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噬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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椭圆形巨大的暗黑色飞船正缓缓接近地球，如同暗夜魅影。
飞船控制室内。
一个穿白色制服，容貌姣好的金发女人面色严谨：“报告舰长，地面中心已调整好地球的人造磁场。”
“准备平稳降落。”舰长是身材中等且偏清减的亚洲人，面色沉稳，仿佛天生不带笑。他边说，边仔细看着眼前金属墙壁上流动的荧蓝色数据。
说完舰长转身，自然地将监视位置让了出来。
他眉心微陷，问下属：“埃文博士还没离开冷冻急救舱吗？”
得到下属无奈的否定。舰长的脸色更黑：“已是最佳治愈期限的最后阶段｀｀｀｀｀｀”
此时，有高级访问权限的一级通话被自动接通。
“左舰长，你好。”
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女人，那是个很美的女人。
凤眼暗蕴光华，鹅蛋脸，古典的鼻子秀气直挺。整个人雍容典雅，仿佛古老的东方史册里一抹绝世剪影。
左穆看见她一头青丝绾在后脑，几缕黑色的发丝微落在两鬓边。
他猛然一惊，这竟然是｀｀｀｀｀｀
向来面不改色的舰长脸色一变，连忙行礼：“顾夫人好。一切是下官失职。”
“左舰长不必自责，这是顾也自己的失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我们已快接近你们的舰队，执政官已让医疗部成员同我全权处理。”顾夫人字字如珠玉，又带着上位者长期的积威。
左穆迅速吩咐了子舰去接执政官夫人的飞船，又直接连通急救室，对埃文博士稍作解释。
这时，静静等待的顾夫人问道：“左舰长，现在可以为我铺设通道，让我先见他一面吗？”
是礼貌而又不容拒绝的语气，此时左穆才从威压渐收的语气中，听出一个母亲的焦急。
“遵命，夫人。”
十五分钟后，一艘小型飞机接近“路牙号”飞船。飞船机库甲板伸出金属罩舱门，对接后，一袭茶色套裙的顾夫人在几个警卫兵的簇拥下出了飞机，走向“路牙号”飞船已布置好的的专属通道。
景山，顾家四合院内。
顾禾静静站在院子中央。长卷发披在身后，只在头顶扎了个小啾啾。
从小到大，顾禾一直留长发。
顾也最喜欢用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她的头发从根部顺到发尾。那人指尖温热，掌心厚茧弄得人酥酥麻麻。
可他自己却是安如泰山，又带点儿痞，恁坏，撩人得紧。
一直以来，只要她起床时顾也还在，都会给她梳头，他的技术一般，但比起顾禾来还是强上许多。
而且顾也不许女仆太接近她，甚至仿生人都不许做很多顾禾烦死要亲自做的事，比如梳头。
她的毛又多又长还卷，白日里梳了万次才如波浪般顺滑。
顾也就没少笑过她没经他手的，自然状态下的“炸毛”。
上辈子，这一天，她梳了头发吗？顾禾其实已记不太清了。
她也不太记得这天趁着哥哥下午才到家，她上午便急着去找约好的尤里家的卡卡玩。
但她永远记得，这天她穿了一件草绿色的百褶连身裙，上身饰以白色盘扣，碧色的翡翠作结。
而那条陪她玩耍，一同长大的黑色小蛇，有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生机盎然，灵气四溢。
那个直接害死她与哥哥的至亲，间接害死哥哥，用最残忍变态的方式折磨她的那个恶魔人渣，也有双碧绿色的眼睛。
顾硝，这辈子。
你就死在最初还是小顾，那条我的宝贝蛇的时候吧。
