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殇》张川鹤

12、第十二章

　　苏杭宇心里一紧，转头不敢再去看那个人，那双阴沉的眼此时就在身后盯着他，他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起来，害怕，焦灼，如同翻滚的熔岩从他头顶彻彻底底的淋下，他的血肉在蒸发，最终只留下地上一堆散发腐臭的烂泥。

　　“苏杭宇。”俞飞叫了他一声。

　　苏杭宇停下步子，眼里有一丝惊慌，思绪像是突然从另一个世界跳跃过来。

　　见他回神，俞飞没说话，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怪异，转身进了教室，和刚刚那个带着爽朗的笑搂着他肩头的人，恍若两人。

　　苏杭宇站在门口，手指紧揪着肩带，嘴角露出一抹强行挤出来的笑，他竟然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对于那天他的突然离开，俞飞只字未提，甚至连那天都如同一个梦境，就连之后的之后，他也再也没有找过他说一句话，苏杭宇也不会去想太多，现在的日子依旧那样，可再过不久，他就会彻彻底底的离开，永远也不会回来，这些人都不会再和他有一丝毫的关系。

　　而对于他，C大不过是个梦想而已，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借口。

　　晚上，韩逸回来了，苏杭宇在做复习题，手顿时一停，他在害怕着，和同学勾肩搭背什么的在别人眼里看上去没什么，可在韩逸的眼里……就像是出轨，以前，也曾经被他看见，不过是和别人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话，回来后，他的下场，第二天都没能去上学。

　　可韩逸如同最近的往常一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亲了亲他的嘴唇让他早点休息，洗完澡后就坐在床上看了会手机，苏杭宇彻彻底底松了口气，写完作业就关了灯上床，韩逸大手一捞将他抱在怀里，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苏杭宇发现韩逸似乎真的和那个叫林菲的女人谈起了恋爱，虽然没有看见过，但他平常都是下班第一时间回家，现在却常常连着几天看不见他，每天来接他的也是他的司机，还有偶尔程寒也常来看他，孩子也时常在韩母那里，苏杭宇只要照时弄点奶过去就行了，这段时间大概是他觉得最轻松的时候。

　　他小心的在笔记本上的封面日历上画上圈，十二月一号，那天是韩母的生日，也会是他离开的日子，对于他这种见不得光的人，在这种场面下就更应该蜷缩在阴暗潮湿的水沟才对，而且，韩母如往常一样也不会让他露面，以前，韩逸总会把他关在屋子里，后来……也就习惯了。

　　下课，苏杭宇依旧低着头在做题，教室一如既往的嘈杂喧哗，一个个的说着段子，而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的学习，好像和这一切形成了一道六面的玻璃屏障，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也什么也不关心。

　　突然，班上的一个男生从后面走到他前面的空座位，一个转身背着身坐着，两手附在他的桌上高高累起的课本上，一脸笑意问道：“苏杭宇同学，是想考C大吗？”

　　一下被人猜中心思，苏杭宇猛的一惊，抬头看是张有些眼熟的脸，正是那天体育课上站在他后头的人，他垂下眼帘依旧做题：“我是想考C大。”

　　“真巧，我也准备报C大的，不过应该几率不大。”男生一手撑着下巴盯着他看：“但我觉得你会考上的。”

　　苏杭宇嘴角溢出苦笑，又随即散去：“但是，我想学的专业他也不会同意。”

　　“是吗？”男生有些敷衍的点头。

　　“其实，我是想找你有事。”男生开始转移话题，还边凑近着脸看他：“俞飞，你认识吧！”

　　苏杭宇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男生有些无奈的说： “下周他生日，我们几个哥们包了个大夜场，打算把全班全请了过去玩，因为是之前偷偷定的，结果和俞飞说了他竟然不愿意去。”

　　“这还不是看他读完这学期全家就准备移民到美国了，以后就不怎么能见到了，也想留个纪念。”

　　“移民吗？”苏杭宇一听说这个词，停下笔有些晃神。

　　“是啊！”男生本也是长得不错，露出的璀璨笑容，更是让人觉得很是相信：“可他和我们说了，要是能把你劝动了去，他也去。”

