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冰》壮壮要减肥

1、饮冰

　　今年的立冬格外的冷了一些，佳明开始准备期末的大考，他在北平的学校上学，离哈尔滨的老家要八九百里路，但是今年他不用回哈尔滨了，他的父亲带着母亲及几个姨娘，举家从老家搬迁至了北平，现在就住着王府胡同里，父亲身体还硬朗，才到北平不过半月光景，已经靠着几个叔伯的引荐，又在衙门混了一个闲职。
　　衙门这种旧称，只有佳明的母亲还坚持着。父亲并几个姨娘都不这么说了，他们迫不及待地逃离着旧日的阴影，尤其是佳明的父亲，一向是极为支持佳明留洋的，可是家里并没有足够的经费让佳明和公子哥儿一样跑到太远的国家去，所以求远不如求近的，父亲希望将佳明送去东瀛学医。
　　那个时候不少人去日本学医，但是佳明敬慕的一位先生却是弃医从文的。佳明敬慕那位先生，却自知做不到那位先生的一半的。他甚至很多的时候，是为那位先生所不齿的那类人。他顺应着开明的父亲，做一个孝顺进步的儿子，他的学科成绩是极好的，读完一年的预科，他就可以东渡学医，回来以后成为一个中国的日本医生。为了成为这样的成功的楷模，佳明也在努力地学习日本语。
　　他们家已经出了一个孽障，佳明要做一个好儿子，好学生，以后成为社会上的受人尊敬的佳明先生 。佳明的母亲却很心疼小儿子，每每回家，佳明见过内室抽着大烟的父亲后，再去看母亲，母亲总是留着眼泪摸着佳明的脑袋，嘴里说着瘦了瘦了，苦了佳明云云。佳明知道母亲并不是在心疼他，而是在心疼年长佳明九岁的大哥。佳明和大哥长得很是相似。
　　佳明的大哥在佳明七岁的时候离家出走，说要去寻求救治世道的办法，从此之后就再无音讯。再后来，大哥就成了家里不能提及的那个孽障。父亲在对待大哥的事情上是少有的不开明。佳明小时候很喜欢大哥，大哥知道的很多，在佳明的童年，他是极为崇拜大哥的，连他现在就读的北平的学校，也是大哥当年读过书的地方。大哥离家那一年，佳明还是个孩子，却已经冥冥之中知道大哥做的事情是对的，过了几年，佳明渐渐也明白了。
　　虽然大哥是对的，但是不能说是对的；虽然大哥是对的，但是也是无用的。
　　这个世道黑白颠倒，哪有什么对错，聪明的人只要学会自保就可以了，佳明想。所以他十分抗拒与学校里的同届生来往。佳明的同学在这个冬天都离开了学校，他们拉起了横幅，搭起了演讲台，带上了喇叭，他们自发地组织着，在北平的街上游行，抗拒着这个世道的不公，他们凭着一腔热血，不畏于任何的威胁。
　　学校渐渐地空了起来，老师们哪怕是想上课，没了学生，对着一教室空气，也很难再开口侃侃而谈。于是学校将所有的课都换成了自习。再派一个老师坐在讲台上做做样子。
　　佳明节节课都兢兢业业地去了教室，一开始还有除佳明外的其余十几人的样子，然而日子一天一天冷起来，教室里的人越发少了，到最后只剩佳明和几个空桌子。
　　大部分的桌子都被借去搭台子了，前天一个女生在演讲时被水枪打下台子后，脑袋撞到了一边的石头，几个卫兵再施以重棒，那女孩子在同学将她抬去医院的路上，就没了气息。于是佳明的学校笼罩于一种愤怒与悲戚的气氛里。
　　佳明私下是很难过的，去世的女生是佳明的直系学姐，平时很照顾佳明，有一次中秋节，还邀请过佳明和其他几个家不住北平的同学去她家里联欢。
　　佳明记得学姐家里养了一只十分可爱机灵的小狗，很是乖觉，学姐还教小狗作揖给佳明他们看。学姐去了，那小狗会怎样呢？它会不会知道它的小主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呢？罢了罢了，终归是一个小畜生，它能知道什么呢？学姐去了，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记得她，过些时日，恐怕就只有学姐的家人还记得她了吧？那再过些时候，是不是连家人也将她忘记了呢？
　　我会记得她的。佳明想，我一定会一直记得她的，佳明用手帕压了压潮湿的眼眶，起身出了教室，准备回家。而回家的路上，佳明遇见了前几日还和他一起自习的几个同届生，他们面色红润地探讨着什么，手上拿着传单，和佳明那日从学姐手上拿下的传单一模一样，只是学姐的传单染了血，是看不清楚的。而那几个人手上的传单却是清清楚楚的，印着的标语和佳明大哥曾经说过的一样。
　　回了家，佳明还来不及解下围巾，母亲就从里屋奔了出来，看见是佳明好像才放下了心。
　　“佳明，你大哥，你大哥回来了！”母亲神色激动，揪着佳明的袖子“你可，可千万别同你父亲说。”佳明来不及劝慰母亲，从里屋就有人打帘子出来了，是大哥。
　　“阿明。”大哥沧桑了不少，“你长大了。”大哥衣着再也不是当年那样西装革履了，他看上去十分窘迫。但谈吐间，佳明知道，大哥还是那个大哥，交谈里，佳明知道大哥是来北平组织领导学生运动的，当得知佳明并没有参与学生运动时，大哥看向佳明的眼神，让佳明坐立难安。
　　大哥和佳明谈了很久，怕让母亲为难，大哥带着佳明去了自己的住所，一推门，竟然屋里坐了三四个学生打扮的人。听大哥介绍，这是几所请愿学校的学生代表，知道佳明的学校后，纷纷对佳明学姐的事迹表示了愤怒与含着哀戚的骄傲。他们并不知道佳明是没有参加学生运动的，在知道佳明与大哥的老家是哈尔滨之后，其中一位东北学校的代表学生触景生情，竟留下泪来。
　　这样的氛围里，让佳明自放学看见传单时就难言的心情越发复杂，当大哥将他送出门时，佳明问大哥，难道这十年里，竟没有一刻灰心吗？
　　而大哥给佳明的答案，让佳明决心和学姐一样，一直一直记得，不忘记。
　　大哥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第二天，佳明和往常一样去了学校准备自习，在校门口，躺着一张传单，佳明将它拾起来看了许久。
　　“哎，佳明，帮个忙把教室的空桌子搬过来搭个台子吧！”
　　“.........好的，这就来！”

作者有话说

　　超级超级短的一个微小说吧，这是我在jj上发的第一篇文了，算得上是一个梦想的起步吧，希望以后能把故事慢慢讲好，能有人愿意坐下来听一听我讲的故事，最后，能看见这篇文的大家，给你们比心，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