我保证，等将你炖成了蛇羹，我也不会动你。
而是拿去喂狗。
顾禾眼神清棱棱，眸色如墨，轻磨唇齿。
同时的“路牙号”飞船。
顾夫人已见过躺在冷冻舱里，裸着的上半身已是灰黑交加，无半块好肉的儿子。
她精致的指尖隔着厚厚的高加持玻璃，反复描绘着顾也的脸。
他中箭在脚踝处，毒素奇怪地没有蔓延到脖子以上，只是俊脸惨白，以是颜控的顾夫人还能好好地，一脸悲痛柔情地看看儿子，无法直视他脖子以下的黑灰色惨绝人寰的部位。（什么东西乱入了？）
医疗部的精英分队准备好了仪器与药物。
一行合众国最高水平医手严阵以待，作为副手的银色的医疗机器人贝塔，黄色的晶体眼睛光芒冷峻。
“病患生命安全等级以秒速跌落。感染体初步鉴定：黛微星球未知病毒。危险指数：无法预测。病患感染部分已达百分之八十六点｀｀｀｀｀｀”
标准的机器男声语速适中，清晰地报着检查结果，而每一项结果一出，全场人地脸色就越沉。
一个稍年轻些的圆脸医生焦急道：“这毒太过霸道，二少他的机体已尽坏死，若不尽快｀｀｀｀｀｀”
“住嘴！”顾夫人俏脸惊变，也儿这样骄傲的人，如果做切除治疗｀｀｀｀｀｀
她不敢再想。
那个沉不住气的医生很快被悄悄送出了急救室。
而顾夫人双手掩面，肩背塌下，高挑的身姿渐渐弱倒般地萎靡起来。
急救室气氛沉重，时间也似乎凝滞。
不过半刻钟，医疗部部长已下定决心般，他严肃地环顾每个成员，得到肯定的点头后，示意其他人准备转移手术环境。
接着他走近已近崩溃的顾夫人。
部长恭敬地微微弯腰：“夫人，二少爷为了黛微星的殖民事业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他是合众国的荣耀。所幸，他亲自捕获的稀世珍宝－美杜莎之子，恰好是最后的希望。”
顾夫人诧异抬头，微肿起来的美眸带着渴望，惊喜与令人心碎的小心翼翼。
“据合众国生命科研所提供消息，黛微星的毒都可以用美杜莎之血破解。我们打算利用美杜莎之子的血液，以毒攻毒。”部长说完后，斟酌了一会。
他似是很难开口，最后道：“但是，夫人，只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功率｀｀｀｀｀｀”
“啊！”顾夫人惊呼，瞪着部长，“这么低的概率，怎么能拿也儿冒险！”
部长早料到会有如此局面。
他知道事不宜迟，也恢复了点医学界顶尖人士的气场：“夫人，如今只有此法，再拖下去恐怕是百分之百的失败。”
他是也难为来作恶人啊。
他们拼了命也不想用这种方法，但贝塔已是最先进的医疗机器人，它都无法探明的毒素｀｀｀｀｀｀
黛微星以古老诡秘著称，这唯一的方法还只是听了那个星球的莫名预言｀｀｀｀｀｀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执政官也不会听信如此飘渺的言论。
想到执政官一夜间沧桑不少的冷峻面容，看到眼前美丽绝望的顾夫人，他的语调不由自主地放柔，放低：“执政官已经同意。并且在此之前特意吩咐，手术开始后，您和小小姐就陪在二少身边。”
其实这个在他们出发前，他收到的秘密命令是有点奇怪的。
部长揣磨，或许执政官是想要小姐与夫人陪在二少爷身边，更安心？他想不通，只能照办。
毕竟是久负盛名的第一夫人，听到提到了女儿与儿子，顾夫人已稍稍平复。她呼吸渐定，眉眼复现雅致娴静，又变成了那个雍容大方的女人。
“好的我明白。接下来，要麻烦大家了。”
此时，顾禾已经被佣人送到了尤里家。
她坐在软软的地毯上，一脸天真甜美，看着今年与她同岁的卡卡在一脸蠢萌地玩积木。
真的是久违的生活了啊！
虽然内心已无数次吐槽过小伙伴的智商，顾禾看着脸儿肥肥，一头金色小卷毛，忽闪着湛蓝大眼睛的卡卡还是很自然地心里一阵暖暖与酸涩。
