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流光（梅长苏/白子画）》gio33

60、喂水疗伤

　　梅长苏半扶半架着白子画，走出了戒律堂的大门。看到院外的蓝天，梅长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他把小神仙带出来了。

　　摩严看到了他们，抢步上前，从梅长苏手里夺过了白子画，一把抱在了自己的怀中，用力地摇晃着：“子画，子画！”

　　小神仙此时面色苍白，全无任何的表情，几缕沾着汗渍的乱发紧紧贴在他的面颊上。任师兄反反复复地摇动着他的身体，却始终紧闭着双眼，蜷缩在师兄的怀里，显然已经晕了过去，没有任何的反应。

　　摩严看到他这个样子，顿时慌了神，紧紧抱着师弟飞上了天，往绝情殿的方向奔去。

　　梅长苏却愣愣地呆立在原地，看着严画这一对师兄弟，仿佛有小白兔被大灰狼抱走了的错觉。

　　笙箫默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地说：“我们也过去吧。”

　　绝情殿。白子画的房间里，摩严正在紧张地给师弟上着药。小神仙则躺在床上，背对着梅长苏，看不清他的脸。他后背上的衣服被撩了起来，摩严用药棉在伤口上轻轻地擦拭着。而笙萧默则用温热的手巾小心地替师兄擦去浸在脸上的汗水。

　　梅长苏整个人却像是被雷霹了一般，后背紧紧贴着绝情殿冰冷的墙壁，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木然地没有任何的表情。

　　再次看到了那被打得色彩斑澜的脊背，那泛着淤青、混着鲜血的肌肤，上面的每一道伤痕都是那样的触目惊心。仿佛不是留在小神仙的后背上，更是深深印在了他自己的心里，一道又一道地撕裂着他。

　　他当然想走过去替他上药，或者只是抱抱他，也像笙箫默那样替他擦擦脸上的汗水。但他只是一动不动地靠着墙站着，尽力地向后退着、缩着，一步都不敢向前。此时此刻，他的骄傲，他的淡定，他的神机妙算，他的巧舌如簧，统统都退去了，不知所踪。只剩下一片空白，空洞而茫然，还有的，便是愧疚。

　　他只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去抱他，不配去替他疗伤，也不配去安慰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误闯了长留禁地，如果不是他存着私心拖住了他，他也不会丢了流光琴，他也不会受到责罚，他也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他虽然昏迷不醒，但在心里想必恨透了他吧？恨他的不懂事，恨他的莽撞轻狂，恨他的狂妄自大。

　　只是他不知，他已经把自己骂了太多遍，如果一切能够重新来过，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地待在绝情殿里等着他，决不会擅自乱闯乱窜，不会坏了他的事，更不会让他受到一点点的伤。

　　他叹着气看着他，脑中依旧空白着，只是泪水似乎已然模糊了双眼，眼前更是一片的迷茫。

　　这时，摩严站起了身，恶狠狠地瞪了梅长苏一眼，从鼻腔里发出来一声闷哼。如果眼神能够杀人，他已经死了上百次，而梅长苏觉得自己死的每一次都是应该的。

　　笙萧默跟着师兄身后也走了出来，经过他的时候，似乎在和他说话。大致说二师兄虽然受伤，但也不算太过严重，你也不必太自责了。然后嘱咐了他喂药的各种事情，说得细致而又具体，生怕他听不懂做不好，把师兄的伤给耽搁了。梅长苏真感谢小神仙有这么好的一个师弟，对他体贴入微，爱到了极致。而他自己呢？却是最能伤害他的那个人。

　　摩严和笙萧默走后，屋子里竟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小神仙躺在床上昏睡着，那床有些大，而他则是小小的一团，看着是那样的孤单。

　　但梅长苏却不敢走上去，甚至不敢坐到他的床边，只是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昏睡着的模样。脑子里依旧一片混沌，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蹲着，坐着，还是趴着的。总之，他就是以某一个姿势呆住了，看着他的小神仙。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也不敢去做什么，完全没有了任何的主张。他知道，这样的他，真的是一点也不像他了。

