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048 终幕上演(四) ...

  •   咖啡馆的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外面的雨下得不大不小,刚好能模糊行人的轮廓。
      白琼坐在角落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咖啡已经凉了。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苏泽带着一身雨水的气息走了进来。
      他脱下深灰色的风衣,露出里面熨帖的西装,领带却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像是匆忙间随手扯开的。
      "等很久了?"苏泽在她对面坐下,声音低沉。
      白琼抬眼看他,苏泽的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嘴角紧绷着。
      "不久,刚好够我想清楚一些问题。"
      服务员送来一杯黑咖啡,苏泽道了谢,等服务员走远才开口:"我之前承诺送你出国的事情,依然有效。"
      苏泽突然伸手握住白琼的手腕。
      "我利用了你,是我不对。他在集团里步步紧逼,我必须反击。"
      “但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白琼。”
      白琼没有抽回手,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喜欢到要送我走?"
      “等你落地,我会去找你。” 苏泽的拇指蹭过她腕骨处的薄皮,声音发哑,“到时候……”
      “到时候再说?” 白琼猛地抽回手,身体前倾,领口的薄纱往下坠了坠,露出半截削瘦的锁骨。
      “苏泽,我们到底算什么?”
      苏泽抬眼,眸色比窗外的暮色还沉:“现在不行。”
      “又是危险?” 白琼嗤笑一声,指尖戳在桌面,“你又用这套说辞。”
      “是真的有危险。”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比厉仕可怕百倍的人……盯着我。”
      白琼刚要反驳,却见他忽然瞟向门口,瞳孔缩成针尖。
      窗外的霓虹灯正巧闪过,在他脸上投下道扭曲的阴影。
      “他是谁?” 白琼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他像影子。”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雨声里,“他总在,知道我身边所有靠近的人。”
      白琼皱眉:“商业对手?”
      “他懂人心。” 苏泽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比手术刀还准,能剖开你心里最脏的地方。”
      “他不喜欢…… 不喜欢我身边有别人,一点都不行。”
      苏泽的指尖在颤抖,不是害怕弱小的那种抖,是被无形的网越收越紧的窒息。
      白琼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绝望的挣扎,忽然想起前几次集团晚宴上,有人低声议论苏泽身边从不留人,无论男女。
      原本她不信,但是现在……
      雨还在下,玻璃窗上的水痕蜿蜒成扭曲的图案。
      白琼看着苏泽紧抿的唇,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不是用刀枪威胁,是用更阴毒的方式,把苏泽困在了原地。
      她抽回手,指尖冰凉,却在桌下缓缓蜷成了拳。
      “我知道了。” 白琼垂下眼,掩去眸底骤然燃起的冷光,“我会出国。”
      苏泽猛地抬头,眼里有错愕,还有点不敢信的狂喜。
      白琼抬起眼,冲他扯出个极淡的笑,像雨雾里快要熄灭的灯:“等你来找我。”
      只是在她低头端起冷咖啡的瞬间,眼底的笑意彻底沉了下去。
      能让苏泽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得有多可怕?
      灰白墙皮簌簌往下掉渣,床单泛着洗旧的黄。
      走廊脚步声拖沓而过,隔音差得能听见隔壁翻身的响动,但空气里没有酒气和烟油味,还算干净。
      前阵子,香奈儿高跟鞋叩击意大利大理石的脆响还在耳边,水晶灯在香槟杯里碎成星子。
      嘎吱~嘎吱
      白琼狠劲咬着指甲,碎屑卡在齿缝里发涩,视线像生锈的钉子,死死钉在屏幕上韩子然的证件照。
      “懂人心,手术刀似的……” 苏泽的声音在颅腔里撞得生疼,像有根冰锥反复凿着太阳穴。
      她猛地扯过鼠标,滚轮碾着桌面,发出砂纸磨铁似的响。
      网页一个个被撕开,韩子然的论文,苏泽的早期访谈,两张面孔在屏幕上分开又重叠。
      指尖突然悬在半空。
      她点开一张像素糊得发虚的大学合影。
      韩子然站在苏泽左后方,金丝眼镜反着白光,刚好遮掉半只眼。
      他右手搭在苏泽肩上,拇指弯成钩子,正卡在苏泽颈侧动脉的位置。
      “嗬 ——” 白琼喉间冲出粗气,指甲刮得屏幕发白,“温文尔雅?”