　　“是吗？”苏杭宇揉着指尖，这件事明明和他没关系的，难道是俞飞怕他们邀请了班上所有人，就是没有邀请他，为他考虑，所以才特地这么说的吗？可是他明明还故意疏远了他。

　　但，不管怎样，经过一方面的洗脑，苏杭宇最终还是答应了，那是在星期五的放学后，而刚好那天韩逸不是去约会就是出差，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苏杭宇背着书包往校外走，听到车响声，转头看见正打开副驾驶座的程寒。

　　“这边。”程寒招手。

　　苏杭宇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坐上车，程寒给他关上门绕到另一边驾驶座。

　　程寒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突然问道：“小宇，你和那个俞飞是一个班的”

　　苏杭宇正看着窗外：“就坐我斜后角。”

　　“你和他关系好吗？”

　　苏杭宇侧过眼望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程寒一愣，又道：“没有，只是他家出了点事，你最好离他远点。”

　　“可他们说他要移民到美国了。”苏杭宇一顿：“难道是因为出了事才要走？”

　　“应该是吧！对了，你现在有时间吧！就先去我那边。”

　　苏杭宇捏着手，就应了一声“哦！”

　　程寒对人类的研究到了疯狂的地步，他曾经私下花两百万买下两具尸体，各切下头部从而判断两个头部与脖颈部实际换头术的概率。

　　那是他对熊猫放弃后再次涌现的激情，尽管他是一个妇产科医生。

　　程寒的地下室摆满了医疗器械，还有一台B超检测仪，苏杭宇干脆闭着眼脱了衣服随意他折腾。

　　直到他听到咔嚓一声，猛的坐起身：“你在干什么”

　　程寒端着相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拥有你这种生理特性的人，所以想留个纪念。”

　　“删掉!”苏杭宇愤怒的扯过衣服，就往门口走。

　　“如果我说你这种特性可以通过做手术恢复。”程寒在他踏门的那一刹那说道。

　　“是真的吗？”苏杭宇握着门把，全身瞬间停滞下来。

　　“当然。”程寒放下相机：“可，你要知道表哥是不可能让你做的。”

　　苏杭宇沉默一刻，冷笑出声： “这不关他的事，这是我的事，他懂什么。”

　　程寒笑道： “要是他在旁边你敢这么说吗？”

　　风，吹走了他心中的唯一的慰藉，雨，给他带来无尽的悲凉，漆黑的雨夜里，还能有什么温暖，只有雨依旧的冲刷，风依旧的放肆，程寒将苏杭宇送到了大宅门前，给他递了把伞：“我看他又不会回来了，真是进了甜蜜窝忘了心上人，不过这样对你也好。”

　　“哪天就真的对你厌了。”说完这句话那辆夜中闪着两抹亮灯的东西消失在眼前。

　　苏杭宇站在阴森压抑的门前，手里握着伞没有敲门，只任着冰冷的的雨冲刷着全身。

　　他低着头，湿透了全身，猛然捂着唇，恶心，真是恶心透了。

　　他真是恶心，从小到大，恶心够了。

　　“你在干什么。”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杭宇抬头，正看见韩逸关上车门从雨中向他跑过来。

　　苏杭宇脑海中一阵混乱，看见他离得越来越近下意识后退几步，顿时撒开腿就跑。

　　韩逸在后面大叫，苏杭宇放肆跑，不知跑了多久，韩逸追了上来，从后面一把抓住他一只手，苏杭宇疯了一样的挣扎，把手中的伞一把对着他扔过去。

　　两只手都被抓住，苏杭宇又拿着脚踹，韩逸最近事本就弄得烦心，脾气一上来，一巴掌直接甩了过来。

　　苏杭宇往后踉跄几下，崴了下脚直接倒在了地上。

　　“我给你吃给你穿，养了你十几年你还要给我闹脾气。”韩逸一脚踹在他身上：“还敢骗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骗我，你和程寒那点小计俩，真是幼稚，我还得陪着你俩演戏。”

　　苏杭宇蜷缩地上，也不动弹，韩逸又踢了几脚消了气扯着他的后衣领拖进了宅子。

　　从进门起地上是一道湿淋淋的拖行印记，其中还掺杂些许血迹，宅子里的人对疯狂的主人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自觉的拿着拖把在后面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