　　不知何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声音很轻很轻。梅长苏循着声音回过了头。看着须发皆白的一个身影飘了进来，是小神仙的师父。梅长苏本能地动了动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衍道一边示意他不要出声，一边坐到了小神仙的床边，探出手摸了摸小神仙的额头。小神仙似乎有了些许的感觉，躺在床上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眼神依旧迷离着，似乎并没有完全苏醒，也没有认出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衍道伸出手又给他输了一些真气。过了一会儿，小神仙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悠悠醒转，看见是师父坐在自己的面前，又斜了斜眼睛看到了梅长苏，眼中陡然一亮，明媚的神色再次跃上了他的眼帘。

　　转过头看着师父，轻轻说了句：“师父，弟子知错了。”

　　衍道轻轻点了点头，却看向了梅长苏，问道：“你说会在三日之内找到流光琴，你真能做到吗？”

　　不等梅长苏回答，小神仙却在床上猛地动了一下。这个突然的动作让他痛得皱起了眉。顾不得疼痛，只是无比焦急地问道：“什么三日内找到流光琴？你都答应了什么？”

　　梅长苏知道他当时几近昏厥，自然不知道自己对他师父的许诺。却不看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衍道，很坚定地说道：“我既然说了，必然便会做到。”

　　衍道坐在床边，垂着眼帘，语重心长地说：“流光琴事关重大，不能儿戏。我知道你不忍看着子画受责，急于想替他分担，也是情有可原。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定要找到流光琴，毕竟这关系着整个六界的平安。”

　　梅长苏郑重地点了点头。衍道随即站起了身，嘱咐了白子画几句，便走开了。

　　“什么？你竟然答应三日之内找到流光琴？这怎么能做得到？”师父走后，小神仙很焦急地问道，“能闯入长留禁区结界的，定然不是一般的人。你又怎能查得出，找得到！”

　　“我既然答应了，自然就能做到。”梅长苏很肯定地说道。

　　白子画躺在床上轻轻地叹了一声：“丢琴的罪责，我都已经担了，何苦再平白搭上个你。若是一个月也找不到琴的话，你又该怎么办？”

　　“我说找得到，必然找得到。你别多想，好好养伤吧。” 梅长苏安慰着他。对于找琴的事，他心里全然没数，当时急着救下小神仙，冲口而出，甚至连想都没有多想。但现在，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做到，因为这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承诺。

　　却听小神仙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别忘了，我可是个神仙。”

　　梅长苏看着他受伤后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在心里苦笑了。神仙又怎么样？神仙也会受伤，神仙也会痛，而且痛得那样让他心疼。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声：“你是神仙又如何，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小神仙躺在床上，眉目却是一转，说道：“我知道，你想喂我些水喝。”

　　梅长苏听到这里，一天之中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连连说道：“有，有，有水的。我这就来。”说着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坐回到小神仙的床边。

　　伸出手来，把那白瓷的水杯送到了小神仙的口边，却在半空中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小神仙在受刑时因为强忍疼痛而咬破的嘴唇还在裂开着，上面还带着斑斑的血迹。白瓷杯的边缘肯定太硬了，会碰疼了他，他定然受不住。他在心里想着，喝了一口水，含着那口水，俯身凑到了小神仙的面前。

　　他碰到了他柔软的唇。因为发着烧，那一贯冰凉着的唇也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温度。他感到那柔软的唇慢慢开启，那带着温度的柔软舌尖伸了进来，在自己的口中窥探着，索要着，是水，是温度，或者是别的什么。他觉得如释重负，又充满了感动。他爱着自己的小神仙，真是太爱他了。即便是这样，他依然信任着自己，依然用他的方式安慰着自己，依然用他的唇他的舌他的吻爱着自己。他只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为他做不了什么，所以流光琴，他一定要找到，而且也一定能够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