      照片被拉到最大,像素块糊成乱码,韩子然的笑在马赛克里扭曲。
      “这是在掐着命门!”
      她突然砸向键盘,回车键陷下去,闷响惊得墙皮又掉了一块。
      鼠标带翻在地,电池滚到墙角,撞出轻响。
      白琼指尖抠进掌心,沁出血珠:“很早就开始了……”
      她颤抖着掀开丝绒盒盖,碎钻在昏暗中突然迸发一道冷光。
      这是她唯一藏住的——那天父亲踹开房门时,藏进了床板缝。
      "姐,这些脏东西我替你处理。"弟弟的声音混着包装袋的窸窣声从门缝钻进来。
      爱马仕的防尘袋擦过她流血的手背,香奈儿链条在门框上撞出轻快的脆响。
      白琼把表贴在胸口,表链硌着锁骨,秒针哒哒碾过心脏。
      “我会帮你斩了这根线,”
      她对着表盖里苏泽的倒影低语,声音发颤却带着狠劲,“我们会走的,一起走。”
      “催眠药物与咖啡因反应” 的搜索页在暗里发着蓝幽幽的光,屏幕反光映得她瞳孔发绿。
      雨丝裹着冰碴子,砸在心理咨询室的落地窗上,噼啪炸响
      韩子然指尖在鼠标上一滑,监控画面跳帧。
      白琼推门进来时,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她歪头扫了圈空荡的客厅,手在包带上捻了两下,转身溜进茶水间。
      再切画面,茶水间的日光灯管滋滋响。
      白琼指尖捏着袋口一抖,白色粉末簌簌落进磨好的咖啡粉堆里。
      “呵。” 韩子然指节敲了敲桌面,嗤笑漫出齿缝。
      这些天被厉家的事缠得脚不沾地,倒忘了清掉大门锁里白琼的指纹。
      这女人,倒会钻空子。
      嗡 ——
      手机在桌面蹦了下,苏泽的名字刺进眼里。
      “被发现了,快跑!孔明留了后门!”话音刚落,忙音就像刀片割过耳膜。
      韩子然猛地扯开抽屉暗格,那部与孔明单线联系的手机正亮着,绿光在黑暗里跳得像鬼火 。
      本该是块死铁的东西,此刻竟在掌心发烫。
      警局的白炽灯晃得人眼疼。
      林闯把文件拍在桌上,纸角卷得像被火燎过:“秦队,孔明手机里删了的软件,活了!”
      “这软件,跟校园变态案、拐童案、医院杀人案的罪犯手机里的,是一个模子刻的。”
      他指尖点着纸,“本来以为彻底没了,逆向追踪孔明的手机,竟把他们的也扒出来了——”
      “所有软件,都指着同一个人。”
      “谁?” 秦毅指节叩着桌沿,目光在纸上游走,像猎犬嗅着血腥味。
      “韩子然!”
      服务器的嗡鸣突然拔尖,秦毅盯着屏幕,鼠标箭头抖得像抽风的蛇。
      校园变态案嫌疑人手机里的残码、拐童犯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医院死者手机里被删的图标……
      数据流瀑布般砸下来,最后汇聚在同一个IP上——韩子然心理咨询室。
      “全体集合!” 秦毅抓起对讲机,指节捏得发白,骨缝里渗出血丝。
      警笛撕裂夜雾,警车碾过路面的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墙。
      心理咨询室里,英文资料摊了满桌,韩子然捏印堂的指腹蹭掉些纸屑,脖颈咔地响了声。
      他踱进茶水间,咖啡粉在滤杯中簌簌作响,黑褐液体滴答坠入杯中,与窗外渐密的雨声交织成催眠的节奏。
      回到座位,呷了口咖啡,舌尖裹住那口液体——苦味里裹着点涩,像掺了沙子。
      空气里浮着霉味,榕城的夏夜闷得像口蒸笼,咖啡豆许是真坏了。
      皱了皱眉,灌下大半杯,继续翻书。
      喉咙突然发紧,心跳撞得肋骨生疼,手指抠着桌沿才没栽下去。
      "韩子然,"白琼的声音从头顶幽幽飘下,"无力的滋味,好受吗?"