谁知道上辈子长大后的卡卡会成为了合众国首席脑科医生呢？谁又知道上辈子的他会在一次意外中废了手指，很意外巧合般地，连指挥机械分子临床都无法做到，自此诀别手术台｀｀｀｀｀｀
想到这儿，顾禾如墨的双眼里闪过凄厉，转瞬即逝。
她闭了闭眼：至今，一切事情都与上辈子分毫不差。下午哥哥会带伤回来，以及带回了那个恶魔。
如今，十岁的她，空有记忆与高贵的身份，却手无缚鸡之力，无法等仇人长大，一一清算。
她上辈子死之前就发现了，失去哥哥的她就是一个废人。
顾也那么多年对她的呵护与教导，将弱小到甚至无法适应宇宙飞船环境的她培养成了优秀的战士。
他教会她自保与计谋，冷静与强大。等他放心了，他就真的离开了，只求她好好活下去。
可哥哥没想过，他们阴阳相隔的九年，她就如同行尸走肉。
甚至于被量子导弹击中，她灰飞烟灭的一刹那，她的内心是安静与渴望的。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一切重演。
哪怕，没有顾也的顾禾，永远不会幸福。
只要哥哥活着就好。
顾禾默默走了会神。
蠢蠢的卡卡终于发现了，禾禾怎么不看我了？
他有点不开心地放下他拼了半天也没拼好几块的积木，肥嘟嘟的屁屁挪啊挪，小肉手“呼啦”就朝顾禾脸上拍去。
ｐｉａ的一声，很轻不疼，主要是男孩小手肥软的触感。不过顾禾有点炸毛了。
“卡卡猪，你找抽呢！”
两人一下子互掐起来，又叫又笑的小姑娘这会子彻底闹得像个十岁的娃娃了。
偌大的别墅里孩童清脆的声音无忧无虑，夹杂着积木被碰到的哗啦哗啦声，似是久远的欢乐童谣。
顾家的卫兵在尤里家的佣人指引下来到游戏房，一推门便见这样的场景。
领头的是“路牙号”的副舰长，一个小帅的欧洲小伙儿。顾禾心里一惊，只是仍面色如常，她掠过副舰长，接着看到了他身后，一个高瘦的男人－仿生人管家：花酿。
那是个挺美的男人，棕色长发束在脑后，身材比例完美，脸型也是精致的，高鼻薄唇，白种人中很好的长相。可整个人也透露出规划好的无趣，精准到让人心生冷意。
看到有礼地并不直视她的那双深邃的水绿色眼睛，顾禾只觉得心下稍安。
“小小姐，夫人命令我带您去她身边，事关二少爷。”副舰长行了一礼。
顾禾的心中惊涛骇浪。这是前世没有的！
这时，她恰好显出小女孩式的慌乱与害怕：“哥哥他｀｀｀｀｀｀”
接着顾禾便被带走了。
一路上她秀眉紧拧，惴惴不安。
花酿温柔细致，时不时地弯腰安慰着小主人。
顾禾反复地计较着。
前世此时，哥哥是负伤回家的，但并不严重，只是在家修养了一个月。
哥哥还送了她那条小蛇，她很喜欢这个新玩伴，他们形影不离，这没少让哥哥吃醋。
现在她提前见到哥哥，怕不是什么好事。
但｀｀｀｀｀｀
她也马上能见到那个恶魔了。
想到这儿，顾禾心里升起奇异的感觉，冲淡了一点她翻腾的慌乱。
顾硝，我剥皮手段可麻溜了。你洗洗干净等着吧！
“小小姐，我们到了。”
他们的车停下，到了北京规格最高的第一军医。接着。一行人等待副舰长打开专属通道。
副舰长输入身份与口令，绿色的光标亮起。金属铁门也有了开启的征兆。
没想到就在此时，金属铁门一个闷响后停止了动静，绿色光标也刹那间熄灭。
第一军医急救室。
一个医疗人员惊恐地叫了一声。这在平时是少有的状况。
此次协助主刀的埃文博士皱眉，停了停正指挥手术准备的事项，回头：“张，怎么了？取好血了吗？”
“博｀｀｀｀｀｀博士。你，你看。”张脸色惨白地指了指他原先忙活的冷冻箱。
埃文博士面带疑惑，他走了过去。
下一秒，瞳孔因恐惧睁到最大，白色胡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冒着雾气的冷冻箱诡异阴森，渐渐显现出一个十分类似人类几岁儿童的身型。
