孙策颓然的松开了大乔的手，无论结果如何，他做不到不去尝试就放弃。
哪怕大乔现在不喜欢他，只要他一直好好待她，总有一天她一定会爱上他，没有意外！没有如果！
孙策开口，声音沙哑而坚定。
“一，这场射箭比赛是我提出的，我会参赛。”
抱歉，错愕，质问，疑惑，难以置信。
大乔想过无数种孙策开口时的语气，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孙策拒绝人的方式，甚至想到了她亲眼看到过的，孙策拒绝其他女孩时，绝情冷漠的表情。
可是，现在，她却听到了，孙策那看似平淡的话语中蕴藏着颓然，却又像是想要争取什么一般，带着微弱的希望和不愿意放弃的挣扎。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她以为的答案。
更不是她想听到的结果。
怔忪间，眼眶滚落的泪水无声地溅落在地上，细碎的水珠溅开，在地上形成一片暗色的水渍。
孙策看到了她的眼泪，右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向了大乔的右脸，却在距离几公分的位置，怯懦而又有些不安地停在了空中。
“二，这份信给你，等我射箭比赛获得第一名后，我有一件很早就该告诉你的事情要和你说，到时候，我们一起拆这封信。”
孙策从口袋中拿出一封白色的信，放低了位置，递到了大乔面前。
大乔氤氲朦胧的视线中，那封信渐渐清晰起来，信封上所有该填的内容一片空白，那一片纯白近乎刺痛瞳孔。
大乔指尖微微颤抖，伸手接过了信。
纸质细腻厚实，大乔只能隐约摸到里面的折成长方形的信纸轮廓。
她怔怔地抬头望向孙策。
“你……”
话未出口，却被他左手轻轻捏住了下颌，大乔的瞳孔骤然凝缩，只见孙策的面容在眼前渐渐放大，越来越近。
大乔的大脑再次一片雪花，意识断线，只有愈发绯红炙热的脸庞，真正的在显示着她的心意。而面颊上似有若无的轻轻拂过的触感，那些脆弱无助的晶莹一点一点地被温柔擦拭去，大乔看到了孙策右手中拿的手帕。
他……在帮她擦眼泪。
大乔如今思维乱成一团，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她以为阿策要和她摊牌了，可是他却告诉她他要参加射箭比赛，而且给了她一封信，要等他比赛得第一后一起看，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到时候再给她。
而且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平时偶尔她哭的时候，他虽然也会给她擦眼泪，却从来只是粗鲁而随意的用袖子帮她擦，而且还会笑话她这个年纪还像附小的孩子一样哭哭啼啼。
他从没这样细致而温柔地为她拭过泪。
仿佛在完成庄严的使命。
孙策认真地擦拭着大乔精致漂亮的脸上所有不该存在的泪水，确定没有残存之后，才收回了手帕。
他想了想，忽地俯视着大乔，有些孩子气地讨好地笑着，将手帕展开。
“玮玮，你还记不记得，这张手帕？”
大乔抽泣着，因思维混乱，大脑酸胀，听到孙策的问题，下意识地就跟着他的步调走，抬头望了眼。
在见到右下角的绣得歪歪扭扭的几乎看不出形状的花纹时，一些遥远的记忆忽然回笼，仿佛时空隧道的另一端，记忆之门被打开，在那拙劣而又难看的花纹旁边，是夕阳下一针一线认真绣花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用黑线绣着的歪歪扭扭的风信子三个字，然后旁边落款。
乔玮。
“我们初识是因为一场可笑的误会和一张兰花手帕，接着你说那兰花手帕太难看了，不要我留着，霸道地从我这搜走了，说不欠我东西，之后便送了我这张手帕……”
孙策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张手帕时，都没看出那下面绣的是什么花，而且费了半天力气才看明白旁边用黑线注释的三个字是风信子。
当时他还特别傻地和大乔吐槽说她绣得太差劲害他看了好久，大乔那时气得起身就给了他一脚，还要把手帕夺回来。
他自是不让。
两个人便打打闹闹地让周瑜他们看了笑话。
孙策不曾刻意去回忆，但偶尔想起的那些几乎遗忘在时光中的回忆。泛黄的画卷中，每一帧都闪着独属于旧时光的静谧和永远定格的幸福。
大乔看着那张绣工拙劣的绣帕，眼中不自觉地泛出了几分泪意，唇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破涕为笑。
母亲曾说过女孩儿未来出嫁之后，便是不用像古时那般为夫君裁布制衣，至少最基本的缝缝补补女红不能落下。
她懵懵懂懂，那时对这些一点概念都没有，却很认真地跟着母亲学习。
学习的动力大概是……
阿策总会和人打架，阿策永远是对的，错的都是那些挑衅阿策的人，他们还弄破了阿策的衣服，她要帮他缝好。
一开始她缝得像蜈蚣一样歪歪扭扭的太丑。
母亲说多练习针脚就会细密，就会好看了。
然后她就很认真地练习。
母亲也夸奖她女红越来越好了。
然后她很高兴，某一天到孙家玩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孙策房间中那张丢在旮旯里的手帕。
然后就很不开心地当着阿策的面没收了。
然后相当有自信的向他拍胸脯保证一定会给他绣一张比这个好看一百倍的手帕。
记忆之中，那是她绣得最好看的一张，当时给父母看过，他们也给了她极高的评价。
记忆的美化功能，更是让她一直觉得幼年时那张帕子应该绣得相当不错的。但，现在看来，这不但称不上不错，甚至只能用相当拙劣来评价。
可时光就是时光，他们都不再是幼年时的他们。
有所改变，却又有所停留。
大乔眼神缠绵而温柔，目光落在那朵风信子上。
“玮玮……早该有的答案，等这次射箭比赛后，我一定会给你……这也是你该给我的答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