      他艰难抬头,看见白琼逆光而立的身影。
      右手长刀垂在身侧,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左手透明的药瓶里,白色粉末随着白琼晃动的动作簌簌滑落。
      “咖啡因混强效催眠药,等会儿你会自己灌完这杯,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她的声音突然软下去:“我跟阿泽去美国,过好日子……”
      话没说完,她猛地捂住嘴,一股游泳池死水的腐臭味钻进鼻腔,胃里翻江倒海。
      吱 —— 啦 ——储物间传来怪响。
      一个人影挪出来。
      发白的牛仔裤沾着洗不掉的黑渍,兜帽衫领口磨得起毛,却透着股刻意的干净。
      抬手扯下兜帽,又摘掉鸭舌帽,过滤口罩遮住半张脸,只剩双眼睛,像浸在冰里的针。
      “啧啧,真是热闹。”
      双眼扫过韩子然发青的脸,又剜向白琼攥刀的手,声音裹着铁锈味。
      “韩大医生,你毁我厉家时,想过会被这抢男人的贱货下毒?”
      钢棍往地上一顿,震起层灰,“白琼,不仅和我抢苏泽?如今竟要跟我抢着送他上路?”
      她笑起来,口罩随着呼吸起伏,“可惜啊,今天你们两个的狗命都是我的!”
      韩子然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猛地顿在喉咙口。
      白琼握刀的手一松,刀身磕在桌角,发出刺耳的脆响。
      那双眼,那语气,分明是厉娜!
      明明该被关在看守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脸上的难以置信几乎要溢出来,浑身的血液都似要凝固。
      厉娜瞅着两人僵住的模样,脑袋突然往一边歪去,像个脱线的木偶。
      口罩边缘先泄出几声细碎的气音,像漏风的破风箱在抽气,跟着就炸开一串抽搐的笑。
      她蜷起的手指在螺纹钢棍上飞快刮擦,“嗒、嗒、嗒” 的金属颤音顺着地面爬窜,钻进发紧的耳膜。
      笑声忽高忽低,裹着唾沫星子撞在口罩内侧,晕开一小片湿痕。
      那双眼睛却亮得像淬了毒的刀,死死剜着眼前两张脸。
      "意外吗?"
      "我亲爱的父亲,用他最后的人脉给我换了张精神病证明。"
      她的指甲在钢棍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让我从警局...转到了那个地狱。"
      "一个月零七天,我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度日。"
      钢棍猛地砸向地面,"你们以为那种地方关得住我?"
      "看看我现在,"扯着破烂的衣角,声音陡然尖利,"厉家大小姐?哈!我现在连条丧家犬都不如!"
      钢棍在空中划出寒光:"这一切——"她突然暴起,"都是你们的错!"
      "等收拾完你们——就该轮到苏泽了!"
      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口罩下传来牙齿摩擦的声响。
      "我在地狱里煎熬,你们也别想活着!"
      那股游泳池死水般的腐臭味越来越浓,带着刺鼻的辛辣,像无数根细针扎进鼻腔。
      韩子然和白琼看向厉娜脸上的过滤口罩,心头同时一沉 —— 是毒气!
      两人胸腔里像塞了团烂棉絮,呼吸愈发困难,眼神在空中一碰,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个念头:开窗,活下去!
