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此心常乐》月下兰舟

3、第三章 土基塘边

　　回想起自己幼年糊弄妹妹的光辉事迹，常乐无语地抽抽嘴唇。
　　常乐试探地轻轻喊了一声：“常笑？”
　　羊角辫女孩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哎！大姐，你好过一些了吗？”
　　常乐更迷糊了，她含含糊糊地道：“好过些了，我这是在哪儿啊？”太诡异了，眼前的情景真实得不像梦里。
　　常笑大声道：“大姐，你这是在牛背上啊！”
　　“牛背上？我怎么会在牛背上呢？”常乐更迷糊了，不是应该在病床上吗？白校长和常笑怎么会把自己弄牛背上了呢？没听说睡牛背能治心绞痛胃溃疡啊？
　　常笑见她能说话，脸色也不是那么吓人，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说：“大姐，你刚才吓死我们了！还好有陈老倌在！要不然你今天一定就淹死在土基塘里啦！”想是忆起先前的惊险状况，常笑眼中又出现泪花，话语中略带颤音。
　　陈老倌？土基塘？淹死？
　　常乐突然一激灵，她想起她曾经差点淹死在土基塘的事！不对，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啊，那是小学五年级夏天时的事了！
　　常乐一低头，看见自己垂下的手臂，更是惊得一跳！她的手，竟然如同烧火棍一样细，这分明是一双孩童的手！她挣扎起来。
　　常笑和另一个女孩连忙制止，纷纷劝解：“大姐，你再在牛背上待一会儿！”“常乐，还不能下来的！”
　　“好了好了！她要下来就随她吧！水也控得差不多了！”那先前出声的男子及时解了围，帮着两个女孩七手八脚地把常乐从牛背上弄下来，两个女孩扶着常乐走过去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常乐定定神，抬头看向水牛的主人：五十多岁的样子，古铜色的脸，浓眉大眼厚嘴唇，一副敦实憨厚的样子，穿一件红色背心和一条灰布长裤，衣物都有些潮湿。
　　这是谁呀？怎么如此面熟呢？
　　常乐的目光突然在男人的腰间停住，先是有些意外的呆愣，随后想起什么而睁大了眼——那男人的腰间，系的不是皮带、布带，而是一根麻绳！
　　麻绳当裤带！这不是阳山村陈老倌的专利吗？难道这人也跟着“赶时髦”了？除了陈老倌，没听说谁也有这份嗜好啊？陈老倌系麻绳，那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
　　据说陈老倌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家里穷得没裤带，去放牛放马的路上随便拾把稻草扭成绳子系在裤头上。但后来带领儿孙靠养牛养马、贩牛贩马，渐次做大了生意,后来开了养牛场、屠宰场，即使家资千万，也天天系麻绳。记得前些日子在市里遇见过陈老倌，他已经年过花甲，精神头依旧抖擞，当时自己还特意调侃过他仍然系在腰间的麻绳呢。
　　不对！这人怎么越看越像陈老倌？这眉眼、这动作，活脱脱一个中年版的陈老倌嘛！常乐摇摇头。
　　那男人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大石头上，端起地上的水烟筒，爽朗地笑道：“怎么了？小常乐，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就不认识我陈老倌啦？”
　　“陈老倌？他怎么会是陈老倌呢？” 常乐心潮腾涌，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整个人如坠雾里云中，脑袋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他说他陈老倌！太惊悚了！怎么会是陈老倌啊？陈老倌今年应该七十多岁、头发花白才对啊！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得年轻这么多？
　　常笑几人见她呆呆愣愣不复往常的机灵嘴利，吓得围上来纷纷呼唤：“大姐，我是常笑啊！你还记得吗？”“常乐，我是张云庄，你们经常喊我小桩桩的啊！你记得我吗？”“我是陈小菊，陈小菊，记得吗？”
　　张云庄？陈小菊？
　　常乐定定神，抬眼望去，那个圆脸大眼睛的，的确是陈小菊的缩小版；而那个尖下巴细眉毛的，也的确是张云庄，不过也是缩小版的。
　　常乐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对张云庄道：“张云庄，你的小桩桩还在吗？”
　　张云庄连忙挨近，把头凑向常乐眼前，一边说：“在在在，你仔细看看，我的小桩桩当然还在啊。”
　　常乐心跳得厉害，颤抖着的手伸向张云庄脸侧，轻轻拨开她散落在腮边的发丝，露出一只白嫩的小耳朵。那只耳朵的耳廓上，赫然比别人多长了两个水滴状的小肉瘤！
　　记得听村里的老人说，张云庄生下来时，左耳上多了两个“小桩桩”，是命里自己带了名字来的，所以她的爷爷就给她取名“张云庄”，乳名“小桩桩”。只是在张云庄长大后，大概是二十一二岁时，总嫌自己的耳朵奇形怪状，戴耳环不好看，硬是瞒着家人先斩后奏去医院把那两个“小桩桩”给切除了。听说当时张云庄还因此被她爷爷给打了几拐杖，还是邻居们劝开的。对了，常笑还是她切除“表记”的教唆者呢。
　　而此时，面前的缩小版张云庄，耳朵上的“小桩桩”还在，张云庄还没有以它为耻。
　　这个梦，该死的真实！真实得让人不愿意醒来！
　　常乐伸手探了探鼻梁和眼眶，没有眼镜。真的是梦啊，要不，她三百五十度的近视，怎么能看得如此清晰？
　　她深呼吸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容，做了个鬼脸：“我当然记得你们啦！你是常笑、你是张云庄、你是陈小菊！我逗你们玩的！看把你们给吓得！哈哈，看，小脸都白啦！”
　　常笑三人咬牙切齿，抓着常乐一阵收拾，直到把常乐的胳肢窝挠得麻木，常乐不停求饶才放过她。
　　在这梦里，被人挠胳肢窝的感觉，竟然如同现实中一般，又痒又酥又好笑又难忍。
　　常乐喘着气，环顾这块在自己童年时经常逗留的地方。她所坐的石头旁，是一堆堆码得整整齐齐、已经晾干的土基。
　　土基，是当地人在七十年代前盖房子的主要材料。村里的某一家人要盖房子，就到村子北头的荒地上，挖土和泥，用一个长大约五十厘米、宽大约三十厘米的木头框做模子，脱出一个个呈长方体状的泥胚，平放在地上，晾干收拢拿去砌墙。反正这土基，就跟方砖的用处一个样。
　　村子北边的荒地，被村民们日复一日的取土做土基，形成几个大坑，大家都叫这样的大坑为“土基塘”。其中有三个大点儿的土基塘，被调皮的孩子挖了小水沟与村子里的灌渠相连，放满了水，弄成了游泳池。两个池子的水浅一些，也就一米五左右深浅，岁数小一些的孩子一般就在这两个池子里游泳。而最大最深的那个池子，至少有一层楼那么深，则是一些半大小子的天堂，当时像常乐这样会几下“狗刨式”的小个儿孩子，是不敢到大池子里去的。
　　“好啦！我陈老倌的水烟也吸够啦！” 陈老倌捻熄点烟的香头，站起身把水烟筒别在他腰间的麻绳上。
　　常乐又看见他腰间的麻绳，忍不住嘴唇直抽：这陈老爹太强大、太无敌了。
　　陈老倌走过来，递过一件湿湿的衣服：“常乐小丫头，这就是你连命都不要也要去捞上来的衣服！接着！以后不要再整这样的憨包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