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粒儿》茶懒

1、教室

　　十几岁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少有不跟人闹矛盾的。

　　楚镇庭平时人缘不错，但不妨碍他也有看不顺眼的人。这周六放学，就跟人闹了起来。

　　班里人都走光了。他只不过先去了趟厕所，回来教室里就空荡荡的，只在靠墙角落里剩下一个石多安。

　　“哟，小石粒儿。”这称呼听着可爱，但不是什么好话，背后楚镇庭他们这伙人都说石多安心眼小，还不如颗石子大。

　　石多安也知道这句称呼，一脸不爽一句话都懒得搭理。

　　楚镇庭座位和石多安同一列，在与他隔着两个人的后方，他也是欠得慌，不从后面绕路走，非要经过石多安的座位。

　　石多安刚好站起来准备离开，明显故意地把楚镇庭一撞。

　　楚镇庭没站稳磕在隔壁桌子上，二话没说转过去拽住了石多安衣服。

　　就这么打了起来。

　　没人劝架，两人都在气头上，没两下石多安的书就哗啦啦散落一地，连带着还有他同桌的无辜遭殃。

　　楚镇庭还有些理智，不想牵连无辜，扯着石多安一边拽一边狠狠地说：“来，我们到别的地方打！”

　　没想到石多安不讲这个理，“滚！”挥开他的手就一脚踹了上去。

　　楚镇庭躲不及被踹了个实在，好在这种疼痛还可以承受，但他的愤怒也实实在在被激起来了：“操你妈你是不是……”

　　原本熊熊燃烧恨不得燎上天的怒火在他看清石多安的眼睛的时候一下被泼灭了。

　　石多安眼眶红红的，这也就罢，上面还溢着些泪水，尽管两只眼睛中还各自有团小火苗在烧着，但隔着一层水光朦胧得直教人心疼。

　　或许是只叫楚镇庭心疼。他这人最见不得人哭，一见到眼泪心里就痒得特别难受。

　　恨不得上去把人揉进怀里让他再也哭不出来。

　　楚镇庭想起他弟弟，他弟爱哭的那段时期，他经常把他妈气得直骂他：“平常对你弟弟爱答不理的，他一哭你就来了，平时不教，这个时候还惯他！”

　　那边石多安被楚镇庭神情复杂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知道怎么，眼泪不受控制，稍稍打转直直地就下来了。

　　“哎！”楚镇庭慌了，上前一步，“别哭啊宝贝儿……”

　　石多安眼泪流得更凶了，一边擦着一边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别用手别用手，我兜里装纸巾了。”楚镇庭从裤兜掏出还剩半包的手帕纸，快速拿出一张想给石多安擦，看到石多安防备的眼神忽然想起这不是他弟，便直接连着剩下的半包递给了他。

　　石多安接过来直接摊成一张捂住眼睛。他是对自己这毛病无可奈何了，一点儿都不想哭，但眼泪就是不听使唤地往外涌着。

　　“没事儿啊……”那边楚镇庭还在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我他妈……”石多安刚说几个字，喉头哽的难受没说下去，提起一口气还想再说，楚镇庭已经打断。

　　“我知道。”楚镇庭连连应声，“不是你想这样，有的人在生气的时候就是控制不住眼泪，对吧。”

　　石多安心里猛然轻松，楚镇庭的话实在出乎他的意外，他本以为自己以后要摆脱不了被人打哭这样的嘲笑了。

　　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握住向前捞着，石多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手还捂着眼睛，脚下无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

　　结果下一秒，一具温暖的身体就贴了过来，手臂温柔却有力地搂着他。

　　石多安懵了一下，睁大了眼，眼前还模糊着看不真切，声音还不争气地带上了哭腔：“你他妈干什么！”

　　楚镇庭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制住了他的挣扎，无奈地说：“你控制不住眼泪，我也控制不住心疼你啊，咱们互相体谅一下吧，啊？”

　　耳边的温柔嗓音让石多安愣愣地看着前方，眼泪也跟着停了一下，就在他以为自己好了的时候，又迅速流下来了。

　　他想骂楚镇庭神经病，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但这时又怕自己像刚才一样丢人，说话都跟带着哭声，只能憋着。

　　楚镇庭抱着他，轻声问：“还在流吗？”

　　石多安过了两秒才尽量不那么委屈地“嗯”了一声。

　　后脑勺被一只手按住，石多安直直撞上了楚镇庭的肩膀。

　　“你有病啊……”他声音闷闷地说。

　　“那不然呢。”楚镇庭叹了口气，把手挪下去，轻拍他的后背。

　　那天最后，石多安糊了楚镇庭一肩膀眼泪，才捣了下胳膊让楚镇庭把他放开。

　　楚镇庭看他有些红肿的眼睛，怕自己再受不了给人揽怀里，去前排帮石多安收拾一地的书。

　　整理着，其中有一本封皮朝上摊开在地，还被踩了个鞋印，楚镇庭拿起来拍了拍抖了抖，顺手翻着看有没有被撕坏的地方，却在第二页看到了一些刺目的话。

　　楚镇庭先是跟石多安的字迹对比了一下，确定这字比石多安的丑多了，应该是跟他一样看石多安不顺眼的人写上去的。

　　上面的话无非就是一些跟亲戚有关的污言秽语。

　　这傻子，也不知道拿涂改液什么的涂掉。

　　楚镇庭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给他整齐地放到他摞的书堆上面，很快就被另一本书压住了。

　　把他同桌的也整理好之后站起身，石多安不在，估计去水房了。

　　他等了一会儿，却一直没等到人。揉了揉被踢得酸疼的腿，回自己座位拿起包往身上一背，走了。