      白琼悄悄屏住气,握刀的手缓缓收紧,指节泛白如骨。
      韩子然指尖在桌沿下蜷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每块肌肉都像拉满的弓。
      “去死吧!” 厉娜突然嘶吼,螺纹钢棍带着风声扫过来,空气被搅得发颤。
      白琼猛地转身,胳膊一抡,桌上的书、台灯、墨水瓶噼里啪啦砸过去。
      书脊撞在厉娜肩上,墨汁泼了她满脸,趁着她踉跄的瞬间,韩子然像离弦的箭扑向窗户。
      双手抓住窗框,全身力气灌进臂弯,“哐当”窗户被打开,冰冷的雨丝混着风灌进来,带着泥土的腥气撞在脸上。
      韩子然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直挺挺栽在地上。
      新鲜空气像针一样扎进肺里,白琼猛地吸气,胸口的憋闷散了大半。
      她矮身躲过横扫的钢棍,刀锋在雨幕里划出冷光。
      lv气还在喉咙里烧,可厉娜显然更虚,脚步发飘像踩在棉花上,两人你来我往,钢棍与刀刃碰撞的脆响里,谁也占不了上风。
      白琼后退时脚底一绊,正好撞在韩子然身边。
      厉娜瞅准空隙,钢棍带着狠劲砸下来。白琼猛地滚开,那根锈迹斑斑的钢棍 “咚” 地砸在韩子然身上,他像条离水的鱼弓起身子,一口血喷出。
      “不许动!”
      破门声炸响,几道强光扫进来,警察的吼声混着雨响撞得人耳膜疼。
      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白琼仍在剧烈咳嗽,□□灼烧过的喉咙像吞了砂纸。
      厉娜被按在地上,墨汁混着口水从嘴角淌下,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被抬走的韩子然。
      雨还在下,落在警车上发出沉闷的鼓点,为这场混乱的终局倒计时。
      警局的审讯室亮如白昼,秦毅将一份检测报告拍在桌上。
      “洁厕灵和 84 消毒液,足足半桶。” 他指着照片里储物间的空瓶。
      “混合产生的lv气浓度,再晚开窗十分钟,那屋里没人能活。”
      医院的抢救室外,红灯亮得刺眼。
      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血腥气,韩子然躺在手术台上,胸腔起伏微弱微不可见。
      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急促起来,医生们的身影在玻璃后忙成一团,最终那声音拉成一条直线,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死亡通知书递出来时,苏泽的手指在颤抖。
      护士说,韩子然在弥留之际异常清醒,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录音笔就放在床头柜上。
      按下播放键,韩子然气若游丝的声音漫出来,裹着氧气罩的湿意:“那些案子…… 都是我选的人。校园变态、拐童犯、医院那个护工……”
      他轻笑一声,带着血腥味,“监狱顾问的身份,刚好给我挑‘教具’。催眠不是说说而已,得练。”
      “刘逢春?他够狠,又够蠢。” 呼吸顿了顿,“厉仕当年策划的车祸,死的不只是苏泽父母。我爸妈的车,就跟在后面。”
      录音里传来纸张摩擦声,“苏家收养我,是恩。可看着苏泽被厉家压得抬不起头,看着他连喜欢的人都不能在一起……”
      “厉仕必须死,厉家必须散。”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轻,却带着刺骨的冷。
      韩子然的遗物里,有两个信封。
      给苏泽的那封,字迹清隽,墨迹却有些发洇:
      “苏泽,见字如面。感谢苏家十六年养育,粥饭之恩,无以为报。往后路长,不必回头,更不必记挂。愿你挣脱所有枷锁,爱你所爱,行你所行,自由自在,如飞鸟投林。”
      信纸边缘有几处褶皱,像被泪水浸过,字里行间的温软,却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连,像藤蔓悄悄缠过心尖。
      给冬雪的信封更厚些,里面夹着出国留学的申请材料和一张银行卡。
      “冬雪,” 开头像兄长的叮嘱,“奖学金和博导都已妥帖,放心去闯。你的天赋,不该困在这方寸之地。犯罪心理学的世界很大,别因为我弄脏了眼睛就停步。记住,深渊存在的意义,是让你看清光的方向。”
      语气坦荡如晴空,带着对后辈最纯粹的期许。
      秦毅捏着这两封信,窗外的雨还在下。
      韩子然的一生像个精密的谜题,最终随着他的死亡,永远封存在了潮湿的夏夜。
      而那些被牵扯的人,苏泽、冬雪、白琼、厉娜,以及无数案件的受害者家属,还要在这谜题的余波里,继续走下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