而这个冷冻箱，一直密封着。
此前，装的正是美杜莎之子－一条黑色的十厘米左右的小蛇。
顾禾一行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等了几分钟。随行人员了解到这是罕见的人造磁场出了波动。
只好将顾禾带到了普通通道。一路上安全疏散，警卫监察。足足比平时耽搁了半个小时。
镇定。镇定。
顾禾，哥哥他还等着你！
顾禾暗暗鼓劲。
那扇显示着“急救中”的红字手术室门越来越近，已能见到顾夫人坐在等候椅上的窈窕的身姿。
顾禾黑色的眼睛里水汽渐浓。
“小禾儿！”
顾夫人一下看到了顾禾，小步跑了过来，深深俯下身，紧紧地箍住了女儿。
“妈妈的小宝贝儿，呜呜呜｀｀｀｀｀｀”顾夫人又揉又亲自己的女儿，好似出事的是小姑娘一样。
顾禾静静体味这隔了一辈子的温暖柔情，她知道这是在外面高贵，实则内心少女的母上最真实的情绪宣泄。
那纤细的双臂力道却不小，顾禾被箍地有点难受，但也只能承受着爱的“爆爆”，她知道：挣扎也没用｀｀｀｀｀｀
接着，手术室的红字灯熄灭了，门被缓缓打开。
还抱着的母女两分开，顾夫人双臂渐渐松了，顾禾得以转过身子，面对手术室。
“夫人，小小姐。”脱下隔离服的是医疗部部长，他神色严肃。
顾禾注意到他身后的一群只是摘下口罩的医护人员。
他们皆是脸色虚脱，是有完成艰苦任务后的放松，但每个人的神情绝谈不上愉悦。
顾禾直觉到，接下来发生的，恐怕不会令人轻松。
顾夫人没有注意到女儿超常的沉静，她整个人都是微颤的：“部长，结果你说吧。我，受得住。”
部长神色微松：“夫人，小小姐请放心。现在一切基本安全。给二少注入蛇血后，毒素已慢慢褪去，二少的各项生命体征开始恢复｀｀｀｀｀｀”
顾禾没有放过一个字，听到“蛇血”时，她心间拔凉，血液似乎瞬间涌到头顶。她只觉得耳边开始“嗡嗡”响。
“只是美杜莎之子产生了异变｀｀｀｀｀｀”部长继续陈述。
知道儿子脱离了生命危险，顾夫人彻底放松下来。开始参加讨论与工作指示。
安全，安全你个球毛！顾禾心里爆了句粗。
仗着人小可以任性点，她小炮仗似地冲进了还有工作人员进出的急救室。
病人已被抬下了手术台，放在移动病床上，他全身被接满了仪器，即使盖着被子躺着也看得出身型高大。
即使头发丝都没见着，顾禾也能一笔一划，临摹出他闭目沉睡的样子。她痴痴地望着，克制不住地心疼。
“您怎么进来了？这儿不适合您。二少他马上就能转病房了｀｀｀｀｀｀”有人认出了她。
而顾禾顺势抬头，她看到了和她说话的人。
也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防护措施做得很好的医生小心地搂着，用雪白的手术巾包住的东西。
那是一个像是五岁的人类孩童。黑发，皮肤白到透明，闭着眼。
顾禾突然间浑身打了个寒颤。
她看到了孩童稍尖的耳朵。
这时，即使被取了足以致命的血量，也从没睁过眼的孩童却缓缓睁开了眼。
一直紧张地搂着他的医生一个激灵，差点没有将这个诡异的“孩子”甩出去。
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弧度惊艳。却又暗藏邪恶诡谲，因为太过魅冷。
这不是人类的眼睛。
尽管，那是怎样碧透，清澈，绝伦的绿色。
顾禾的血液从脚底凉到头顶。
她的双眸蓦地睁大，里面的憎恶，痛恨如同细小的火焰，似是要烧坏她的眼睛，从她细弱的身体里冲出。
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噬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