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向音希

2、重逢

　　何洲躺在沙发上给自己冰敷，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给惊醒，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街道的灯光透过没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房间里的一切都隐约只有一个轮廓，何洲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今夕何夕，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三十五分，这个时候是谁会来？
　　急促的敲门声一直持续地响起，何洲来不及多想，急忙起身去开门。
　　拉开门，只见一道黑影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何洲后就把他往房间里推，何洲都没来得及打开玄关处灯的开关，就那么被人推倒在沙发上。
　　对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压到了他左腰的伤，痛得他呲牙咧嘴。正当他反应过来，想要还手反击时，黑影出声了。
　　“州哥~~~”。
　　就那么轻轻的一声，何洲全身上下就跟被点了穴似的，再也动弹不得，扬起的巴掌、弯曲的腿，都定格在那一瞬间，就连腰上的痛感都在那一刻被定住了。半晌，何洲才把手轻轻的放下，在那颗拱在自己肚子上的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两下，温柔地说：“怎么找来了”
　　其实关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找来了，只知道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所有关于何洲的记忆如同电影一样，在他的脑子里播放了一遍又一遍，虽然过了那么多年，却依旧如此清晰，如此难忘。
　　最后，他想明白了，他关远这一辈子，估计是放不下何洲了，与其饱受思念的折磨，倒不如就如他所愿，以弟弟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如果能捂热这块石头，是他的幸，如若不能，那也是他的命。
　　所以，他找到了剧组负责群演的副导演，托他给查了一下何洲的地址，巧的是和他相熟的另一个群演正好也认识何洲，就这么把何洲的住址给找到了。
　　“洲哥~”关远又软软的叫了一声。
　　时隔六年，再一次听到这久违的称呼，何洲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间仿佛还在水乡老家，怀里的还是那个小豆丁，动不动在赖在他的身上撒娇，叫他“洲哥”。
　　何洲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吧，那么大的人，像什么样子。”
　　关远从他的怀里出来，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呼吸有些急促。何洲也没有注意，只当他是刚才在自己怀里呼吸不畅憋到了。一时间又有些想笑，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何洲走到玄关开灯，关远眼睛一时不适应，抬起双手挡在眼前，慢慢适应之后，才把手放下。待看清眼前的人儿的模样时，眼都直了。
　　原来何洲是脱了衣服冰敷的，后来直接睡着了，再后来还没睡醒就去给关远开门，根本就没有时间穿上衣服，所以现在还是光着上半身的。
　　何洲看到关远这副样子，脸霎时就红了，转过身就要回房间穿衣服。这一转身，左腰的伤痕就暴露出来了。关远本还有些心猿意马，当看到何洲腰上黑紫的伤时，心头一紧，这肯定是今天拍戏时弄的！
　　当时一时间毫无防备的看到了何洲，关远所有的理智都荡然无存，只剩下他们见最后一面时何洲的那一句“滚”。
　　当初愤怒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只想狠狠地折磨眼前这个人，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一时间也没注意力道，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关远现在恨不得穿越到白天，狠狠地扇自己一个耳光。
　　想到自己刚才还那么用力地搂何洲的腰，压到他的身上，何洲却没有说什么，依旧像以前一样温柔，关远心里一阵难受。
　　他从沙发上起身，尾随何洲进了卧室。何洲正在衣柜前取衣服，关远轻轻地搂上他的腰，左手拇指在那片伤痕上慢慢地摩挲。
　　“对不起。”
　　关远亲密的动作让何洲本已经降温的脸又再一次红了，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他的腰一扭，挣脱了关远的双手。何洲往旁边退了一步，把衣服挡在胸前，说：“没，没关系。”
　　说完发现自己的姿势实在是怪异，扭扭捏捏的不成样子。
　　其实以前他们还经常一起洗澡，赤裸相对。但现在两人心里都有些不一样了，何洲也不好意思再和他坦诚相待，但是自己又不是大姑娘，总不能穿件衣服都叫人出去，只好转过身飞快地套上T恤。
　　白色T恤阻断了关远的视线,也打断了那些旖旎的想法,他开始思考今天的”正事”。
　　“州哥~”
　　“嗯？”何洲一转过身就看到关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
　　“对不起！”关远闭着眼使劲地吼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但是，吼完后又怂了。虽然今天何洲对他的态度比他预想之中好了很多很多，但毕竟三年前他们闹得水火不容、剑拔弩张，连张爷爷都说他们好似前世的仇人。
　　何洲万万没想到关远会和他道歉，毕竟经过了三年，他早已看清了自己的心意，那件事，无所谓谁对谁错，只怪当初他们太年轻。
　　要是真算起来，何洲觉得还是自己对不起关远多一些。何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改说些什么，没关系吗？可是，自己有什么立场来说这句话呢？
　　关远久久等不到何洲的回应，他早就做好了何洲叫他滚、甚至给他一巴掌的准备，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试探性地微微睁开眼时，瞧见的是何洲衣服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有前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的清晰。
　　这声叹息，就像一条丝带，紧紧地勒住了关远的心，不疼，却难受得慌，心跳都好似被遏制住了，世界开始变得冰冷。
　　关远心想，果然，那些伤害，何洲还是无法释怀。他无法原谅自己，甚至可能想让自己永远地滚出他的世界，但是，何洲依旧是那个善良而又温柔得一塌糊涂的何洲，他永远都不忍心伤害别人，就算这个世界大多数时候对他恶意满满，但他依旧用最大的善意来面对这个世界，永远保持着那颗在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温柔的心。
　　所以，他说不出狠话，特别是对这个他一手带大，曾经相依为命的孩子。那么多年，唯一一次发脾气，给了三年前的关远。
　　关远心慌了，沉默，是在宣告他的死刑。
　　“洲哥，对不起！不论是今天还是三年前，我都欠你一声道歉。当年，是我，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一时间鬼迷心窍。今天，今天，我是有些生气，你居然装作不认识我，所以，对不起！”
　　何洲听着关远颠倒黑白的道歉，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谁装作不认识？!
　　但关远一副后悔莫及、痛不欲生的表情，何洲又心软了，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些什么？再说，身上的淤青只是看着严重，也没什么大碍。久别重逢，不是在意这些小事的时候。
　　三年前的事，是他俩之间的一道疤，既然关远提起，何洲也想和他说开，说说自己这三年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